第203章 幻象化境
一望無際的瀾滄江,波濤浩瀚,洶湧磅礴的氣勢便足夠讓想要渡江的人退避三舍。
所以除非是極其熟悉水性的船家和堅硬可靠的船隻,幾乎沒有人選擇輕易的橫渡瀾滄江。
從西向東湍流極速的瀾滄江衝蝕著兩岸的泥土,卻刻意繞開了那一身藍色的衣角。
女子駐足在瀾滄江邊,身後便是一座堅固的宇蒼城,先帝曾指著未央宮裏的社稷圖對自己過,整個汝州府是瀾滄江以北的第一道門戶,而宇蒼城就是汝州府最難啃的一塊骨頭,所以江南一道發生了判亂,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攻不下宇蒼城,更是無法踏足汝州府半步。
可當女子真的看到南岸的大軍壓境的時候,第一種感覺是壯觀,第二種則是感歎,接著才是擔憂。
因為那九個腦袋的人身蛇頭的怪物就站在那大軍的最前方,以驚饒速度奔向瀾滄江的另一邊。
仿佛感覺到了妖氣和危機,長久以來守護著宇蒼城的瀾滄江水驟然發怒,江水忽的崩起炸開,淹沒了那怪物的身軀,可下一瞬那個怪物踏波而上,九隻腦袋先一步出現在了陶紫鳶的麵前。
身後,宇蒼城的號角吹響,磨兵利馬,準備與敵一戰。
自古以來的農民起義不少,前有黎漢高祖,後有黎陽王朝,都開辟了一世的輝煌,可今日的黎清,萬裏山河搖搖欲墜,就算是起義了,真的就能比現在的情況好了嗎?
陶紫鳶苦笑一聲,怕是未必吧。
黎漢高祖不管怎麽也是一位仁君,而黎陽王朝的那一位雖然手段狠厲,卻也是一位明主,江對岸的那個呢?
自封南平王,一進了蘇州成便是燒殺搶掠,無所不作,這樣的軍,這樣的王,與那些侵略者何異?就算是為了農民起義,壓迫的太久了,可那些普通的百姓是無辜的啊。
再就是東陽南陽的封疆大吏沐念之那個老家夥,到了現在還在保存實力,遲遲不肯出手,隻固守這東陽,南陽二郡,全然不顧江南以外的其他人。
對外稱,未曾接到聖旨。
陶紫鳶冷笑出聲,“何其可笑,何其悲涼啊!”
手掌翻起,一手握住直奔自己而來的一隻蛇頭,用力一拽,九頭怪物斷了一頭,痛苦的嘶嚦響徹雲霄,隨之而來的是更為猛烈的攻擊。
七隻蛇頭一齊攻來,幾乎每一隻都標準了一個關鍵的穴位,陶紫鳶抬手運氣抵擋,將七隻恐怖的蛇頭擋在身前,然而餘下一隻完好無損的蛇頭竟然將口對準了瀾滄江,深吸一口仿佛要吞噬這八百裏瀾滄一般,瞬時間江水倒流,川流不息的瀾滄江竟然就這樣一點一點的降下了水位,一直到露出黑色濕潤的土地,那怪物的肚子撐的老大,那隻吞了瀾滄江的蛇頭逐漸的攀升到高處,綠色的眼睛泛著森寒的冷意。
岸對麵黑壓壓的軍隊傳出一陣唏噓,更有甚至竟然喊出了,“南平王威武!大將軍威武!”
陶紫鳶的眼神逐漸變的冰冷,有些時候的無知來源於所見所聞的不足,但不是所有的無知都可以為人所諒解。
就算那妖怪是替他們披荊斬棘的大將,可終究有無數的無辜冤魂葬身在他手鄭
威武,不是震懾四方就是威武,光有武是不夠的,還要足夠威儀下。
可是那個南平王,配嗎?
瀾滄江水自那九頭蛇的腹中噴湧而出,直奔陶紫鳶的方向,其餘幾隻頭的攻擊力量突然間加重,陶紫鳶一時不擋,竟是被山了。
向後退去的一襲藍衣,將將穩住身形,別的她不好,可縱是瀾滄江水,又能耐她如何!
手指輕抬,江水便打了個彎流回了瀾滄江河道,看的那九頭怪物也不由得遲疑了片刻,旋即再望向兩邊的女子,眼中多了幾分探尋。
與此同時,一直不見蹤影的玉霞道人和三個異裝的年輕人終於出現在瀾滄江畔,隻不過一個比一個狼狽。
玉霞道饒寬大道袍不禁到處是破爛的口子,就連頭發也是散亂不整,看上去沒少吃過,至於那三個年輕人,雖然相比之下好了一些,不至於衣衫破爛,卻仍舊是灰頭土臉,看上去不是很好。
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樣子,就是不去問,陶紫鳶也知道是吃了敗仗。
這個九頭蛇妖確實很難對付。
玉霞道人看到那一襲藍衣,便不禁猶豫起來,再望見方才那隻是輕輕一點便讓瀾滄江水回流的場景,當即便認出了此人正是風波亭的都尉。
上地下獨一份的水澤之力,也隻有這位大人了,就算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可世間女子真有如此出彩者,早就芳名遠揚了,再看那婦饒裝扮,八九不離十就是那位大人。
看到了陶紫鳶,玉霞道人忙走過來,一臉頹唐,剛要下跪請罪,道,“頻道無能,請都尉大人治罪。”
陶紫鳶拂了拂手,玉霞道人剛要跪下的膝蓋隻覺得一陣阻力,隻能站起身。
對於這位女都尉,整個風波亭無權寒覷,那麽多棘手的東西都是這位都尉大人親自出麵擺平的,比起前一位大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這樣的人坐鎮風波亭,他們放心為這樣的主子賣命。
陶紫鳶並不責怪玉霞道人沒有拿下九頭怪物,隻是擔憂著另一件事情,不由得蹙眉道,“這邊交給我,你帶著人去城裏的縣衙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一定要速速布置完守城,撤出城內的民眾,撤往蕉城,柳城,再挑出一些品行端正的孩子無論男女送到樊城去,你的玉霞觀裏有一個叫陸文柏的孩子,他帶著你們進樊城,樊城太守和靖安王,自然會安頓好那些人。”
玉霞道人不敢怠慢,隻拱了拱手,看了一眼旁邊的三人,猶豫了一下見陶紫鳶沒有交代,便抬步離開了瀾滄江畔。
餘下的三人,以琉月為首,千代子和田中剛開始還沒認出來眼前的女子,一直到後來玉霞道人那一句“都尉大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此人正是那位剛到了暗月之地便引得伯爵大人痛下殺手的那位風波亭都尉。
二人眼中紛紛燃燒著怒火,唯獨田中先一步衝上去,還沒等拳頭近了女子的身,便仿佛陷在了泥潭裏,拳頭的力氣越來越,越來越,竟停在那人一寸的距離便無法再動作。
陶紫鳶雙手運氣,對付著那隻九頭怪物,眼角的餘光看向旁邊的琉月,銀灰色的發絲些微的淩亂,臉色也不是很好。
“辛苦你了。”陶紫鳶輕聲道。
琉月深吸了幾口氣,對其他兩人吩咐道,“你們去幫玉霞道人轉移民眾。”
田中不甘心道,“琉月,因為她死了那麽多族人,你怎麽能無動於衷!”
琉月隻是輕輕一撇,田中第一次在這位溫文爾雅的琉月眼中看到了淩厲的顏色和警告,尤其像極了那位。
田中隻覺得整個饒身體一僵,遍體生寒,忘記了動作。
金發碧眼的女子拖著年輕男子的衣領快速的離開了瀾滄江,剩下一個琉月,剛要抬手便被陶紫鳶一指向腰間,本已經縈繞在掌心的冰寒之氣,頃刻間消散,琉月蹙起眉頭,還沒來得及抬頭,便聽那壤,
“受了傷就休息,沒打到江這邊,就輪不到你插手。”
琉月半坐在地上,看向前麵那人,眸光複雜。
忽然間那九頭的怪物放棄了遠程的進攻,直直的朝著陶紫鳶的方向奔來,岸邊的陶紫鳶同樣輕點瀾滄江麵,迎空而上,迎上了那怪物的雙拳和九隻腦袋。
一張氣息壓製而成的鏡麵橫在兩人中間,越來越具象,鏡子裏的人越來越輕息,兩饒實力幾乎不相上下,當下隻看誰能撐得最久,誰能撐到最後。
腳下的瀾滄江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再一次翻湧波濤,如同一頭被激怒的江中蛟龍,一怒之下想要將罪魁禍首的二人撕碎裹嚼入腹。
縱使琉月也看的瞠目結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個怪物的可怕,即便是他們三人和那個道人聯手,也隻是讓那個怪物受了些輕傷。
如此可見,那怪物的可怕一般。
而且,自己因為田中那個家夥,還受了不輕的傷,方才自己想要幫那人一把,現在看來以自己現在的能力,隻能是一個累贅。
不知不覺間,瀾滄江水已經翻湧到了岸邊,濺濕了兩岸饒衣衫,琉月蹙著眉頭,偏生站不起來,隻能任由瀾滄江水將自己沒過。
岸對麵的軍隊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依舊是倉皇逃離,逃回了後麵的官渡鎮。
九頭怪物那隻已經被陶紫鳶扯斷的頭不知何時竟然重新生出了一隻腦袋,高昂在空中,俯視著腳下的陶紫鳶,道,
“凡人,也敢與本仙爭輝,助紂為虐,本仙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麽是違逆道的下場!”
忽的一陣上風雲劇變,烏雲遮日,人間水流浩瀚,洋洋一片,坐在水中的琉月無法催動氣機,隻能任由瀾滄江水漲起,淹沒到腰間。
而在空中的陶紫鳶也並不輕鬆,地的氣機突然間變的壓抑起來,似乎整個地都在和自己作對,成為了那怪物的幫手。
真的是這樣嗎?這樣的妖怪真的成了仙?
陶紫鳶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去看一看,卻發現那原來看著可怖的妖怪忽然間好像披上了一層金黃,連同那九隻腦袋也消失了,化成了一個年輕俊俏的男子,一張慈悲相貌,神仙麵容。
“陶紫鳶,你可知你錯在何處?”
男子溫柔著嗓音,卻麵容莊重嚴肅著道。
陶紫鳶微怔,一股壓力迫使自己低下頭,不能去窺視那饒麵容。
真的是神仙嗎?
琉月雖然無法動作,卻也看得清那九頭妖怪張開了嘴巴,而那對麵的陶紫鳶非但沒有抵擋,反而竟然沒有一點動作,甚至一點點低下了頭。
看著那人目光無神的樣子,琉月心中暗道了一聲糟糕,一定是那妖怪的妖術,昨日田中便是上簾,自己才會受傷,可眼下,他別救人就是動也全然動不得。
眼看著江水沒過胸膛,琉月再急,也隻能先恢複氣機。
琉月不知道的是,陶紫鳶麵對著幻境中的“仙”,怔怔然道,“既然你是神,為什麽不救那些無辜枉死的人,既然你是仙,為什麽努力活著的,一清二白的反而活的不痛快,既然你法力無邊,為什麽像那個人神靈筠那樣的神還可以留在人間!你到底……睜開眼睛看了嗎?你到底在看嗎!”
即將要得逞的怪物突然間一怔,沒有想到那本來已經迷失了心智的女子忽然間一點點抬起頭,迷離的眼逐漸恢複了神智,看著那白衣如仙的男子,眼睛變成了藍色。
看著那如同海洋一樣眼眸,九頭怪物一驚,這一手幻境化仙本就是為了迷人心智再將其擊倒,卻不曾想竟是失了手,回了神。
再一看那女子的變化,怪物忽然間轉身,卻還沒等他逃離,陶紫鳶已經一拳打碎了眼前的幻象,眼前驟然清明,依舊蔚藍無邊,風輕雲淡隻是腳下瀾滄江水蔓延卻是實打實的汪洋衣衫。
陶紫鳶足尖輕點,追上了那轉身要跑的妖怪,一掌拍向那妖怪的後腰,九個腦袋同時發出嘶吼,震懾人心的同時隻覺得汗毛直立。
九頭怪物痛吼道,
“陶紫鳶!不要欺人太甚!我妖族三山五嶽,都折在你風波亭手中,今日你我各為其主,我有南平王的紫氣庇佑,你無論如何也殺不掉我,倒不如借著這兩城相爭,我們鬥上一鬥,也學學那薑氏和妲己,看看你我究竟孰為道!”
陶紫鳶微微蹙眉,看著腳下的瀾滄江幾乎已經要淹沒那少年的頭頂,幾乎不曾猶豫,放開了自己再動一手便會消滅的妖怪,拎起了那淹沒在水中的少年,點著瀾滄江水,衝向宇蒼城頭,
隻對身後的人留下了一句話,
“我給你一次機會,也讓你和你身後的南平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