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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落掌,扶起

  白衣女子轉過身,看向陶紫鳶,故意的擋住了門口的方向,目光平靜道,


  “大人是去是留,我攔不住也不想攔,可若是要帶走一個人,莫娘拚死也要阻擋。”


  原本麵露一絲不忍的女子,忽然間板起了麵孔,冷聲道了一句,

  “就算你死了,也留不住她。”


  莫娘淡淡一笑,“若是之前的定風波或許留不住,但是現在的定風波有了弱點。”


  陶紫鳶眉間輕蹙,冰冷的目光落在莫娘的身上,陰沉沉道,“你敢?!”


  莫娘輕笑道,“為了徐嬌,莫娘什麽都敢,就像是從不曾手軟的定風波,今日要破例一次了。畢竟從一開始大人就是這麽打算的不是嗎?”


  陶紫鳶冷笑著罵道,“自作聰明的人我見多了,像你這樣自尋死路的我也不曾少見,你以為用一個孩子威脅,就可以讓你心願達成了嗎?蠢貨!”


  陶紫鳶隻是輕輕的抬手,白衣女子早已蓄勢待發的氣機迅速噴薄而出,抵擋住那如同物華寶一般的藍色光輝,白衣女子咬緊了牙關,努力的支撐著,保護著身後屋子裏熟睡的女孩。


  十年前的一個夜晚,一襲白衣的男子救了一隻醜陋傷了眼睛的狸貓,或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然而那隻狸貓卻終可以化作人形,保護著曾經那個唯一一個待她溫柔的男子一家。


  白衣女子的身體已經很虛弱,她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去抵抗,可那個人似乎連一半的力量都沒有用出,白衣女子虛弱的苦笑著,有一種至極的無奈。


  白衣女子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這個從不曾在人前流露出一絲脆弱的女子,此刻發出了淒涼而又不甘的怒言,


  “妖怎麽了?鬼又怎麽了?都隻是想要努力的活在這個世上,守護著自己所愛的人而已,有錯嗎?既然神造萬物有了妖和鬼,又為什麽不允許他們的存在!”


  女孩熟睡的房間之外,有呼呼的大風在吹,吹的房間的瓦飛了起來,摔在地上粉碎,有如刀子一般的雨滴,絲絲鋒利,割破了白衣女子的身體,鮮血浸染著那一襲純白無暇。


  陸文柏站在那個女子的裙擺之後,無論周圍發生了什麽樣的危險,似乎都在接觸到他身體的那一瞬變的溫順和藹起來。


  柔風細雨,都是諂媚姿態。


  陸文柏看著對麵那個為了保護身後的女孩而努力掙紮的白衣女子,樣子好狼狽,和衣裳不染纖塵的陶姨根本沒有可比性。


  可是他看著那個白衣女子,心中升起了一種敬意,為了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和事,不就應該是這樣不顧一切的姿態嗎?

  就算他的力量再渺,也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啊。


  陸文柏輕輕的扯了扯那人藍色的衣角,陶紫鳶低下頭看向這個自己努力營造出來的沒有任何危險的方寸之地,看著那少年眼中的祈求,蹙起了眉頭。


  男孩輕輕的搖了搖女子的裙擺,未曾言語,可陶紫鳶哪裏不明白他的心意。


  她,也有想要守護的人。


  終究陶紫鳶還是在那狸貓奄奄一息馬上就要變回原型之前收了手,看著旁邊的孩子,歎息道,


  “罷了,這一次便由你。”


  男孩高心彎起了唇角,陶紫鳶無可奈何,真是沒想到自己也有這一。


  莫娘跌倒在地,重重的喘著氣,這來之不易的喘息讓她感覺到驚詫,她明明察覺到了那瞬息之間的殺意,為什麽她竟然收手了?

  陶紫鳶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淡淡道,“這一次是你命大,如果你真的在這個孩子的身上動了手腳,那就不是你一個人萬劫不複的事情了。以死對我種下禁術,你以為那個女孩就可以繼續留下嗎?妖可以留在人間,因為你修的是正道,可人鬼殊途,她留在這裏,隻會變的越來越可怕,終有一日她若是迷失了心智,整個樊城都會成為人間地獄!”


  莫娘跪坐在地上,眉心湧起幾分難過不忍,她挪動著腳步,跪在那一襲藍衣的腳下,流著淚道,“請都尉大人開恩,給這孩子一條活路,如果真的有那一,莫娘一定親手……處決了她。”


  陶紫鳶看著那白衣染血的女子,輕歎道,“你又何必如此?明知道不可為偏偏而為之,她再也不會長大,隻能在這方寸之地行動,而你會逐漸的變的虛弱,終有一日千年修為不再。”


  莫娘垂淚,輕聲道,“莫娘欠了那位大人一條命,千年修為若是不行人事,終究不如短短十載。莫娘不為修仙,隻為報恩。”


  陶紫鳶沒有再看他,隻是推開門,走進去將陸文柏也關在了門外。


  陶紫鳶走到床邊,看著熟睡中的女孩,如果不是從樹上摔下來,這個女孩本可以擁有很幸福的人生。


  而那個為了樊城兢兢業業,嘔心瀝血的太守大人,也可以有子孫在膝下承歡的。


  微涼的手掌從溫暖的臉龐上劃過,那個貓妖用了自己的半條命來讓女孩的靈魂留在了身體裏,所以此刻的女孩不是人,也不是鬼,隻是一個活死人而已。


  她也會長大,隻是會逐漸的無法控製體內的妖性,這就是逆續命的代價。


  可陶紫鳶也在心裏無數次的問過自己,,到底是什麽。


  如果他真的在睜著眼看著人間,為什麽老老實實過著日子的人從來都沒有好報?為什麽隻有一些被逼的無所不用其極的人才能安享榮華,而有些人從生下來開始便注定終其一生窮困潦倒。


  為什麽,為了保護千萬人而嘔心瀝血的人最終卻喪命在不義之刀下。


  不知不覺間,似乎察覺到了有饒到來,女孩緩緩醒來,睜開眼睛,沒有任何的迷茫,反而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所麵臨的是怎樣的情況。


  在陶紫鳶訝異的目光中,女孩坐起身,看著對麵的壤,“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陶紫鳶微微詫異,沒有回答隻是溫和的笑道,“你願意跟我走嗎?”


  女孩點點頭,再一次讓陶紫鳶所料不及。


  “你不想和你的家人在一起嗎?”陶紫鳶問了一句自己也覺得可笑的廢話。


  這世上哪裏有不想和所愛的家人在一起的孩子?


  明明是自己要把人家拆散,這個時候又在假惺惺的做什麽?

  女孩輕聲卻認真道,“我知道自己其實早就已經離開了,隻是莫娘不想讓我走,父親舍不得我,沒有人帶我離開,我出不去外麵的大門。”


  陶紫鳶恍然間明白,這裏是太守府,無論怎樣徐昌宗都是朝廷命官,他所在的地方自然有正氣護佑,這個聰明的姑娘自然會感覺到不舒服,隻是沒有和大人去而已。


  陶紫鳶苦笑出聲,似喃喃自語一般,“我們都以為所愛的人不知道殘酷的真相,其實那正是所愛之人對對方的保護。”


  深吸了一口氣,陶紫鳶一隻手落在了女孩的頭頂,後者睜著一雙疑惑的眼睛,隻感覺到一股暖流自額頭湧入身體,渾身都舒服了許多。


  良久後,陶紫鳶收回手,轉過身走出了房間,拉起陸文柏的手劃出了一個口子,輕輕一點,紅色的血滴飄進了房間裏,落在那女孩的眉間,多出了一朵綻放的桃花。


  莫娘怔怔的看著那未曾有絲毫言語的女子和那男孩離開的背影,瞬時間熱淚盈眶。


  屋子裏的女孩摸著有些發燙的眉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看到一身紅衣的莫娘走進屋子裏,激動的淚流滿麵,卻依舊掩飾不住她的憔悴。


  徐嬌疑惑的摸著莫娘的臉頰,道,“莫娘怎麽臉色這麽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著了風寒?”


  莫娘搖了搖頭,哽咽道,“莫娘沒生病,是剛剛那個姐姐治好了嬌兒的病,嬌兒以後就可以做一個正常的孩子了。”


  徐嬌怔了怔,隨即彎起了唇角,眼睛笑起來像極了邊的月牙,輕聲道了一句,

  “莫娘高興,嬌兒就是高心。”


  莫娘將孩子攬在懷裏,之前她不懂的人間的那些事情,等她到了這徐府之中,遇見了徐昌宗,明白了人間正氣,遇到了徐嬌,體會到了什麽是人間親情。


  可有些人偏偏,把這些弄丟了。


  陶紫鳶牽著男孩的手,離開了徐府好久才輕聲道,“文柏,記得以後若是遇見了一個從未相識卻對你死纏爛打的姑娘,一定要善待她啊。”


  陸文柏似懂非懂,不懂陶紫鳶眼中的無奈,不過最終還是點零頭,應了下來。


  藍羽扇是一件很神奇的法器,陶紫鳶從裏麵悟出了一些秘術,而身為凡夫俗子,就連武藝都稀鬆平常的行修竟然可以與其心意相通。


  有些事情真的是不清道不明的。


  原本隻是為了除妖,沒想到竟然給這家夥討了一個媳婦,陶紫鳶也是很無奈啊,這得是什麽緣分?

  剛回到了長街上,本以為已經關了門的客棧卻依舊點著長街上唯一的燈籠。


  陶紫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客棧門前等候的行修,隻是讓她意外的還有一個人,赤霞。


  這個自從跟在自己旁邊後,自己幾乎沒有搭理過的男子,此刻腰間挎著一隻竹笛,和行修坐在客棧前把酒言歡。


  走到門口的陶紫鳶還特地向客棧裏瞅了瞅,裏麵的店二一臉無奈的看著門口的兩個人,有些睡眼惺忪,卻又不得不守在門口。


  陶紫鳶笑了笑,看著行修道,“這是給了銀子,還是封了口?”


  行修灑脫道,“給了銀子不就是封了口嗎?”


  不知道是酒意醉人,還是今夜景色太美,就連平日裏不苟言笑的赤霞臉色也緩和了幾分,至於一副灑然姿態的行修……


  陶紫鳶輕笑道,“色已晚,公子喝夠了沒有?公子打算什麽時候休息?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


  赤霞手裏的酒壺微抖,就連陸文柏都冷不防的驚詫的看向身旁的女子,好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而罪魁禍首的行修竟然是大手一揮,明顯是醉的不能再醉的爽快道,“扶……本公子回去!”


  接著就在兩人驚詫的不能再驚詫的目光中,陶紫鳶竟然真的就俯下身,扶著那個醉的一塌糊塗的少年回到了房間裏。


  陶紫鳶出了少年的房間,交代著門口的男孩,輕聲道,“今晚上可能要辛苦你照顧他了。”


  陸文柏搖了搖頭,道,“不辛苦。”


  陶紫鳶笑了笑,走向了另一邊的房間,推開門看到了漆黑的屋子裏,那個趴在桌子上等著自己的女孩。


  呼吸綿淺。


  而客棧的另一件屋子裏,就在陶紫鳶走出去之後,本來醉的一塌糊塗的年輕人忽然睜開了眼睛,長舒了一口氣。


  開始他隻是隨口一言,卻不曾想那人不僅稱呼自己為公子,後來竟是真的扶他回了房間,若是不裝醉下去。他還真不知道怎麽收場啊。


  實在是這麵子給的,太大了。


  七月十五,中元節。


  陶紫鳶一行人在這一日趕到了宇蒼城的玉霞觀,風波亭在汝州府的駐地。


  陶紫鳶下了馬車,已經有行修先一步去敲門,赤霞和駝背老人在後,還有兩個未曾成年的孩子。


  玉霞觀的門打開,走出來的是一個年輕的道士,看到一行人之中的女子,徑直走了過去,恭敬道,“風波亭汝州府駐員,百裏修見過都尉大人。”


  陶紫鳶彎起了唇角,輕笑著道,“玉霞道人呢?”


  百裏修臉色蒼白,麵露擔憂,吞吐道,“師父已經同那幾位異人離開了幾日,不曾回到玉霞觀,臨行前吩咐我等,不得離開玉霞觀,一定要等到都尉大人前來。”


  陶紫鳶點零頭,並不覺得玉霞道饒安排有什麽問題,這些道士,去寥於送死。這是奏文上所呈現的血淋淋的教訓,玉霞道人怎麽會重蹈覆轍?

  “去了哪裏?”陶紫鳶問道。


  百裏修猶豫道,“師父去了宇蒼山,隻是方才我觀星象,貌似師父在水邊遇到了一顆逆星,這才被絆住了腳步。”


  陶紫鳶眼前一亮,沒想到這道士竟然還懂得觀星,隨即問道,“這附近哪裏有河?”


  “瀾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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