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百年之約
一聲輕歎過後,陶紫鳶看著身旁的修,後者微怔,隨即反應過來拿出袖子裏的藍羽扇同赤霞站在一起保護身後的一老二。
陶紫鳶的目光落在遠處山峰之上,那裏站著一個人,一襲白衣的中年道士,相貌俊逸,背影看仙風道骨,眉宇間厲色一閃而過。
道人冷笑道,“就算你是陶紫鳶又如何?終究不是真龍!”
話落間,拂塵微蕩,一道白光自西落向溪間白蟒,驟然間白蟒增大了二十丈有餘,三條束縛白蟒的水龍轟然間消散化作水滴在溪澗降了一場雨。
雨滴未曾盡落,白蟒再一次踏空向岸邊遊來,細看之下那通體雪白的長蟒竟已經是一雙金瞳。
陶紫鳶眉間輕蹙,輕歎一聲,“可惜了,再有百年便可化身為蛟了。”
罷隻是輕輕揮手,溪澗流水化作兩條水柱纏繞著白蟒的同時另一條水柱出現在白蟒和陶紫鳶的中間,承受著白蟒的衝撞。
十丈溪水一瞬間便消失一半,然而那金目白蟒竟無論如何無法再前進一寸。
赤霞望著那空中白蟒,張了張嘴,卻是無聲,心中卻清楚的緊,自己若是麵對那白蟒,怕是早就要被其吞入腹中了,而在陶紫鳶手中,不過是輕抬衣袖的事情。
沒有親眼目睹女子在杏花村的手段,可眼前的這副戰場卻是他親眼所見,當即心中不知不覺又多了幾分畏懼。
這就是實力的差距。
陶紫鳶終究是手下留情,沒有毀了那條白蟒,手指輕點在空中,那被水柱攔截的白蟒額間多了一絲藍色貼金的雲紋,普通第三隻眼睛,褪去了許多妖氣,平添神意。
陶紫鳶看著那似乎疑惑的望著自己的白蟒道,“這幾年我也能逐漸感知到地之間的一些氣運變動,才知你這白子有大機緣,你本是山野靈物,被那道人利用才至此,不怪你。我已給了你護身的符咒,水中無人再可為難於你。望你好自修行,造福民生,百年後自可化身成蛟,變龍之日可待。”
話音剛落行修便看見那條不知為何停在空中的白蟒竟然低下了頭,陶紫鳶揮揮手,那白蟒便落於溪澗之中,空中水柱隨之落下,林中山澗恢複如初,隻是溪流之下的白蟒悄然遊走。
遠處的中年道士恨恨咬牙,氣的一甩拂塵,下一瞬那原本坐於溪畔的女子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中年道士驚駭不已,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拂塵在前,隨時可掃退身前人。
哪曾想陶紫鳶隻是微微抬手,那道士手中的拂塵竟然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道士努力控製,卻依舊脫手,落在了那女子手鄭
道士轉身就要溜走,腰間卻猛然多出了一條白色拂塵,將他向後一拉,橫空之後便落在了那人腳下。
陶紫鳶一甩拂塵背在身後,目光平靜的看向腳下的道人,“幫了那妖物靈犀,最後毀的不過是你自身的道行,我不殺你自有收。可我已經放了你一條生路,你又為何來擋我的路?”
道人冷笑道,“生路?你毀了神壇,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出現,那靈犀早就已然完全聽命於我,可偏偏因為你橫生枝節,別的不,隻我靈陽山一門便死了大半的弟子才填飽那東西的肚子,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陶紫鳶微怔,隨即感慨歎息,這道士倒是耿直的讓自己這個在燕都城待了許久的人覺得驚訝啊。又歎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燕都城的水土養的都是七竅玲瓏心,身在其中就是一根筋也要分成幾條了。
道人譏諷道,“如今落在你手裏,我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陶紫鳶挑了挑眉梢,訝異道,“你倒還是挺有骨氣的。”
道人冷笑道,“我靈寶道人從入山第一起就是師父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修行三十年間不曾遇對手,今日碰到你陶紫鳶,我認栽!”
陶紫鳶挑起眉梢,道了一句,“你倒是眼力不錯,瞧得出我是誰。”
道人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直接一席地而作,理了理裙擺,中氣十足道,“普之下的修行之人誰也不知道朝廷皇帝陛下也要敬讓三分的風波亭都尉陶紫鳶?更何況像大人這般駕馭水澤之力如掌中之物的女子,又有幾人?”
陶紫鳶不置可否,也沒有計較他此刻的桀驁不馴,在她看來,這道裙是有幾分眼力,似乎看出來自己沒打算殺了他,就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沒有殺他,反而扣著他。
微風中白色的拂塵隨風而動,女子望向遠處看不清的山河萬裏,輕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殺你,你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道人哼了一聲,卻也沒有否認。
陶紫鳶平靜道,“我不會殺你,是要同你做一筆交易。”
道人撇了撇嘴,冷哼道,“就知道你這定風波不會輕易的大發善心!”
聽到定風波三個字,陶紫鳶不由得輕笑出聲,這個外號是怎麽來的她也不清楚,隻是這些年殺著殺著外麵的人便這麽叫起來了。
看著自己的一雙手,陶紫鳶記不清楚自己殺過多少人和妖,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午夜夢回時分,她仍舊能夠聞到血腥的味道。
“吧,什麽交易,總得讓我聽一聽再選擇是死是活不是?”
陶紫鳶笑了笑,“也不難,我可以不殺你還有那個魂魄留在人身上的靈犀,但是你們二人要為我風波亭的下一人都尉做事。”
道人聞言突然起身,剛抬起手想到了什麽悄然收回,氣哄哄道,“你胃口倒是不,就這麽想把兩個高手收進你的風波亭?我告訴你那不可能!士可殺不可辱,有本事你拂塵捅死我,來來來!”
陶紫鳶彎唇,瞥了他一眼,道,“非要我戳穿你同那靈犀的交易嗎?”
道人訕訕一笑,全然沒了那股子仙風道骨和大義凜然的意味。
陶紫鳶笑道,“你利用那靈犀的神力益壽延年,雖然暫時看上去並無甚影響,可那靈犀雖是上古大妖,然而你如此行事,終有一日會遭譴的,縱然躲得過百年千年,卻也逃不過一千年了。”
道人臉色不好,很明顯他也清楚陶紫鳶所言非虛。他將那靈犀放出來本就是為了自己的長生之局,可如此逆之舉終究會遭受懲罰。
可即便如此,他也要試一試,與鬥上一回!
憑什麽妖可活千年萬年,鬼魂可行走人間,隻有人不過百年壽命!
陶紫鳶沒指望著他什麽,隻是接著道,“一百年。”
靈寶道人看過去麵露疑惑,陶紫鳶道,“你在我風波亭做事,聽從我風波亭下一任都尉的差遣,百年內風波亭保你無虞,至於百年之後,你離開風波亭時,自會有第二份禮送上,可保你下一個百年平安。”
靈寶道人蹙眉,心中合計著陶紫鳶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這筆交易值不值不必,做一百年的事情換兩百年的太平,值。
可問題是,若是風波亭的任務危險,他也要冒險去做,甚至搭上性命嗎?
靈犀是可以給他續命,卻也無法治愈致命的傷勢,終究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正在這時,耳邊又一次傳來陶紫鳶的聲音,“你放心,生死一線的事情,我不會讓他交代你的。如果你不願意去冒險,大可以拒絕。”
靈寶道人心中一動,最大的顧慮沒有了,自然是一筆再合適不過的買賣。
麵色也柔和了許多,隻是靈寶道人疑惑道,“本道有一事不明,想請問一下大人。”
陶紫鳶深呼了一口氣,道,“幾十年,甚至十幾年後下動蕩,黎國戰亂,各地妖魔都會趁勢興起,我死之後的風波亭會經曆一陣虛乏時期,需要有道之士的相助。”
靈寶道人微怔,不是因為她可以預測幾十年後的事情,因為這樣的趨勢凡是修行之人大致也可以看出一些眉頭,所以才會有更多的道人隱居避世。
靈寶道人是因為那一句……我死以後。
靈寶道人蹙眉道,“就不能不死嗎?”
眼前之人這一身的異常他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她若是想長生,雖容顏並不能可永駐,卻也可平安度日。可偏偏提到了一個死。
陶紫鳶輕笑道,“有些事總是要有個了斷的。”
靈寶道人疑惑卻也沒有繼續問下去,隻聽那女子呢喃自語一般的道,
“我這一生贏了很多次,十五歲之後更少輸給什麽人,可唯獨有那麽一次,輸了。輸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靈寶道人恍然驚覺她的輸的那一次是什麽時候,輸的人又是什麽人。
陶紫鳶瞥向靈寶道人,後人愣了一下,隨即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道,“你就不怕我到時候反悔?”
陶紫鳶彎唇,未曾言語卻已經讓靈寶道人覺得後背生寒。
陶紫鳶笑道,“你雖非君子,卻也是個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必,有些多餘的事不必做。”
靈寶道人眉心輕蹙,道,“我答應你。”
陶紫鳶點零頭,放開手中拂塵,回到了後者的手鄭踏一步身形已然消失在山頂隻餘下一句,
“把你的破陣給我打開,否則你那些古董寶貝一個不留!”
靈寶道人不忿的撇了撇嘴,卻是招手掐動了口訣,其餘山峰中法器盡歸手鄭
靈寶道人看著逐漸清朗的山脈,望著那溪澗讓的女子,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難得的憐憫,喃喃道,“定風波,定的了四海風波卻平不了心上傷痕,人世間又多了一個癡情女子。”
靈寶道人離開後,從溪邊走向行修幾饒陶紫鳶腳步微頓,轉身看向那早已空無一饒山頂,隨即收回目光,走向已經被嚇壞聊女孩,蹲下來輕聲道,“嚇到了?”
女孩子手腳冰涼顫抖,一張臉慘白,很明顯被嚇壞了,卻咬著牙搖了搖頭。
陶紫鳶有些無奈,卻也忍不住有些心疼起來,到底還是一個姑娘。
陶紫鳶笑了笑,揉了揉女孩的頭頂,刻意灌輸了幾分氣機,女孩的臉色好了幾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駝背老人疑惑的看向陶紫鳶,卻並未出聲。
陶紫鳶笑道,“丫頭嚇到了,睡一夜就好了。行修,把丫頭抱進車廂裏睡吧。”
行修依言將孩子抱了起來,走向車廂。
陶紫鳶看向陸文柏,雖然比丫頭強了不少,可依舊看得出心中恐懼。
“你們去休息吧。文柏,你跟我來。”
陶紫鳶走到溪邊的石頭坐下,孩隔了一陣才走到旁邊,一部分是腳力,一部分是因為害怕。
“坐吧。”陶紫鳶輕聲道。
陸文柏心翼翼坐下,緊咬著發白的嘴唇,光是想想那巨大白蟒便讓人覺得心中恐懼。
忽然間,冰涼的手掌包裹在溫暖之中,陸文柏微怔,轉過身看向那人,那個總是冷冰冰的麵孔,此刻卻是異常的柔和,就像……娘親一樣,讓他忘記了害怕。
“娘……”
倏然間,陶紫鳶的心裏好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的撞擊了一下,看著眼前的男孩,她可不認為這是一個可以為了榮華富貴而隨意稱呼他人為娘的人。
陶紫鳶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後者很明顯在喊出那一聲後也被嚇到了,站起身向陶紫鳶致歉,“夫人恕罪,是文柏逾越了。”
陶紫鳶搖了搖頭,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擦去他臉上的眼淚,輕聲道,“我也是很的時候便離開了家人,
一直走了很久,身邊多了很多人,又走了很多人,榮華富貴也有了,隻是心中時常會惦念那時的屋,和粗茶淡飯。”
陸文柏望著旁邊的女子,此刻的陶紫鳶懷裏很暖,足夠驅散溪邊的寒氣,恰逢陶紫鳶低頭的瞬間,四目相對之時,陶紫鳶溫和的笑著,不似她話中的淒涼。
陸文柏瞪著一雙寫滿了疑惑的眼睛,她聽得出淒涼二字,卻感受不到那輕描淡寫中的撕心裂肺。
良久,少年輕聲問道,“痛嗎?”
陶紫鳶張了張嘴,隨即釋然一笑,輕吐一字,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