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細水長流
老夫人也有些發楞，汲居這孩子不像如此膽大的人，她以女人的直覺，似是猜到了什麽，“孩子，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太子年少英勇，這太子妃之位，全天下有多少女子，怕都是夢寐以求的。被皇家看中，這是俞家多大的榮耀。
俞汲居臉上掛著兩行清淚，輕咬著嘴唇，將頭埋在老夫人懷中，“孫女是舍不得祖母。”
老夫人用蒼老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這幾年來，她們祖孫二人，在這偌大的府中，成了彼此的心靈依托。汲居的話，讓她渾濁的雙目中泛出淚花，她，也舍不得她啊。
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用極溫柔的話語哄道：“好了不哭了，祖母都懂！”
俞波峻無奈地看著母親與女兒祖孫情濃，倒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他緩緩地轉身出門，對著女兒不忘記囑咐：“還好皇上給了一年之期，汲居，好好孝順你祖母！”
老夫人將孫女摟得更緊了一些，心裏歎著：還有一年。
“慢！”
突來的吆喝令俞波峻停住了腳，欠著身子回道：“母親還有何吩咐？”
“既然今日駁了聖上的顏麵，想必太子也耿耿於懷。改日在府中設宴，宴請太子，讓聖上明白，我們俞家，對這門婚事，是極為珍視的。”老夫人雖然疼愛孫女，但是大是大非前，還是極為通透。
“祖母，皇上今日也賜了傾城郡主與宏王的婚事，能否讓他們一道過來？汲居怕一人麵對太子，過於拘謹，反倒讓太子不悅。”俞汲居抹去清淚，向祖母請求。
老夫人似是吃驚：“你認得那傾城郡主？”
俞汲居眨著純淨的眸子，認真地說道：“上回汲居去寧揚府，有幸與郡主一同賑災，後來回青延後，又見過幾回。”
老夫人拉著孫女的手，用自己粗糙的手掌來回摩挲著，眼中滿是慈愛，“好，依了你。”又對著兒子吩咐道：“你快去準備吧。”
俞汲居抱緊老夫人的胳膊，久久地不肯鬆開，兩個人相互依偎著，靜靜地依偎著，誰也不再說話。
宴席結束後，楚子月被皇後朱微婉留了下來，今夜她沒有看見綺夢，她有些擔心，那丫頭的性子，不該錯過這樣熱鬧的場景，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麽？
皇後看著子月心事重重的樣子，滿懷歉意：“浩邈的事，委屈你了。”
楚子月不明所以，“娘娘，太子的事，請不要牽及臣女，以免讓人誤會。”她不明白，皇後怎麽會無端在自己跟前突然提及太子呢？
朱微婉細細打量著子月，心中充滿著疑惑。她是知道與浩邈斷無可能，所以劃清界限了嗎？想著今夜皇上也將她指婚給宏王，她也並未拒絕。她明白了她的堅決。哎！朱微婉心中一聲長歎，這孩子，是做了多大的犧牲！如此也好，所有人都不再為難，隻是子月，懂事得讓她心疼。
“子月，我明日去跟皇上說，在這宮裏，尋一處宮殿給你，就挨著綺夢的宮，日後就與綺夢作個伴吧。”朱微婉思來想去，覺得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此後，她將子月當成女兒一般疼她。楚家父子，為了田家，都戰死在沙場，將軍府如今隻剩下一座空殼，她一個女兒家，終是有些孤單。
楚子月受寵若驚，沒想到皇後如此憐惜自己，瞬間眼淚似洪水般絕堤：“娘娘！”
朱微婉疼惜地將她摟入懷中，“好了，就這麽定了，以後宮裏宮外，隨你自由。”
楚子月止住哭聲，想著依然未見綺夢，便問起：“綺夢呢？”
“她將自己關在了宮裏。”朱微婉言語中充滿無奈與擔憂。她從浩邈那裏得知，綺夢是因為譚茂實的失蹤而傷心欲絕，她震驚了，她作為母親，竟然不知道綺夢的心思，任她如何勸說，綺夢總是強裝鎮定地對她說沒事，這讓她更加擔憂，這也是方才她想到讓子月住到宮裏來的原因，或許兩個受傷的孩子，能彼此溫暖吧。
滿池的荷花，粉的白的，大大小小，亭亭立於清池中央，被無數的荷葉簇擁著，宛若一個個妖嬈的小公主，輕風吹過，暗香盈袖。姚沛春就這樣倚在闌幹上，勾起唇角凝視著，她覺得今年的荷花，今夜尤其賞心悅目，月色撩人，情不自禁地哼起小姚兒來。
“娘娘有什麽開心的事？”常伴著的李嬤嬤看見主子的不同尋常，不由得好奇。
姚沛春鳳瞧了一眼李嬤嬤，音調更是高了起來，她怎麽不開心？皇上有意拉攏俞家，她看出來了，俞家那丫頭似乎並不領情。將一個徒有虛名的郡主指給帆兒，帆兒也不傻，當場就委婉地回絕了。太子又如何？不到最後一刻，誰也無法預料勝負。若是帆兒與俞家扯上了關係，或許……姚沛春笑意更濃，盛開的容顏，勝過滿池的荷花。
年華總是一派寵辱不驚的模樣，讓人誤以為真能細水長流。花依然綻放，若不是眼前的人不再相同，誰能分辨，這一朵，與去一年的那朵，又有什麽不一樣？
田綺夢就這樣無聲地坐著，時而看著天上漂浮的雲朵，時而將目光定格在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上，去年此時，這條路，譚茂實常陪她一同走過的嗬。如今她切身體會到，物是人非，是怎樣的一種淒涼。
“綺夢。”楚子月從遠處便看見田綺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與昔日那個明麗的少女，判若兩人。
田綺夢回頭見是子月，輕聲地應了聲：“姐姐。”
一連多日，她不曾見過綺夢的笑，她歡快爽朗的笑聲，似乎隻存在了她的記憶裏。她雖然答應過譚茂實，可是眼見著綺夢一日日的消沉，終是不再忍心。“我覺得譚茂實，他還活著，隻要你堅信，某一天，他會回來找你。”
田綺夢飄忽的目光中閃現一絲亮色，抓住子月的手腕欣喜道：“姐姐也覺得他還活著對嗎？”
楚子月看著她眼中燃起的希望，心中泛出一絲酸楚，“嗯，所以你要調整好自己，難道你讓他一回來，就看到你這副樣子嗎？”
“姐姐是嫌我難看嗎？”田綺夢陰霾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陽光。
楚子月扳著她的身子，朝著水麵，“那，你自己照照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