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心難
“閉嘴！”
被眾人不斷咒罵，甚至直言該死的雲飛揚，並沒有因為這些愚昧的凡人如何生氣。畢竟這個世界若非是人人愚昧，哪裏會這般烏煙瘴氣，群魔並起。
隻是看著上首幻化出了神光儀仗的邪神，臉上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嘲笑雲飛揚犯了眾怒，更似乎是在嘲笑這些被她愚弄得黑白不分的民眾。
雲飛揚心裏身為人族，身為一方霸主的驕傲，卻是再也按捺不住。
罡氣加持的聲浪，比之之前更加震撼。不說這些愚民被他這一聲爆喝直接沒了聲響，就連上方高高在上的‘神靈’，被聲浪之中的罡氣一衝，也再維持不住身上的諸般神異，霎時變色！
雲飛揚的強勢，顯然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想！心中一轉，強鎮定心神，仍是一副慈悲憐憫的語氣道：
“閣下既是皇族血脈，便當知本神是朝廷明旨冊封的正神！似你這般聽信讒言，便敢不顧朝廷律法，便是天子也護不住你！”
雲飛揚一愣，旋即便是明白，這個‘神靈’，顯然是將他方才的罡氣當成了皇朝氣運，以致誤將他當成是天生便有氣運護持，萬法不侵的皇族血脈。
心下暗自冷笑，朗聲道：“律法？區區邪祟竟敢在孤麵前談律法！還不滾下來！”
雲飛揚罡氣一動，將自己這加持了罡氣威能的聲浪凝成一股繩索，直接往這個認錯了人的神靈身上一捆，隨即直接便將之拽了下來！
冥王當麵，誰敢高高在上！
隻覺巨力襲來，渾身一緊。神魂降臨的‘神靈’渾身神光登時崩散，直接從神台跌落在地！
本以為眼前這人乃是皇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方才來砸場子。卻不想即便是知道了自己得皇帝冊封，卻仍是不管不顧。
“你放肆！我是聖上親封的禦神君，你雖是太子，卻也不能傷我！”跌落神壇的‘神靈’，感覺身上法力竟是被無形所煉緊緊鎖住，已是驚駭的再作不出方才那般模樣來。
在禦神君覺來，雲飛揚身上並沒有法力波動，既然能有將她壓製成現在這般的神力，又口自稱孤，除卻護身氣運僅次於皇上的太子，絕沒有第二人！
雲飛揚聽她這般說法，知道她還是將自己當成了皇族，而且還是皇族之中，那位冷英口中被妖妃打壓的太子，心裏著實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樣也好，暫時便借一借太子的名頭，將這個禦神君的麵目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直接給她揭破，也算是他在這人間界為人族做了事了。
“不能傷你？孤倒看看怎麽個不能傷！”
雲飛揚是冥王，即便是要借人名頭，卻也不會自降身份去如何，隻不認不否便是。
識海內的冥書青光一放，一條青色的長鞭，便如巨蟒忽現，無需禦使，便一下下不斷抽打在被封住了法力的禦神君身上！
禦神君雖然幻化出來的神魂是女子，但真身是個什麽，誰也說不準。雲飛揚毫不猶豫的催動冥書。每一鞭子都是直接作用神魂的巨痛！
一聲不敢出的周遭民眾看不見長鞭，隻見高高在上的神靈也不知道為什麽，便開始哀嚎痛呼，滿地打滾。心中的驚駭，已是衝破天際！
向來隻聽說誰誰誰得罪了褻瀆了神靈，被神靈懲治的叫苦不迭。卻哪裏見過神靈被人懲治，還是直接懲治得毫無形象滿地亂滾？
難道眼前這個真是太子？是了！若非是太子，哪裏會有直接壓製神靈的威風！隻有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太子，方才能如皇帝一樣號令天下！
不光是他們這樣想，便連冷英，也有些拿不準。雲飛揚和申屠莫名其妙便出現在了無名村莊，還很熱心的幫著他們把白龍一一夥直接收拾了。若他是太子，那倒也不算奇怪。
雲飛揚正一心看著痛呼不斷的禦神君哀嚎，並不曾感覺到周圍人看他的眼神變化。
禦神君身上法力幻化出來，靈光閃閃的霓裳仙衣，已經被冥書之力化成的長鞭打成了碎布，還好她是神魂之身，衣裳破爛之下隻有白茫茫一片，否則當真有些不堪入目。
其實若非是在人界冥書的力量被莫名的規則壓製太過，雲飛揚直接將十六重牢獄之中的陰兵鬼卒直接召喚出來，一頓嚴刑下去，就算這禦神君是道境大能，單憑神魂之身，也便立時就要招認。
長鞭抽打神魂半刻鍾，禦神君已是狼狽不堪，渾身上下白光無數，都是泄露出來的魂力。一張原本端莊慈祥的臉，也變得猙獰扭曲！
“別打！別打啦！太子饒命啊！”禦神君隻覺自身在被這般抽打片刻，便要神魂俱散，哪裏還敢嘴硬。
雲飛揚心念一動，長鞭登時停手。
“你告訴他們！你是如何抽取他們的壽元的！”大凡信徒，心中對於自己信奉的神靈都是無比崇敬。唯有讓這‘神靈’自己開口，方才能讓他們真正知道自己的愚蠢。
禦神君迫於身上一輕，頓時鬆了口氣，但斜眼一瞥，見那青色長鞭仍在身前，心中猶猶豫豫，朝雲飛揚求道：
“這些人都是自願信奉我的，太子殿下何必如此為難我，若是我倒了，靈妃娘娘絕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太子雖地位尊崇，卻也要被陛下責罰的呀！”
禦神君知道，若是她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即便不被眼前的‘太子’打死，也會因為誤了大事，被她的靠山靈妃直接除掉。是以眼下隻能寄望與靈妃的名頭，能讓他忌憚了。
可雲飛揚本就不是什麽太子，就連人間皇帝也不在他眼中，何況是區區一個不知道什麽來路，但是絕對不是好東西的靈妃？
見禦神君仍是心存僥幸，青色長鞭又是猛然揮動，一鞭子甩在了禦神君眼前。
“說還是不說？！”
禦神君被這霹靂一般的長鞭直嚇得魂飛潑散，情知再無幸理。隻能是一臉灰敗的將自己是如何借著信徒們誠心許願之時，識海驟開的瞬間，從他們身上汲取陽氣生機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但雲飛揚卻不曾想到，周圍的民眾在聽得禦神君供述之後，竟然沒有一個憤恨的。隻要麽便是難以置信，要麽便是低聲抽泣，就如同死了父親，沒了靠山一樣！
神靈之事，果真難言！
雲飛揚驀然驚覺，自己似乎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些。禦神君雖然被敕封不久，但有朝廷大義名分傍身，眾多百姓已是對其深信不疑，以之為心靈之所寄。
如今乍聽得自己信奉的神靈，不但不曾感念他們的誠心，而庇護他們。反而還不停地從他們身上吸取生命之力，說是信念崩塌也絕不為過。
敬神信神，本就是人族對於美好生活的向往。如今雲飛揚這般做法，卻是等於將他們心中的美好希望全數打碎！
沒有神！沒有庇護！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巨大的衝擊之下，這些人除卻不知所措之外，便在沒有其他！
將這些人信仰打碎的雲飛揚，麵對眼前這般景況，也是有些手足無措。
他無法想像，為什麽曾經一界三帝君，近乎無敵的人族，竟然會落到這樣的地步。他更加難以想象，若是那個靈妃當真是異族所化，這個世界的人，將來又會是怎樣的淒慘悲涼。
心情極度複雜之下，雲飛揚直接一掌拍死眼前這個奪人壽元修煉的邪神。隨即再不壓製識海之中傳來的陣陣悸動，龐大的吸引之力，直接襲向籠罩了整個神廟的香火願力！
這些願力跟壽命不一樣，人們為自己心中的憧憬奉獻願力，並不會對人有任何損傷。甚至還會因為願力之中夾帶著的諸般雜念一道離體，而更加鬆快。
既不是損害無辜，雲飛揚自然不會放任這些已經失去主人的願力自行消散。
滾滾願力如濤浪湧，不斷衝入雲飛揚識海，被忘川洗練，蓮座淨化。直到其中再沒有半分雜質，方才會被三神獸引入神魂。
前番小小一團願力，便讓雲飛揚欣喜不已。而眼下這比之前更強了千萬倍的巨大力量，全數灌入神魂，迅速補足神魂之上的傷勢，使之不斷強大，不斷凝練。
原本神魂在識海之中給呈現的是灰蒙蒙的顏色，但如今吸取了無數的香火願力，竟是慢慢有了如他肉身一樣的膚色光澤！
隻這些神願力雖然極多，但因為雲飛揚神魂實在強大，所需要的力量也實在強大。是以在這些力量全數耗光之後，神魂也隻是堪堪回到被打神鞭打傷之前。
且原本雲飛揚以為神魂傷勢盡去，便會混元無漏，不會再有潰散之危。可現在看來，即便已經回到了之前那般強大，卻也依然不夠，仍是在緩慢潰散。
斬滅邪神，吸收願力，按道理，雲飛揚應當心情極好才是。可當他看見下首滿地伏跪著的這些失魂落魄的凡人，心裏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隻是對於這種情況，眼下他確實沒有什麽好辦法，便也隻能帶著冷英、申屠默默離去。
邪神亂教，害人之處便在於此。而這些民眾既是可憐，也是可恨。
出得神廟，之前那兩個收錢賣香燭的已經不知去向。而原本人流擁擠的門前街道，也已被些聞訊而來的百姓塞得滿滿當當。
申屠見雲飛揚神色不豫，有些擔心的問道：“王上，沒事吧？”
雲飛揚擺了擺手，長長歎了口氣，隨即雙目驟發精光，轉頭便朝腦子發懵的冷英問道：“這附近可還有這樣的神廟？馬上帶我去！”
……
涼州巡撫得禦神廟廟祝前來報訊，說是太子帶人將禦神君直接斬殺。
這位曾經一身正氣，如今為了官位投靠靈妃的巡撫大人，當即驚厥倒地。
就在禦神君被雲飛揚打死的瞬間，涼州到京城的官道之上，一陣行進速度極快的陰風，忽然頓止，一個黑袍遮臉，渾身散發著詭異力量人形生物抱著頭滿地亂滾。
而屹立在京都無數年，人族至高無上的皇城之中，身著龍袍的老年男子，正自大發雷霆。
“混賬！竟敢不經朕的允許便私自離京！他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皇！”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太子還小，不懂事。陛下千萬不要怪罪他，更不要氣壞了身子才是！”
皇帝邊上，一個看著至多三十出頭，體貌撫媚至極的女子，見眼前的老男人如此震怒，眼中精芒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