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風流雲散
悠悠聽得雲飛揚拒絕，走前兩步，雙膝一彎，便即跪倒在地。也不說話，隻昂著頭，雙目緊緊盯著雲飛揚雙眼。
雲飛揚看著悠悠眼中的堅定，心中一顫。
常靈霞連忙拉起悠悠，臉上盡是擔憂，嘴唇不住蠕動，卻說不出半個字。畢竟誰也不能阻止一個子女，為父母報仇。沒有理由，更沒有資格！
被拉起來的悠悠，也不看常靈霞，仍是直直的看著雲飛揚。
雲飛揚見這個小姑娘這般神情，卻依然不允。
“你想報仇？就憑你這個六七歲的小姑娘？便是我將你的仇人抓到你麵前，隻怕你也傷不的他們半根毫毛！如此，你憑什麽報仇！”
雲飛揚言辭強硬，半分不留餘地，直將小姑娘說的眼淚汪汪，卻反駁不得。
常靈霞見狀，正要開口，卻見悠悠又是‘撲通’一聲，跪在雲飛揚身前。
“我願學！我願學殺人複仇之術！隻求叔叔開恩，給我一個報仇的機會！”
說話間，已是淚如雨下，磕頭不止。雲飛揚心中感念小姑娘的決心，便連他識海中的冥書，此時也是弱弱的勸道：“主上，不如就收下這個小女娃吧……”
隻是雲飛揚向來認為，不應該讓一個小孩子，自小就背負著深仇大恨，更不應該讓孩子從小生活在仇恨之中。
“學？跟誰學？跟我學嗎？我憑什麽教你！”
雲飛揚厲聲質問，聲聲句句，盡是帶著無匹的威嚴和殺氣。
便是常靈霞，也被雲飛揚這番話中所帶的氣勢震得心頭猛跳，惶恐不安。可是悠悠仍是一言不發，盡管小臉煞白，渾身發抖，卻仍堅定的磕頭，無言的哀求。
悠悠每一下叩拜，雲飛揚便加一分威壓，片刻之後，他渾身爆發出來的氣勢，已經讓常靈霞連退數步。悠悠更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艘小船，搖搖晃晃，似乎一個不穩，便要栽倒在地。
見這個堅定的姑娘，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雲飛揚瞬間將渾身的氣勢盡數爆散！
‘咚！’
悠悠麵對雲飛揚毫無保留的巨大威壓，毫無懸念的兩眼一翻，一頭栽倒。
常靈霞驚呼一聲，便要上前，卻被雲飛揚周身氣勢攝的動彈不得。好在片刻之後，雲飛揚如山如淵的氣勢，便即消散。
常靈霞便見雲飛揚長歎一聲，隨即動作輕柔的將悠悠抱在懷中。隨即衝她道：“常穀主，看來悠悠卻是恨意深重。便是跟著你，隻怕日後待其長成，也會處心積慮的替母報仇。既然這樣，便讓她跟著我吧，至少，我能給她一個希望，不至於讓她萬劫不複。”
常靈霞思慮良久，方才歎道：“阿奴是為了救我才……我本應替她將悠悠撫養成人，卻不料這小東西竟然這般倔強。哎……既然雲寨主有心，那便讓她跟著你吧。隻是還請雲寨主念在你我相識一場，好生教養她，盡量讓她過的好些。”
雲飛揚莊重的點頭應諾：“常穀主放心，我會的。”
常靈霞見此，鄭重一禮，又從袖中取出一條絲巾，交到雲飛揚手中。
“這是阿奴前些天專門繡給我的，如今便由寨主轉交給悠悠吧。寨主珍重，你我後會有期！”
說完，麵露決然，朝身後的姐妹們一揚手，一行人便出穀去了。
看著眾人身形漸漸隱沒在夜色中，雲飛揚將悠悠單手攬抱著，在這穀中走了一遭，隨即大步踏出，便往緊鄰著棲霞穀的寂枯嶺而去。
寂枯嶺中，原本段天河的軍帳，此時已被穀內眾人布置成了靈堂，穀內的五百軍士，正聚在帳外。
段威頭紮白條，赤裸上身，手持尖刀，怒視著身前跪在地上畏畏縮縮的一名軍士，怒斥道：“老六！你是父親親衛！父親待你如手足！為何要做出這種事來？！”
老六一言不發，隻跪在地上，不住抽泣。
段威見此，更是怒極！
“區區三塊魔髓！便能叫你出賣我父子兩人！既然如此，那就留不得你了！”
一刀斬下！
老六身首異處！
段威一把撿起滾落在地的頭顱，隨即轉身將這個叛徒的首級擺在靈堂供桌之上。
再出來時，神情低落的段威，朝圍在帳前的軍士們道：“我父既已遭難，這寂枯嶺大寨，便散了吧。待我將父親安葬了，也要離開這裏了。”
帳前眾軍士聞言，大驚失色，立時叫嚷開了。
“少將軍不可啊！”
“不行！”
“……”
勸阻之聲不絕於耳，段威見狀，心中也有些動搖。
“閉嘴！”
雲飛揚並不算大的聲音，頓時炸響在眾人耳邊。
懷抱著悠悠，雲飛揚漫步而入。
段威見雲飛揚到了，忙上前去：“師尊。”
雲飛揚微微頷首，便將手中昏睡的悠悠交到段威手中，大步進入靈堂。
看著段天河渾身甲胄齊整的躺在堂上，想起前番見麵之時，段天河的豪爽大氣，雲飛揚心中不免有些感傷。
“老哥，一路走好！”
躬身三拜，隨即退到帳外。
“將主一生的心血，豈是你能說散就散的！”
“就是！黃口豎子，不知所謂！”
“將主啊！你養了一頭白眼狼啊！”
“……”
自恃跟隨段天河多年，這些老人們倚老賣老起來，當真是讓從未正式接掌寂枯嶺的段威，措手不及。被逼得連連後退。
雲飛揚何其老辣，見眾人步步緊逼。隻一眼，便將其中領頭挑事兒的幾人找了出來。
跨步上前，冷聲斥罵道：“幹什麽！造反嗎！”
周身氣勢一放，這些原本還叫罵不休的軍士，登時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間安靜下來。
雲飛揚大手一揮，將這些人全數逼退數步，隨即雙手一牽，將挑事的五個軍士抓了出來。回頭朝段威喝到：“段威！煽動鬧事的，按軍令該當何罪？！”
段威見雲飛揚滿臉的殺氣，忙大聲道：“聚眾嘩變者，依軍令，當斬！”
“既如此，那你們五個，就死吧！”
話畢，屈指連彈數下，這五個軍士登時眉心湧血，倒斃在地！
見雲飛揚一言不合，便按軍法問斬，其餘軍士都是噤若寒蟬。雲飛揚又接著道：“你們這些人，當真以為自己冤嗎？難道先前那內奸之事，你們中就沒有一個知道嗎？想必那內奸也用魔髓買通了你們中的人吧！”
眾軍士紛紛否認，卻也有一小部分，不敢作聲。
雲飛揚冷笑不已：“哼，像你們這般的人，在我手下，早也殺絕了！不忠不義的狗東西，還敢欺淩幼主，當真是不知死！”
殺氣騰騰的一番話，隻讓身後的段威看得目瞪口呆。他真以為，這出賣消息的，真的隻有一人。直至此時，方才恍然。
似這般軍營之地，除非是將主嚴令封口，否則絕無秘密。吃喝拉撒俱在一處的一眾軍士，絕不可能隻有一人被買通。隻不過其他人，可能並未來得及傳話出去罷了。
好半晌，雲飛揚才接著道：“現在，那些收了魔髓的，馬上滾出營地！”
嘩啦啦！
五百人中，足有一百六七十人，聽完雲飛揚此言，急忙轉身逃走。
剩下的三百多人，看著很多身邊的兄弟，竟然做了這等賣主之事，都是目瞪口呆。
其中一個壯漢一把抓住身邊轉身要走的一人，高聲罵道：“劉明！你個王八犢子！你是將主從死人堆裏救出來的！竟然做出這般不要臉的事情來！你良心讓狗吃了嗎？！”
瘦一些的劉明麵紅耳赤，急忙甩開拉扯，掩麵疾走。
高大漢子見狀，登時雙目赤紅，麵上的惱怒，也變成了痛心，痛哭了起來：“一幫子沒良心的狗東西！枉費了將主的一番心血啊！”
雲飛揚卻是轉身將悠悠接回手中，道：“行了！別嚎了！”
“現在就兩條路，一是你們留在這軍寨之中，給你們的將主守墓。二嘛，各自散去了吧！最遲明日，我就要帶著段威離開這裏。到時候你們是死是活，便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高大漢子慌忙跪倒，泣道：“小人願意追隨大王和少將軍！還請大王收留啊！”
有人帶頭了，立時便是跪倒一片，哀求之聲不絕於耳。
段威心中早也沒了主見，急忙朝雲飛揚看去，雲飛揚眉頭緊皺，叱道：“滾！再敢廢話，盡數格殺！”
見少將軍的師尊，老將主的朋友，黑風寨匪首雲飛揚此時已是鐵石心腸，眾人再不敢說，隻能各自散去。
雲飛揚待眾人走後，朝低著頭的段威道：“段威，是不是覺得為師殺心太重了？”
段威連道不敢，隻是臉上的表情，卻顯然就是這般。
雲飛揚輕聲一笑，掏出一物伸到段威麵前，道：“拿著，裏麵有一些魔髓，你分給方才那些人。”
段威見雲飛揚手中的乃是一根發簪，不解道：“師尊，這是……”
“儲物之寶，以後就歸你了。想必你也知道，你我的身份，此時已經暴露，這喪亂山脈不日便將有無數強者殺來。若不將這些軍士驅散，難道還帶著他們不成？”
段威恍然大悟。雲飛揚在眾人麵前絲毫不講情麵，儼然是暴君式的人物。一眾軍士雖不敢違逆，但心中難免會有怨言。
可若是段威假作無奈之色，將這些魔髓發下去，讓他們有了另謀生路的本錢，想來這些人也不會再糾纏。這樣一來，雲飛揚、段威師徒一行，自然輕鬆，而那些忠心的軍士，卻也不會被兩人牽連。當是最好的結局。
將這發簪煉化，段威立刻便開始行動，最後剩下的三百餘人，每人五塊魔髓，一一分發了下去。
待得段威回轉，雲飛揚留下悠悠，隨即提刀在手，橫渡虛空而去，段威則帶著悠悠在此等候。
半個時辰之後，雲飛揚渾身血腥之氣的回來了。
“師尊，您這是……”
雲飛揚麵帶冷厲，道：“我去將浣溪澗和北冥府，一並掃了！自樊靜以下，盡皆被我斬殺！”
段威麵上一滯，說不出話來。
次日，寂枯嶺所有軍士，盡皆離開了這曾經煊赫一時的喪亂山脈十三險地，更尋生路去了。
又幾日，雲飛揚帶著段威，悠悠，騎著戰馬，也從此處離開。
至此，曾經凶名赫赫的萬匪巢穴便在短短數月之內，風流雲散，靜靜的等待著下一波人來到這裏，舉兵屯糧，占山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