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沒有你的日子
打車去機場的途中,路遊打了個好幾個電話過來,說什麽都要送我過去。
我知道他今天有個特別重要的事情要解決,因為之前,藍色一心想要得到言語的公司,這次藍色把言語告上了法庭。
就算是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但法庭裏很多人是藍色爸爸以前的下屬。這就讓我不得不擔心了。
而且最近看路遊行色匆匆的,我知道事情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好解決。問題總得解決之後才能評判到底是好解決,還是不好解決。
日子要像細水長流一樣過才行。
我跟路遊說不用過來了,反正也到了開庭的時間。
路遊在電話那邊兒愣了一下,低沉著聲音說你都知道了啊。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畢竟我了解藍色,你們更了解不是麽。”
“我會好好在德國照顧自己的,而且學校那邊兒會來人接,所以沒問題的。”
我扒拉扒拉說了一大套,路遊在電話那邊兒沉默。
然然後默默的問了我一句話。
“今天早上,言語衝進藍色家裏,把藍色給揍了一頓。現在藍色爸爸死活要追究言語的責任,說是私闖民宅蓄意傷人。”
“或許,言語···”路遊話說的不是很痛快,但是我明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我清了下嗓子,看著司機熟練的便道。
“對,言語恢複了,恢複的很好。”我說。
路遊沒有感到驚奇,隻是輕聲嗯了一下。接下來長時間的沉默。
我們兩個,在玩兒一場陌生的遊戲,大家明明知道答案,都在不動聲色的保守秘密。
“我到機場了,要候機了。”我笑著對路遊說:“今天加油。”
路遊在電話那邊兒輕聲說了注意安全。
我們掛斷了電話。
時隔三年吧。
那時候大學錄取通知書剛下來的第二天,幾乎全村兒人都知道我考上了北京的大學。幾乎都在憤恨自己的孩子怎麽就不如那個沒人養活的小雜種,沒考上一個好的學校,那樣的孩子怎麽就去了北京了呢。
我那個時候的狀態很像在機場候機的那一刻的心情,沉默,咬牙堅持。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過來擁抱我,對我說一聲“以淺,真棒”。所有人都在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我一個人背著一個特別大的肥料袋子,扛上公交車,然後到了火車站,坐上火車。
一點點兒往北京來。
說實話,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接近三十個小時行程,我就在那個硬座上度過的。看著外麵的樹影往後退。我期待的北京正在一點點兒的出現在我麵前。我真的是既激動又害怕。
我害怕我被這座城市瞧不起,我害怕別的孩子吃雪糕,我卻連一瓶礦泉水都買不起。我害怕別的同學會說我爸媽給我買了什麽,你爸媽給你買了設麽?
但還是熬過來了。我遇到了言語,遇到了胖子瘦子還有路遊,當然還有最最重要的小潔。
幾乎算是抱團取暖。雖然和這些不乖巧的男生在一起,我遇到了我人生匪夷所思的事情,幾乎刷新我的三觀。但是正是因為有他們,正是因為吵吵鬧鬧,我才有滋有味兒的活下去。
我不恨藍色。因為我曾經也嫉妒。我嫉妒藍色的妹妹,妞妞。我嫉妒她八歲的時候遇到了言語,我嫉妒妞妞在下雨天,拿著一把傘笑容滿麵的站在言語家門口,一口一個言語哥哥叫的甜美。
藍色也是吧,藍色不能恨自己的妹妹,所以把要撒的脾氣一並撒在我這個好欺負的角色身上。
我們都一樣,一個德行,害怕失去,每天都在誠惶誠恐的怕別人拋棄。到頭來自己成了拋棄別人的人,也曾經被人無情的拋棄過。
機場的地勤遞給我一杯熱飲。我很感激的跟她說謝謝。
“很抱歉飛機晚點三個小時,請您耐心等待,如有變更我們會及時通知您的。”
我笑笑回應她標準的笑容。
晚點三個小時,我還在北京的腳下。我身邊很多人是北漂。為了改變自己父母北漂的現狀,去留學,掙錢,繼而回來給他們的父母買房子。其中一些人,即使回來了,也沒趕上北京的房價,然後隻能再次折回資本主義國家。
很無奈,大家都很無奈,很厭倦長達十來個小時的飛行。
我的手機響的時候我正好把熱飲放在一邊兒,其實屏幕上顯出了備注。
是言語打來了的。
但是言語沒說話,一直在沉默,我也在沉默。
“如果沒什麽事兒的話,那我就掛了。”我說。
“如果可以的話,請記住那個傻瓜言語的生活吧。”
我沒吱聲,我怕我說話,會更加想念言語。
於是我掛掉了電話,聽著言語在電話那邊兒的喘氣聲。
很勻稱的喘氣聲,我聽著特別安心,畢竟那是我聽習慣的聲音,曾經這個傻瓜男孩兒,一直和我睡在一張床上,我已經習慣了。
可是,要怎麽才能重新習慣身邊的靜悄悄。
我看看外麵的天氣,夏天的北京要比冬天的北京好的很,畢竟霧霾不會出現。
而我走的那天,正好是陰天,和冬天的霧霾沒什麽區別,都是看不見太陽而已。
對我來說,都一樣。
那三個小時裏,我看著每個人身邊都有人陪著,隻有我自己一個人待著。
旁邊的那個小孩子跑過來,笑著朝我攤開手,她手裏握著一個幫幫糖。
“給你,阿姨。”
我笑笑看看她。我很喜歡她,因為她長得像我小時候的樣子,我小時候也是這麽胖乎乎大眼睛的樣子。
“謝謝,但是阿姨現在不餓,你吃吧。”我笑著看她。
她和二寶一樣,情商特別高,坐在我身邊,笑著看我。
“阿姨,你一個人麽?”
我點點頭,扭頭看了下,她的父母正在往我們這邊兒看。笑得特別燦爛。
我也衝他們笑笑。
很好的教育才能教育出這樣的孩子來。
那個小朋友一直坐在我身邊安靜的吃著棒棒糖。
“阿姨,你會講故事麽?”小朋友笑得特別燦爛的看著我。
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的牙齦,粉紅色牙齦,特別可愛。
我點點頭,反正一個人也沒什麽事情,於是我給她講了故事。那些故事都是我給言語講過的。
言語當時就是小孩子的脾氣,每次得講故事才肯睡覺,不然的話,堅決不肯睡。
又一次喚醒我的記憶,其實我特別想翻篇。就是我離開言語之後,再也不要想他。
但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好像在提醒我,我年輕的生命中,有個人叫做言語。
她聽得很認真。中間有幾次,那個小孩兒的爸媽來了,特別不好意思的跟我說不好意思打擾我。
我說沒什麽。我挺喜歡這個小美女的。
小孩兒特別高興的齜牙看我,笑得很好看,小手抓住我的手,“阿姨,你講的真好。能不能再給我再講一個?”
我點點頭。
那是一個特別美好的上午,沒有陽光,但我身邊有一個長得像天使一樣好看的小孩兒,沒完沒了的笑,笑得我特別想要是有一天自己還能有奇跡發生,能生個孩子的話,那就生個這麽好看的小女孩兒好了。
其實我並不知道,那天,我坐在那裏像個靜止的雕像一樣給小女孩兒講故事。孩子笑得特別歡快的時候。
言語其實來了,他就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看著我。
飛機晚點幾個小時,他就站在那裏看了我幾個小時。
幾乎所有場景和瞬間他都想起來了吧,所以他很悲傷的看著我。我卻不知道他的存在。
和世間所有錯過的瞬間一樣,我也錯過了看到言語的瞬間。
我上了飛機,在飛機上艱難度過那個時間段,即憧憬又害怕自己適應不了。
就像當年我初次來北京那樣。
我睡著了,睡得一點兒都不安心,畢竟這是沒有言語後的第一次入夜。
到德國,下飛機的時候,腳邁到異國的的時候,才感覺自己真的離開很久了。
開了手機,路遊的電話一個接一個進來。
就算是國際漫遊,我也給路遊回了電話。
路遊那邊兒的已經結束了,簡單來說,和藍色之間還沒分出誰勝誰負來著。
但是路遊一直在囑咐我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一定要在他解決完事情來德國陪我之前好好保重身體。
我笑著滿口答應路遊說的。
其實我也知道,我要在這裏見到很多人,比在北京交往的朋友要多,而且生活可能要豐富起來。
掛掉電話之後,來接我的那個華裔帶著我去了公寓。
這家公寓是路遊提前安排好的,據那個華裔學長說這個公寓等級挺高的,月租挺貴的。地段亞於特別好。
“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學長特別羨慕。
我多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無奈的笑著,畢竟隻是路遊的一片心意。
在對待錢上,言語和路遊是一個觀點,從來不會平白無故的給我錢,隻會特別用心的給我解決一些困難,或者安排好一些事情。
“很期待在德國能夠有一個精彩的生活。”我笑著對學長說。
學長特別肯定的說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