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不速之客,冤家路窄
早上我起床的時候,言語早就不在我身邊兒了,我還記得昨天晚上他說的,要我相信現在的言語。便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橫跨我一生的痛苦。都抵不上現在的溫柔和幸福。雖然我們兩個是窮光蛋。
衣櫥裏放著言語最喜歡的那件在英國手工縫製的西裝。特別筆挺的掛在裏麵,纖塵不染。
換好衣服出去,看到餐桌上放的早餐。麵包牛奶雞蛋,雖然簡單,但對言語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來說,一大早搗鼓好,恐怕費了不少勁兒。
突然就有種女主人的自豪感在裏麵,在安靜的家裏麵吃著早餐,看著牆上掛著言語和媽媽的合影。
照片裏的言語很年輕,也就是是十五六歲的模樣,摟著媽媽的肩膀笑得露出小白牙,特別好看。媽媽長得特別好看,大氣。
整體來說,言語長得像媽媽。
之後就接到言語的電話,電話那邊兒特別嘈雜,好像是在馬路邊兒,我甚至聽見除雪車上的音樂。
言語問我起床沒有,我笑著說起了,問他現在在哪裏,他說他出去跟人談點事情,畢竟一切從頭開始。
“開車去的。”我都感覺出自己的小心翼翼來。
他在電話那邊兒特別不在意的笑了,說沒有,車已賣了。所有的錢都投在要做的項目裏。
我說好,沒車也挺好的,坐別的交通工具還安全一些。
言語在電話那邊兒有點兒著急的說先不跟我說了,對方已經來了,就先掛了、
掛掉電話很久,我還是握著手機,想象言語這一天的操勞。
外麵零下十二度。
一個到各種場所都是空調暖氣熱風吹著的公子哥,一下子回到平民的生活,想必是特別難受。
想這麽多沒用,我當時能為言語做的很少,甚至可以說微不足道。
和言語一塊兒拚命掙錢,是我最大的目標。以前弟弟活著的時候,我最大的目標是隻要我弟弟活著,我怎麽樣都成,現在弟弟沒了,我為言語活著。
後來有一些人在看到我和言語的故事的時候,評論說我以淺這一輩子都在為男人活著,我隻是笑笑,也很感歎,我這輩子隻為這兩個男人活著。而這兩個男人甚至比我的命更重要。
於是我在去醫院看了小潔之後,當時胖子也在,我把胖子叫出來,跟胖子說我白天也想出去工作的想法。
胖子低著頭,沉思了一陣兒,他說雖然知道你挺倔的,但我還是想跟你說,要是缺錢的話,就從我這裏拿,不用這麽累。
“白天晚上都不休息,你是要成仙?”
話雖重了,但裏麵的關切我切身能體會的到。
我笑著,裝作特無所謂的跟胖子說我都成年了,能養活的了自己。
胖子深深吐了一口氣,看看窗外,他說你來我們工作室吧。
“正好缺一個室長,現在我顧不上那邊兒,沒人管著不成,你就當幫我。”
我看了胖子很長時間,其實我知道他說什麽就當幫他,全是在給我麵子。
“我問問言語。”我說完就去了小潔的房間裏。
小潔現在已經恢複了,隻是臉上的那些疤痕觸目驚心。
小潔見到我之後,把臉埋在被子裏。
我手指剛碰到被子邊緣,小潔就尖聲哭起來。大聲喊著你別碰我,別碰我。
甚至能在被子和床單之前看見小潔驚恐的眼神。手指捂在她嘴巴上,眼淚吧嗒吧嗒砸在床單上。
我把手伸進去,什麽都沒握住。小潔始終不敢跟我握住。
瘦子在一邊看著難受,手機往地上一摔,說要找那些孫子算賬。
多虧胖子推門進來攔住他。
瘦子根本不希望別人攔他,要跟胖子打起來的架勢。
胖子真生氣了,一拳倒在瘦子臉上。瘦子跌倒在地上。
“這些孫子都被言語弄進部隊在裏麵被打到半死了,你丫還想怎麽樣。報警怕小潔名譽受不了,不報警,我們幫你把人給打殘了。你特麽就不能跟個男人一樣好好安慰小潔,別特麽一天到晚打打殺殺,這不是咱們以前的黑社會了。”
胖子一拳搗碎放在桌上的果籃,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心裏七上八下,尤其是聽到黑社會這三個字。明明控製自己不要多想,言語那麽高傲的人,以前怎麽可能去混黑,但上次藍色不是也說過言語有過不肯告人的過去。
言語不願意說,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去問。保持這樣平衡舒適的距離就可以。
誰還沒點兒過去不是。
現在關鍵是小潔。小潔倒是肯用手指尖碰我的手,但瘦子又出了狀況。
挺高的一小夥子,坐在地上捂著臉嚎啕大哭。
幸虧是單人病房。
“瘦子,別哭了,起來吧。”我走過去,蹲下看著瘦子。
瘦子真的特別傷心,壓垮他的不是剛才胖子那一拳,是小潔。
他淚流滿麵的跟我說小潔現在把自己封閉起來,根本不對任何人說話,一句話都不說。
他說他難受,這輩子還沒有像現在這麽難受過。他說他快要死了。
“我真的快瘋了你知道麽以淺。我特麽甚至希望受罪的不是小潔,是我,我特麽挺大的一老爺們兒,看著一小丫頭在我麵前疼的牙齒咬出血,愣是不喊一個字,我心裏難受啊,難受啊。”
我扯住胖子的手,不讓他再錘胸。
回頭看看小潔,依舊一副警惕的姿勢躲在被窩裏。
難受,誰不難受,要是細想想那些難受的瞬間,真的沒法活下去。
瘦子小孩兒一樣用一袖子擦去眼淚,凶巴巴盯著窗戶外麵說:“早晚有一天,我會弄死那些欺負過小潔的人。”
我想說什麽。什麽都說不出來。
換位想,要我是瘦子的話,我早就拎著一啤酒瓶去打那些欺負過言語的人。雖然現在我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後陰過言語。
言語從小到大都是一場悲劇,絕對比我的生活更加悲劇。
當我們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才真正明白,性命已經變得不是那麽重要了。
好不容易等瘦子哭完,病房門口一陣吵雜。
護士和醫生拚命攔著什麽人不讓進去。
操著四川口音的男子大著嗓子喊:“讓勞資進去看看我的娃兒。”
反複都是這句話。
瘦子紅著眼睛出去,我拍拍小潔包著的那層被子。其實我還是能感覺到她的溫暖。
小潔更加害怕的往後縮了縮,把自己裹成更小一團。
可能是因為外麵的吵鬧害怕。我便抱了抱小潔,我說沒事的,可能是病患家屬正在和醫生交涉,沒我們什麽事情。
我記得以前我和小潔去醫院的時候,小潔最怕看到的就是病患家屬和醫生吵鬧動手,在小潔的世界觀裏,她特別不能理解,這些為了救治病人可以連續手術十幾個小時的醫生,究竟能有什麽錯,會被人打成那樣。
“沒事兒,小潔。”我再拍拍她的後背,不敢使勁兒,隻能輕輕的。
小潔終於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莫拉我,我的娃兒在哭。‘
伴隨著這句話,有個矮小的男子衝進來。
瘦子特別生氣的往外拉這個男子。
“我的娃兒,爸爸來看你來了。莫怕,爸爸在。”
這個男人伸出黝黑的手想要碰小潔裹著的被子,被我一巴掌打開。
“請你滾。”我盡量控製情緒,現在小潔都這樣了,我要是再吵鬧,怕她崩潰。
“你這個娃咋個說話噻,我來看我的娃兒,有你的事兒沒。”
他推開我,我沒站穩,頭磕在床邊桌子的抽屜把手上。
倒吸一口涼氣,抬頭看這個男人帶著得意笑靠近小潔。
瘦子自然是不知道小潔被他爹給糟蹋過的事情,這些事小潔除了我,打死也不會跟別人說的。她的臉皮最薄,怕丟人,更怕自己的弟弟妹妹以後被人恥笑。
“滾開,滾開。”
小潔瘋了一樣,尖叫著,扯開被子,抓自己頭發,腳踢在他爸的肚子上。
小潔爹楞了一下,指著小潔的臉問她怎麽傷成這個模樣了。
“聽人給我打電話說你在北京受傷了,讓我過來看看,你咋個會傷成這個樣?”
他眼裏的失望一瞬間滑過,之後雖然皺眉做出一幅我很心疼你的表情。但我能看出他眼底的不屑和嫌棄。甚至身體就先出賣了他。手早就縮回來了。
我特頭暈,也有些惡心,使勁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地上站起來,沒顧得上頭發淩亂。
“你跟我出來,我跟你談。”我說。
本來看他的表情是想拒絕的,但看小潔一眼之後,很爽快的點頭說好。
瘦子疑惑看我,我給他使眼色好好看著小潔。
畢竟光天化日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談個事情。我估摸著他不敢把我怎麽樣。
出了病房門,明顯感覺他深吐出一口氣兒。
很自然掏出一顆煙,給自己點上。
“醫院不讓吸煙。”我冷冷跟他說。
他瞥我一眼,煙夾在兩根兒手指頭間聞了一下,揣進兜裏。
“我的娃,怎麽這個樣子了嘛。”
表情特不在乎的問我這個話。
我笑笑,依靠牆壁支撐我身體,我說你來有什麽目的你說吧,甭在這兒裝作一副我來關心你的可笑戲碼。
他竟然笑了,手指指我,”就說你是個明白人嘛,有話我就直說,我是來跟那個賤人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