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兩個人，一個人？
明明是兩張不同的麵容，為何會……
聖玄明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幻覺，這一切不過是他的幻覺罷了。
他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往沐悠然的方向丟去。
那顆小石子擊打在石階上，驚醒了尚在迷茫之中的沐悠然。
她長出了一口氣，便回轉了身子，慢慢往內室走去。
這時，又一顆小石子落在石階上。
沐悠然眉梢一動，便停住腳步，往窗台的方向望去。
那裏赫然出現了一個係著紅繩的小瓷瓶。
沐悠然快步走回去，四周一看，便拿起瓷瓶打量了一下，便將上麵的封紙撕開。
裏麵有一種淡青色的液體在隱隱流動，鼻尖似乎還可嗅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
沐悠然餘光恍然看見封紙的底麵有筆墨的痕跡，她便將封紙展開，隻見上麵寫著一行龍飛鳳舞的小字：
化淤膏，贈姑娘。
化淤膏？
沐悠然拿著瓷瓶，突然往窗外大喊道：“你是誰？！”
“今日那匹馬也是你射殺的吧？既然送來藥膏，為何又不肯出麵一見？”
回答沐悠然的，隻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沐悠然抿了抿唇，她掏出袖中的短劍，一步一步地步下石階，院中靜謐無人，安靜得能聽著見跫音清脆。
禪房的對麵是大片的竹林，隨著天色漸晚，竹林中更是漆黑一團，最是藏汙納垢的地方。
“既然來了，你何不現身一見，難道非要我以刺客的名義將寺中武僧喚來捉拿你嗎？”
沐悠然語帶威脅，眼神微眯，心中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這些天，她總會感覺到周圍有一個人，在若有似無地注視著她。
隻是等她認真去尋，又了無痕跡，就像是她在疑神疑鬼一般。
可今日的射馬還有送藥一事告訴了她――這一切絕不是她的胡思亂想。
他是誰派來監視她的人嗎？
那他在她身邊潛伏多久了，對她的事，又了解多少？
為什麽，又要特意給她送藥？
沐悠然實在想不通，她如今形如廢人，誰會花時間和人力來監視她呢？
這時，竹林中傳來沙沙的聲音，一個挺拔的身影漸漸現出了輪廓。
沐悠然握緊了手中的短劍，身體蓄勢待發：“你終於肯現身了。”
“想不到小姐竟然這麽想見我，這實在是玄明之幸。”聖玄明慢慢悠地從竹林中走出來，眼中笑意柔和。
“六皇子？”看見聖玄明，沐悠然不知為何，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隨後她唇邊溢出一絲冷笑，“這次我與六皇子，又是恰巧遇見了嗎？”
“這次倒真不是湊巧。”聖玄明目光專注地望著沐悠然，“是我見小姐今日為救人傷了手腕，特意送來了治傷的藥膏，還請小姐不要嫌棄。”
“原來今日射馬之人還真是你，那我可真得謝謝你了。”沐悠然將短劍攏進袖中，“有勞六皇子了，慢走不送。”
聖玄明見沐悠然冷淡地側過臉，也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感覺，他還慢慢地解開了身上的披風，然後逐漸靠近沐悠然。
“你，你這是做什麽？”沐悠然見狀，握緊了袖子，防備似的退後了一兩步，“此乃佛門聖地，還望殿下自重。”
聖玄明但笑不語，他隻是在沐悠然詫異的目光中，將披風覆在了沐悠然的肩膀中，“如今已入秋，夜晚天氣寒涼，姑娘還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沐悠然怔怔地望著聖玄明，喃喃道：“你對誰，都這麽溫柔嗎？”那聲音細如蚊蠅，卻像是一記重錘，打在沐悠然的天靈蓋上，讓她立即伸出手，狠狠地推開聖玄明。
沐悠然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兩下，她將披風取下，扔在聖玄明的懷中：“多謝殿下關心，臣女即刻回屋歇息，用不著這物。還望殿下今後不要再這般冒昧來訪了，臣女縱然名聲不好，也不容人褻瀆！”
真是可笑，她居然會對害死她的仇人，間接導致夏家覆滅的凶手，生出了一絲半點的觸動！
沐悠然重重地關上門，聖玄明抱著披風站在門外，有一絲迷茫。
他剛剛，是做錯了什麽嗎？
屋中的沐悠然拿出瓷瓶，眼神落在上麵，細細地把玩了一番，突然高高揚起手，將瓷瓶狠狠地砸在地上。
瓷瓶化為碎片散落了一地，沐悠然的眼神也漸漸變得凶狠起來。
她怎麽可能接受仇人的饋贈！
他們之間，注定是你死我活的結局！
沐悠然是女眷，頌經時自然不能和普通的香客混在一起，永寧寺中也備有專門供貴女燒香拜佛的佛堂。
沐悠然要了一處靜謐的佛堂，然後將身邊服侍的人都摒退了出去，借口要靜心凝神，為沐夫人頌抄佛經。
隻是等佛堂大門緊閉之後，沐悠然便站起身，從之前帶來的包袱中翻出了一封信和幾件男式綢袍。
沐悠然將舊衣套在身上，再打散了頭發，用發帶挽了一個髻，隻見原本還冷豔嫵媚的美人，一眨眼就變成了一個英姿颯爽的貴公子。
沐悠然也不含糊，她將短劍和信重新揣在身上，便推開了佛堂一側的小窗。
沐悠然的這間佛堂連著永寧寺的後山，佛堂更是依山而建，她一推開窗，便看見了嶙峋的山石和一路延伸到山腳下的樹木。
沐悠然右手使不上力，她便用左手撐著窗沿翻了出去，左右一看，見四下無人，才急步往山下走去。
而就在沐悠然走後，簷上跳下來一個黑衣男子，他猶豫了一瞬，便也順著沐悠然的方向走去。
茂密的樹林之間有一條石頭堆砌的小路，這是永寧寺中和尚去後山挑水砍柴的必經之路，沐悠然便裝作香客的樣子混入前寺，再施施然地從大門離開。
再一路順著大道往街市上走，半個時辰之後，沐悠然便來到了一處名喚臨江樓的客棧。
沐悠然抬眼看了看招牌，便舉步走了進去。
“貴客上門了！公子是要打尖還是要住店呢？”樓裏有跑堂小二迎了上來。
沐悠然四下一看，道：“給我挑一個臨窗的位置，再上一桌酒菜吧。”
“好咧，公子請。”小二將沐悠然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