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南川郡主
葉漱儀聞言好奇道：“哥哥，你認識這位姑娘？”
“何止是我認識，京城上下，恐怕沒有誰沒有聽說過這位姑娘的名號了吧？”葉漱儀的哥哥，康王府世子葉世遠淡淡道，“姑娘可是之前名噪一時的丞相府沐二小姐？”
葉世遠的話中似乎含著一股淡淡的嘲諷。
沐悠然卻不以為忤，隻是平平靜靜地回答道：“沒錯，就是我。”
葉漱儀怔愣之中，似乎連眼神都變了：“你、你居然是……”
葉世遠打斷葉漱儀的未出口的話：“我之前倒是不知道，葉二小姐的身手居然這樣了得，不管怎樣，你救了我妹妹，簡王府一定會報答你，但我不希望，你和我們簡王府扯上任何關係！”
葉世遠說完，拉著葉漱儀轉身就走。
途中葉漱儀轉過身看了沐悠然一眼，那眼神之中飽含著審視。
沐悠然隻覺得啼笑皆非，她知道自己聲名狼藉，隻是沒想到，連京城之中的貴女公子都對她避之不及。
這些人當中，還有她前世多年的好友。
沒錯，簡王府的南川郡主，曾經是夏莫然身邊最親密要好的朋友。
可如今一個相逢不相識，一個相識不能認，最後，也隻有漸行漸遠，再無相交的可能性了。
這樣也好，她本是為複仇而生，現在牽扯得越少，今後才不會心懷掛礙。
沐悠然冷了表情，由著丫鬟扶著她上馬車，卻在路過瘋馬的屍體時微微駐足。
她目光一閃，看著瘋馬脖子上的那支箭，那幾乎穿透了它的皮肉，隻留一小截箭尾在外麵，底下是一大灘鮮紅的血跡。
沐悠然的視線往兩旁的店鋪之上掃過，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便收回視線，斂眉靜思。
這支箭，是誰射的？
為何射殺了瘋馬，人卻藏著不露麵？
沐悠然的身體有些虛弱，等車夫重新裝好馬車，她便由著丫鬟扶上了車，繼續往永寧寺方向而去。
而她走後，那匹瘋馬的屍體旁，赫然出現了一雙穿著黑色繡金祥長靴的腳。
長靴的主人正是六皇子聖玄明，此時他穿著玄色鑲紅邊的交領騎服，長發攏在玉冠中，身姿筆挺，目似朗星，看起來格外的賞心悅目。
此時聖玄明左手上拿著一柄弓箭，右手放在下頜上，若有所思地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
“墨餘，她剛剛出手，你看清楚了嗎？”
墨餘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聖玄明的身後，聞言低聲答道：“是，屬下看清楚了……沐二小姐，本身並沒有武功底子，但卻能熟練地運用內力招數，這實在是讓屬下費解。”
“是啊，一個不懂武學的人，怎麽可能在突然之間，就參透了內功心法呢？這兩者之間，原本就互相矛盾啊。”聖玄明將弓立在地上，喃喃低語，“我發覺，每次見到這沐悠然，她都是在多管閑事。”
而且這閑事，都是圍繞夏莫然的。
先是夏府，再是南川郡主。
如果真如她所說，是為了報夏莫然的恩，那她未免也太真情流露了。
聖玄明想起，沐悠然當初可是被太子下令給打得奄奄一息，丞相府也曾掛起白幡準備後事，可幾個時辰之後，她卻像個沒事人一般來到了將軍府附近。
聖玄明隻覺得有什麽在腦中一閃而過，等下意識去尋，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就像是快要抓住真相，結果卻和真相擦肩而過。
“殿下，陛下召見您。”另一個暗衛出現在聖玄明身後。
“知道了。”聖玄明聞言眉頭一蹙，然後點了點頭，衝墨餘道，“本王即刻進宮，墨餘，你不用去盯著她了，去找禦醫配一盒消腫化淤的藥膏，要快！”
沐悠然到達永寧寺時，已經快近黃昏。
永寧寺主持親自出廟門來接待了沐悠然，然後派小沙彌將她們帶去了廂房，將就一晚。
沐悠然洗漱之後，便早早地放下了床帳。
今日為救南川郡主，她弄得自己內息紊亂，心神俱疲，必須得好好調理一下，明日，她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隻是閉上眼睛，那些過往又紛至遝來……
“莫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次聽說你要出征，我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寧……我為你求了一道平安符，你帶在身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漱儀你就放心吧，我與父親商討過，此次出征，夏家軍的勝算很大，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你等著我給你帶戰利品回來。”
“我不是怕你在戰場上失利，而是怕……罷了，也許是我多想了，總之你一定要平安歸來，我還等著喝你和太子的喜酒呢！”
……
沐悠然最後是手腕上的傷給疼醒的。
她滿頭大汗地坐在床帳中，手指緊緊地攥住衣襟，上麵青筋畢露。
有些事，越想忘去，卻越是刻骨銘心。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聲渾厚飽滿，綿長圓潤的鍾聲，仿佛攜帶著經年的風霜，又仿佛是被歲月洗練之後的明澈，直直地敲入沐悠然的心底。
一聲……兩聲……三聲……
數著晨鍾暮鼓，沐悠然的心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她摸著右手腕，此時那裏已經紅腫起來，稍微一動手指，便疼痛異常，可惜這次出來得匆忙，沒有備藥膏，現在也隻有去找寺中的和尚，看能不能借一點。
沐悠然下了床去推開門，少了阻隔，那鍾聲便愈發渾厚，她透過重重交疊的屋簷，看著遠山的虛影，有那麽一時半刻，她直挺挺地站在門邊，眼神滄桑。
她延續了沐悠然的命，承擔的卻是夏莫然的責任，兩世為人，卻都和皇室糾葛不斷，若說不累，那是假話。
可如今，她早就別無選擇了。
隻是不知，複仇之後，她又該何去何從？
聖玄明站在竹林中緊緊地盯著著沐悠然，手指不自覺地扣緊了腰間的玉佩。
像……實在是太像了……
這個衣帶當風，白衣飄渺，神情寂寥的沐悠然，和當初站在軍營中，望月遙寄的夏莫然，實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