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魔女誕生之日，詛咒纏繞之時

  當處刑台下完全安靜下來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金之大陸的所有居民！”


  她的聲音清脆美妙，卻震徹九霄，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穿透。


  “如你們所見——我，安雅，是殺害了金之帝國王子的凶手。而我的腹中，的的確確孕育著惡魔的血脈。”


  剛剛安靜下來的人群終於忍不住，又開始議論紛紛。


  “什麽啊，真是恬不知恥。”


  “這種事情也敢大聲說出來，呸。”


  她帶著柔和的笑容：“對，我的確是恬不知恥。當了這許多年玩偶一般的神女，我非但沒有建立起正確的價值觀和善惡觀，反倒是對邪魔外道起了難以言說的憧憬。說起來，你們聽說我的罪名是和魔王私通的時候，難道不覺得奇怪麽？魔王可是在百年前就被徹底殺死，連殘留的意識的力量的碎片被封印了哦。”


  “咦？好像是啊？”


  “這麽說來，這場處刑到底是……”


  人群的騷動變得更大，皇家護衛隊卻被安雅的結界釘在原地團團轉——既無法登上處刑台讓安雅閉嘴，也無法去攔阻百姓，讓他們安靜下來。


  “完全沒有頭緒是吧？那麽，就讓我來告訴你們答案吧。”安雅悠然地笑道：“我以神女之力，解放了魔王的意識和力量，將其融入腹中。即是說——”


  她略停了停，一字一頓地道：“我腹中幼子，便是魔王再世！”


  “什——”


  “太可怕了吧，這個女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皇家護衛隊在做什麽？快點把這個女人處死啊！”


  安雅凝視著被她的結界束縛，卻毫無辦法的護衛隊，冷笑：“沒用的，隻要我的體內還有魔王之力，沒有任何人能動我分毫。你們沒看到麽，你們眼中英勇無雙的王子殿下，都能被我輕易斬殺！”


  她將處刑之劍高高舉過頭頂，朗聲道：“金之國的居民們啊，回想起來吧，我是這片大陸上的預言之女。在過去近百年的光陰中，我從未有一樁預言失敗。即便現在不再是神女，我的預言也是絕對的。無論你們是否相信，是否承認——我的孩子，將成為天下共主，成為這片大陸上絕對的主宰者。當其蘇醒之日，便是王國覆滅之時！”


  她將劍刃狠狠地刺入肚腹之中，忍受著疼痛，將孩子與自己的身體生生分離，而口中輕輕地吟念著某種咒語，漆黑的煙氣與燦金色的光從她的指尖滲出，融入剛出生的胎兒體內。


  團塊在離開她的身體之後，漂浮於半空，不斷地長大。


  從嬰兒變為幼女，從幼女成長為少女，每長大一點，天空便暗下來一點。


  方才一碧萬頃的蒼穹，此刻已漆黑如墨。


  忽而，刺目的光柱劃過漫天的烏雲，破碎成點點白芒。


  本是盛暑，卻萬裏飛雪。


  雪花覆攏在剛剛誕生於世的少女的身軀，融化，將她滿是血漬的身軀衝刷幹淨。


  但在少女即將睜開雙眸的瞬間，安雅的心髒猛烈地顫動了一下。


  透過時間裂開的間隙，她看到了未來——盡管隻有一刹，又是那般的模糊，但她依然能夠知曉，那是她女兒的未來，並且不是一條歡喜的路途。


  她突然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些許的懷疑。


  在這種場合出生，成為世間人人唾罵的魔女，一世背負著孽罪地活著，即便擁有著無上的法力，恐怕生命也隻是永恒的孤獨與寂靜，這對女兒來說真的好麽？


  一念之差，她吟念起了另一段禁咒。


  雙目緊閉的少女的腳底開始結冰，冰晶不斷地向上蔓延，直至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


  而在安雅的掌心中，凝出了術法構成的漩渦——那是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被冰封的軀殼內靈魂化作點點光珠，被吸入了漩渦中，顏色逐漸變淺，最終再也看不見。


  漩渦也在吸收引渡了那靈魂後，碎裂成齏。


  安雅長舒了一口氣。


  放下心來的她，就在一瞬間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倒在雪地上。


  她以慈愛的目光凝視著冰雕，低聲喃喃：“孩子，這是我最後的努力。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在其他的世界以平常人的身份生活下去，永遠、永遠……如果不能，這曾讓母親痛苦的世界則是你的退路。母親雖然很沒用，但依然是愛著你的……依然希望你能……幸福……”


  眼前的世界越來越遠。


  當視野全部變成純白色的時候，安雅停止了呼吸，化作了渺渺塵埃。


  而她那份強烈的願望，與另外一個世界中某個願望產生了強烈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