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臨危累人
我進沉城以來，一直就想著要見見範氏兄弟卻沒找到機會，可沒想到他們竟然是半步多的人。這可真是想不到，想不到他們兄弟倆藏得那麽深。
看到我，兄弟倆似乎並不意外。不過，既然都說半步多是個隻講對錯不講情分的地方，我也不會以曾經的主仆身份難為他們。
“姑娘，你終於來了。”範嶆對我抱拳道，一旁的範峭不出聲，隻是抱了抱拳。
我留意到他的“終於”，問：“你也在等我？”
範嶆頷首：“對，範嶆等著告訴姑娘我們兄弟倆所知道的一切。但前提是，姑娘在這兒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當初你們作為冥魅莊殺手，刺殺當今天子以及長安侯世子的真相，也在你們知道的一切裏嗎？”劉傅青語出驚人。
不過，這也是我想問而不敢問的。當初他們兄弟倆追隨我，就是為了重返沉城，而且他們曾許諾會告訴我這個真相。
他們兄弟倆對視一眼，然後範嶆說：“一半一半。不過我可以先告訴你們，除了這兩個人，我們還奉命去刺殺過易寒蕭，因為冥魅莊負責人認為此三人有莫名的聯係。”
這個回答讓我有點意外，於是問他：“你的意思是，刺殺他們並不是受托於任何人，而是冥魅莊本身的決定？”
劉傅青關心的點顯然更理智：“冥魅莊認為他們有什麽聯係？”
範嶆對我點了點頭，但沒有回答劉傅青的問題，也沒有繼續往下說。
劉傅青轉頭掃了我一眼，對兄弟倆說：“那就別耽誤了，開始吧。”
“你們的第二關由我們兄弟把守。”範嶆伸手引路，“姑娘，請。”
範峭卻忽然攔在我麵前，認真地說了一句：“你既可來此，說明你前生所受之教化已不複立身，切記，不可被已逝之教化所累，要依循現世的規則。”
這話……非常的耳熟。我疑惑地看著他，如果我沒記錯，我轉世時在地府，孟婆無涯跟我說過。可範峭此刻再次提起，是什麽意思？答案肯定是得不到的，我也隻好點點頭，示意自己聽進去了。
去往第二關的路很險，竟然貼著在山體內峭壁上鑿出來的小徑走，更別提有什麽扶手，峭壁下黑魆魆一片，對麵是怪石嶙峋的峭壁，隻聽見嘩嘩水聲從底下深處傳來。在我看來，這兒比我前世的華山長空棧道更令人毛骨悚然，長空棧道好歹還有安全繩不是？
我像蜘蛛一樣貼著山壁，一步步挪動，大氣都不敢出。走在前麵的是範嶆和劉傅青，後麵的是嶽黎和範峭，他們都依著我的速度，緩慢前行。我的餘光瞟到劉傅青時不時回頭看看我，神色擔憂，但我不想分心，佯裝不知。
心驚膽戰地走了不知道多久，聽見前麵的範嶆說，“過了這個拐角，我們就到了。”
站定往前看，我腳一軟，之前累積的恐懼在這一瞬間如漲潮般湧來——前麵哪是什麽拐角，根本就是絕路！沒有路了！腳下小徑在前方十步遠處和刀削般的山壁連成了一個點，根本看不到拐角後的那條路——要過這個所謂的拐角，等於我們必須一腳踩在不到一腳寬的踏石上，而另一隻腳，還得去探另一頭那條還不知道在哪兒長什麽樣的路。
心裏在默默罵了開路人千遍萬遍，嘴裏卻不敢大出氣，我隻好停下來宣布：“不行，我過不去了。還有什麽別的死得痛快的走法嗎？”
“姑娘……”範嶆無奈的聲音在前頭傳來。
“顧小姐，你不是吧？”身後的嶽黎也發話了，“離終點隻有十來步了，你現在才來恐高症？說好的不惜一切代價呢？”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讓我死都行，這個拐角我過不去。”說著我的腳開始發抖了。
“主角光環啊你忘了，走就行了，我保證你不會摔下去的。”嶽黎這個時候還在說什麽主角光環，如果我不是現在的狀態，我真想朝他翻一個白眼。
“相信我，你不會有事。”劉傅青後退了兩步，右手覆上了我攀著山壁的左手。他滾燙的體溫傳來，我下意識躲了一下，誰知身體一鬆，腳一滑，“啊！”我驚聲尖叫，伴隨著山石沙礫的滾落，整個人往後倒。
隻覺世界紛亂不堪，可我腦中一片空白，眼前也一片虛無……然後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懸在半空不敢亂動，抬頭看，是劉傅青倒掛著抓住了我，此刻僅僅是他的雙腳勾住我們剛才腳踩著的小路。因為使不上勁，他整個人在顫抖著。
“放手！”我不想拉著他一起死，又看著範嶆兄弟和嶽黎也正一臉焦灼地慢慢移動過來想救人，趕緊製止他們，“你們都別動。”
“你知道我不可能放手的。”劉傅青斷然拒絕，又對其他人說，“你們先過去再想辦法。”
“那邊的洞口備有繩索的。”範嶆邊說邊移動，“我們捆了繩索來救你們。”
“不必了，你們把繩索拋過來即可，要快！”劉傅青說道。
其餘三人也不再多話，迅速地貼在山壁上行走，通過那個我眼裏的死亡拐角時，不費吹灰之力。
“心離，聽著，”劉傅青喚回我的注意力，“稍後我會先放開你的手，但是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相信我，我一定護你周全。”
“好。”我不能再扭捏作態害了他，隻得選擇聽他的安排，而我的手早已沒有了知覺。
此時，拐角那頭真的傳來了揮舞繩索啪啪作響的聲音，範嶆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姑娘，劉傅公子，我們現在就將繩索的一頭拋過去，你們準備好了嗎？”
劉傅青此刻已經滿頭汗水，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們握著的手一滑，我看著自己的手從他的指間溜走。
“拋！”劉傅青爆喝一聲，用最後的力氣企圖將我往上一拉，但由於我們隻剩半截手指相碰觸，他根本使不上勁。
我感覺自己快速下墜，看著他眼裏從未有過的絕望，說：“保重。”
“不可以，我們的嫿兒還在陰曹地府等著你去拯救她！”劉傅青語出驚人，電光火石間他的手扶著山壁一用力，加速朝我下落的方向墜落。
他畢竟也是武功高強之人，很快追上我的速度。他左手一把將我抱住——被攬入他懷中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淡香瞬間包裹了我，心中那個猜測愈發得到證實——如鐵鑄般的右手往山壁一拳砸過去，竟生生地砸出了一個拳頭大的缺口。鮮血登時從他的右手背湧出，他麵不改色，迅速張開拳頭，緊緊攀住那個缺口，我們終於停止了下落。
然而，那根被拋過來的繩索卻在劉傅青右手上方兩拳多的位置停住了，緊接著又朝另一邊晃蕩過去。
我不能害他死在這兒。抱著這個念頭，我死死抱住劉傅青，好讓他不必再費左手的力氣。我對著上麵大聲喊：“繩索還差一點點，就兩個拳頭的長度。”
上頭的人喊話：“再堅持一會兒。”說著便將繩索收了回去，沒一會兒，繩索破空而來的聲音再度傳來，我看著繩頭朝我狠狠地砸過來，我咬牙不動，更製止了劉傅青想挪動幫我躲過繩頭的行動。
啪的一聲，繩頭砸在我的頭上，我忍者著疼痛與暈眩，伸出一手狠狠抓住了繩子，並猛地在手臂上繞了幾圈，心裏鬆了一大口氣。卻不想高興來得太早，劉傅青不知怎麽的，竟然鬆開了抱著我的手，不由分說地墜向深淵！
“劉傅青！”我厲聲叫喊著，卻無濟於事。上頭的人仿佛知道了什麽，迅速扯著繩子往回拉。
終於腳踏實地，可我卻再也笑不出來，嶽黎和範嶆兄弟倆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又害死了人。”我倒在地上，瘋狂地看著他們喊道，“為什麽我又害死了人？你們為什麽要幫我，為什麽不讓我自生自滅，為什麽要跟我來這裏？我這個天煞孤星紅顏禍水，什麽鬼紅顏淚什麽鬼仙子，都是胡說八道！”
範嶆擔憂地看著我，說：“姑娘，劉傅公子不會有事的，上次他不會有事，這次也不會。”
“他不是劉傅青，他是明宸。”我緩緩說出我的判斷。
他們兄弟二人聞言，一臉驚詫不已的神色，嶽黎反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知道？”我揪著嶽黎問他。
嶽黎攤攤手說：“我跟劉傅青還是有點交情的，這個顯然不是他，而他顯然也不怕我知道他是冒充的，他隻是想騙過你而已。”
等等，我忽然想到下落不明的簡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範嶆問：“深淵下是暗河，簡丹也是掉入暗河的，明宸也會沒事的對不對？”
範嶆為難地回答我：“姑娘，簡丹是受罰落水的，明……天子是受傷落水，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我不依不饒地追問，“憑什麽不一樣，我要救他，我要救他，他不能死。”
“姑娘，你別急，要救他也不是沒有辦法的。”範峭又一次出聲。
“範峭！”範嶆厲聲製止了他，“不可以，太凶險了。”
我瞪了範嶆一眼，對範峭說：“你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