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火上澆油
看著空蕩蕩的密室,我疑惑不已,明宸將先帝轉移了,還是……殺了?就在我準備離去之時,聽見身邊一麵牆傳來砰的一聲,緊接著便是一聲慘叫。我驚了一下,停住腳步,看見牆裂開了一條縫,一線光透了過來,原來這兒有一扇門。我慢慢地靠過去,耳朵貼著牆,聽見裏麵有兩個男聲。
一人歇斯底裏地喊:“你還做了什麽手腳,說!”
“我沒有。”這個聲音有點顫抖,應該是剛才慘叫的人,“你知道的,如果我要做手腳,我何必將皇位讓給你。”
我心中已明白,是明宸和先帝。
“讓?”明宸瘋狂大笑,與此刻之前我所知道的他完全不一樣。
先帝說:“你最不該便是將那個女人接回來當什麽勞什子太妃,那麽多年,我相信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放棄過她的野心,我也後悔當初為什麽不殺了她,害死你母妃,她也脫不了幹係。”
“住口,你沒有資格提我的母妃,你才是凶手!”明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一樣嘶叫著。
“是,我是凶手,所以我甘心情願被你囚在這兒,被你折辱讓你消除心中的恨,否則我要死是多麽容易的事。”先帝的語氣中有著散不去的痛,“那封遺詔是那個女人偽造的,她善於模仿字跡,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為今之計,隻有我親筆書寫另一份詔書,但前提是,對你千儀姑姑的女兒你必須放手。”
“我不需要你幫,顧心離我也絕不放手,哪怕讓她死在我手裏我也絕不會放她到任何一個男人身邊,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坐穩明氏江山!”明宸一字一頓地說著,在我聽來,字字誅心。
先帝哈哈大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比你父皇和我都要狠千百倍,你父皇輸在軟弱多疑,逼死了為他保江山的莫君銳,而我輸在太愛你的母妃。而你,最愛的也許隻是那張龍椅,否則你怎會一路走到今日。既然如此,我也無需再擔心災星禍國一事。動手吧,我活著對你已經沒有作用了。”
“不許你提母妃,你沒有資格說愛她,是你侮辱她將她逼上絕路的!”明宸瘋狂的叫著,如雨點般拳頭砸在肉體上的聲音,伴隨著先帝的悶哼聲充斥著整個密室。
我不忍再聽,想轉身離開,卻不知道觸碰到什麽地方,石門轟然打開。我暴露在內室兩人的麵前,這時,我發現明宸頭發蓬亂,眼睛暴突發紅,如同一個瘋子一樣。他閃電般衝到麵前,一把擒住我的脖子,將我推到牆邊,我的頭撞到牆上一陣暈眩。
可是他竟然認不得我!他單手掐著我的脖子問我:“你是什麽人?”我覺得血全部湧上了頭部,拚命掙紮,雙手胡亂地撲打著他。
“她是顧心離,明宸,放手!”先帝被拷在另一邊,大聲喊著,“她是你最愛的女人。”
“顧心離,心離……”他的手慢慢鬆開,我的脖子一鬆,順著牆邊慢慢滑倒,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不過下一秒,我猝不及防地又被明宸拎了起來,他一邊用右手肘將我壓製在牆邊,一邊用左手捏著我的臉,夢囈般地說:“我對你那麽好,可是為什麽連你也是騙我的,從一開始便是一個大騙局。皇後說你是孤月痕送到我身邊的,你是為了救你的嫂子而來,是不是?你也和宮裏的其他女人一樣,是騙我的,在你心裏,我連你的嫂子都比不上。我是你的丈夫啊,我們是結發夫妻啊……還有這個,”明宸在我耳邊痛苦地說著,伸手輕輕撫上我的小腹,“這是我們的孩子,你愛他嗎?你珍惜過他嗎?”
看著眼淚從他眼眶中滾落,我心如刀割,明宸,你這是怎麽了?明宸,你醒醒。慢慢地,明宸鬆開了我,頹敗地靠著牆癱坐,抱著頭似乎在經受著巨大的痛苦。我慢慢地靠近他,伸手欲將他擁入懷中,卻被先帝出言製止:“不要碰他。”
我不解地看著先帝,他說:“他……這個樣子,也是他登基後我才發現的,也許除了你我,沒人見過他這一麵。每次發作,他就有點迷糊,有時候連自己都認不得。發作過後,他自己也不記得發生過什麽。”
“怎麽會這樣?”我難以置信。
先帝輕歎一聲:“也許是他從小過於隱忍的性子,登基之後一下反彈才會如此。趁他還沒醒,你快走吧,他一定不想你看到他這幅模樣。”
“皇舅,”我問他,“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我嗎?”他無聲一笑,“我告訴你,我姓明,我不會看著這天下亂,這是明氏兒女與生俱來的使命。至於你,你的母親也姓明,雖然她流的不是明氏的血脈,但她是個合格的長公主,否則當年她便讓你親生父親的部下反抗了。也正因為如此,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災星,你的身份始終是個忌諱,若有機會,離開這深宮吧。”
我心亂如麻地出了乾德宮,蒲兒小心地攙著我走,不敢發問。我在心裏捋著眼下的線索,皇後和基維合謀是為了打倒我,而基維的目標則是我的人,太妃亮出假遺詔的目標是明宸,如果覺遠大師一事是皇後所為,那麽地震時那個帶領老百姓指認我是災星的道士又是誰的人?當時地震剛過,誰那麽高效率地找來一個道士唆擺老百姓來演這出戲,還有暴露我身份、號稱我是生父舊部的人又是怎麽回事?我總覺得這些事其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可就差一根線將它們統統串起來。
想著想著,腦仁都發疼了。“娘娘,您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適,奴婢這就去請伏先生。”蒲兒擔憂地望著我,我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回到玉壺居,看見悠兒跪在一旁,映雪一臉寒冰。我心知一定是皇後又有行動了,還被映雪逮了個正著。
見我進來,悠兒跪著挪了過來,抱著我的腿哭喊道:“娘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饒命。”我看著映雪,等她給我解釋眼前的事。
“娘娘,她在安胎藥裏做手腳。”映雪冷冷地陳述事實。
聞言我的心一寒,我撫著平坦的小腹默默問,我的孩兒,為什麽人人都容不得你?為什麽?!我伸手抬起悠兒的下巴,問她:“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一再地幫別人來加害於我?我已經放過你很多次了,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你那麽愚鈍,你的主子就那麽放心你的所作所為?是她覺得我好欺負,還是你認為我真的害怕手染鮮血而放過你?”
“不是的,娘娘。”悠兒哭哭啼啼的,“奴婢,奴婢也是被迫的,奴婢一家的性命都在那人手中,奴婢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
“所以你便選擇看著我死?”我接上她的話,苦笑道,“是啊,我還不能怪你,因為換了我也會這麽做,可是你為什麽不一早把實情告訴我,或許我還能在是情況惡化之前助你,讓你的家人脫離困境。”
“奴婢……奴婢……”悠兒不知所措,“奴婢知錯了,娘娘饒命。”
我看著單薄的她慌亂的樣子,放緩語氣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當今天的事從未發生過。”
“娘娘,”映雪提醒我,“不可婦人之仁。”
悠兒趕緊立場:“娘娘,奴婢也想將功贖罪,但是奴婢什麽都不知道,每次都是她吩咐奴婢做什麽奴婢便去做,奴婢以全家人的性命保證,萬萬不敢再欺瞞娘娘。”
“她是誰?”我要她親口告訴我答案。
悠兒右顧右盼,像是怕有人聽見一樣:“是……是皇後娘娘。”
我盯著她問:“皇子百日那天的事,你是不是也摻和了?”她遲疑了一陣,終是點了頭。
她瘋了嗎,竟真的不惜以孩子的性命來陷害我?我疲憊地合上雙目,想著對策。可是沒了旁人的幫助,我就是廢人一個,可以做什麽?遣退其餘人,隻留下映雪,我問她:“弘福寺的事你和皇上稟報了嗎?”
映雪點了點頭說:“是的,娘娘。”
我心裏沒底:“那皇上是什麽態度?地震之後鬧事的人,皇上有下令追查嗎?”
“娘娘,皇上絕不會放過傷害娘娘的人,請娘娘安心休養便是。”她拿話來寬慰我。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想起明宸在密室中發狂的樣子,我不敢再奢求他為我做什麽。因為,我也沒有這個資格。“如果我說,我想反擊,你會幫我嗎?”
映雪毫不猶豫地說:“娘娘,皇上派映雪來保護娘娘,映雪自然要唯您馬首是瞻。”我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招招手示意她俯耳過來。
聽我說完,映雪露出一個說不出什麽意味的表情,我問她:“你是覺得這個辦法笨,還是沒有殺傷力?”見她不說話,我接著道,“怎麽樣都好,我隻是想攪渾這趟水而已。還有,如果可以,查一查悠兒的家人被控製在哪兒。”映雪聽完便退了下去。
明天,或者後天就有好戲看了吧。
記得紅姨在信裏跟我說,身在深宮,注定不能遠離是非,有些事如果你一味地忍讓,隻會助長對方的氣焰,反擊才是獲得平靜的手段。皇後,想當初在長安侯府初見你時,你端莊謙和的氣質讓我驚為天人,到底是你偽裝得太好,還是權力和欲望會腐化一個人善良的心?如今的你對我心狠手辣步步緊逼,你也不要怪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第二天,皇宮裏、皇城內議論紛紛,宮人們又重新記起了我的讖記曾經“顯靈”救過皇子明澤遠離邪術纏身一事,老百姓也知道了災星離妃曾經做過的好事。離妃入宮前在玄洲做花神子的“神跡”也被傳得沸沸揚揚。
第三天,長公主明千儀的墳墓裂開,飛禽走獸紛紛圍聚哀鳴,人們都說長公主在天之靈為女兒叫屈。
第四天,弘福寺一眾僧人及善男信女親眼目睹覺遠大師顯靈,他的死直指國丈府上。有人將此事與當初有人說離妃害死覺遠大師的事聯係起來,懷疑起皇後一族的用心,再一想離妃剛傳出有喜,就出了這些事,不免聯想到了宮中爭寵內鬥的糟心事。
第五天,坊間竟有留言傳蘭烈太子覬覦離妃,更爆出他曾潛入玄洲,蓄意破壞玄洲花朝節的祭祀,劫持花神子未果後便灰溜溜地回國了。而蘭烈使節密會國舅——即是皇後的胞弟,居然被長安侯的三公子逮個正著。
輿論如火苗遭狂風,越燃越烈,那群曾跪在金鑾殿外逼明宸處置我的朝廷命官這幾日有半數稱病不朝。這幾天,我依然沒見過明宸,不過我想自己已經知道他的態度了。之所以選擇映雪去辦這些事,就是想看明宸的態度,看這些天的事情,不是很明顯了嗎。更重要的是,明宸已經對皇後下禁足令了。
不過,沈黓撞見的事卻與我無關,或許是沈默看情勢有利於我,順水推舟一把吧?至於我娘親墓地的事,也沒什麽好忌諱的,因為真正的明千儀葬在玄洲長懌侯府的墓園,京城的長公主墓隻是一具燒焦了的、來自亂葬崗的屍體而已。當年,我的生父莫君銳出事,紅姨設計易容成我母親的模樣在將軍府自焚,以避開先帝的追究。母親則被當時還是長懌侯世子的父親接走,而緊要關頭林先生也救出了火場中的紅姨,以一具不知名的女屍來代替。
這一日,玉壺居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離妃娘娘果然厲害,這一出出的好戲,竟叫皇後娘娘毫無反擊之力。”說話的正是許久不見的惠婕妤,她的到來確實叫我有些意外。
我掃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說:“惠婕妤太看得起我了,有人自作孽而已,與我何幹。”
她不以為意:“早使出些手段,你何至於今日這般。看來孤月痕也沒能把握好你。”
我素來不聰慧,宮鬥?不懂。若不是皇後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上門來,我連這些戲也不會去導。“不知惠婕妤拐彎抹角的,是想說什麽?”
“你覺得呢?”她冷笑一聲,“你這段時間跟明宸鬧得那麽僵,孤月痕沒有找你的麻煩你也不奇怪?”
“難不成你關心我?”我反問道,心裏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別忘了,你可是說過我是她的棄子,我既然是噬魂洞的人,自然有聯係她的方式。”我為她即將要說出的話感到不安,也是此時,我才意識到,當初我看到的蒼白孱弱的惠婕妤,今天格外的明豔動人。
“所以呢?”我故作鎮定。
她詭異一笑,從袖袋中取出一個小瓷瓶,看著不安的我,說:“還記得當初我喂你吃的那顆藥丸嗎?這是第二顆,不過別怕,我上次嚇唬你而已,不會要你的命,我也不會再灌你。”她走近我,將瓷瓶塞我手裏,在我耳邊說,“你會心甘情願服下它,因為……”
她把話說完,儀態萬方地走了出去,我癱坐在椅子上,沒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