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圍場異事
這一次,皇後沒有光說不做。在要求我“分寵”的第二天,她將長懌侯世子的夫人——我的二嫂請進宮來,美其名曰聯絡感情。
我一聽到消息便坐不住了,怕皇後為難歌兒,不顧在皇後麵前暴露軟肋,未經傳召去坤元宮插上一腳。所幸的是,皇後沒有端著架子給歌兒臉色看,更半字不提她的出身,隻是客氣而不疏遠地和她瞎扯一通。
也許此次真的是我太敏感了,除了小皇子出事那次,素來雍容的皇後幾時失態過。即便是威脅我,也不曾出現張牙舞爪失了分寸的模樣。隻是,這樣的人更可怕,一旦發作,我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來。更讓我恐懼的是,她究竟是如何得知我和孤月痕的交易,這太不可思議了。而關於她的要求,若是我明著勸明宸雨露均分,我無法想象這會有多傷他的心,更重要的是我真的做不到。
惴惴不安中,基維已經領著他的使節團來了,舉朝歡慶蘭烈使節到訪。我抱著躲是非的心態,找借口躲過了接風洗塵的宴會,明宸也忙得兩三天沒來過玉壺居。而基維果然沒讓皇後失望,送來兩位金發碧眼、熱情奔放還是郡主身份的性感尤物,明宸自是留下了兩人,賜住挹秀宮但尚未晉位份。
正月十四,明宸率眾青年才俊與蘭烈使節前往皇家圍場狩獵,此行純粹消遣娛樂,連董修儀都挺著四個月的身孕同行,我自然也推脫不了。
陽光正好。圍場之上,馬蹄雜遝,呐喊喧天,旗幟飄揚。
明宸親身上陣,領著大隊人馬向前方的樹林奔馳而去,基維為首的蘭烈使節團也不甘示弱,聲勢浩蕩地進入密林。而女眷們此刻正坐在營地的帳篷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基維獻給明宸的兩位郡主一左一右地坐在皇後的身邊,將皇後懷中的小皇子逗得笑哈哈。
“看看兩位郡主多喜歡我們的大皇子。”說話的竟是惠婕妤,“兩位如此身姿,定然能為皇室開枝散葉,隻是皇上……還未去過挹秀宮吧?”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惠婕妤,她今天著實有些怪,雖然這裏全是明宸的女人,但是她妄議明宸召沒召蘭烈郡主侍寢合適嗎?又轉向皇後,她隻是一副仿若沒聽見一樣的表情。
董修儀接過話茬:“重要的不是什麽宮,是那座宮殿裏住了什麽人,挹秀宮已不是當初的挹秀宮了。”這話真是有些酸倒牙的意味,又該扯到我的頭上來吧。
果不其然,皇後抬眸,將視線從兒子的身上移走,望向董修儀說:“董妹妹不必如此,本宮相信顧妹妹是賢惠的女子,她知道如何做才是對皇上最好的。”
一時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皇後淡淡地補了一句:“顧妹妹覺得呢?”我隻得虛偽地笑道:“皇後娘娘言重了,許是這些日子皇上忙於國事,一時顧不上吧。”畢竟,明宸這些日子並沒有宿在玉壺居也是事實。
皇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妹妹說的正是。”我微微頷首,不再回話,隻覺得胸中憋得慌,這是我不能自欺的事實:很多人在等著“瓜分”我的丈夫,宮裏許多人還沒等到明宸的一顧,如今又新來了兩位異邦美人。更可悲的是,相對於皇後而言,我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入侵者。
正說著,皇後左邊的蘭烈美人走了出來,環視著一圈帳篷內的各宮娘娘,說:“諸位娘娘,在我們蘭烈女子眼中,愛是等不來的。如果我們有喜歡的男子,會勇敢地求愛,博取心中勇士的青睞,我們的國王雖然選了我們來天儀,但是蘭烈國和天儀國是平等的,等我們發現了皇上的可愛之處,我們自然會出擊的。”
她是傻還是故意的,何必再後宮樹敵?這話分明是狠狠地打了皇後一臉,還包括其他等著明宸來寵幸的人。
“不識好歹。”董修儀低聲地說了一句,但所有人都聽清楚了。皇後臉色如常,隻是微笑有些發僵。
靜妃輕聲一笑:“素聞蘭烈女子心性高、有想法、敢於追求夢想,今日總算在嘉嘉郡主身上見識到了。我天儀民風開放,今後相處,我們也是求同存異了。”
另一位郡主也站了出來,卻是打圓場的:“靜妃娘娘好見識,茜茜佩服。茜茜也在此給諸位娘娘賠罪……”
她們還在打哈哈,我以更衣借口退了出來,從禦馬師手中牽過一匹馬,準備隨處走走,卻被那位直腸子的嘉嘉郡主攔了下來。
“恕我無禮,我真沒想到,你就是太子看上的女人。”嘉嘉直言道。
我望了望她,視線轉向遠處,說:“奉勸郡主一句,你既然已經來了天儀,就該入鄉隨俗,而蘭烈國的事,郡主若想國民好,更該好好做好你在天儀該做的事。”
“顧昭儀是要鼓勵嘉嘉爭寵嗎?”她充滿笑意地問,“據我對顧昭儀的了解,這不是你的風格。”還查過我?我問她:“你是什麽意思?”
“想你去當蘭烈國未來的皇後。”她倒是夠坦白。
我冷笑,故意拿話激他:“荒謬。基維曾答應過我的父親,不會為難我,我真想知道你今日所作所為是否基維的意思?如果是,你們的太子還真是沒信用,如果不是,則是他訓下無方,我對他很失望。”
“你!”她咬牙,卻無法反駁我,急得咬牙切齒。我不再多言,跳上馬背,往狩獵密林相反的方向策馬而去。
馬蹄聲中,呼呼風響,與美景擦肩而過,方才的不悅與憋悶頓時煙消雲散,好久沒有這麽自由自在地獨處了,我都感覺到自己的嘴角是向上揚的。大自然的治愈力第一次在我身上發揮了作用。
“駕!駕!”我揚著馬鞭,不停地向前奔去,絲毫不管馬兒將帶我去往何方,就想這麽一直走,將後宮的是是非非悉數拋在身後。
既然宿命已定,未來未來,不如好好活在當下。如此簡單的道理,我怎麽就一直參不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拐過一個山腳之後,馬兒帶著我穿入林中,踏著疏密不一的植被,放緩了腳步。我舉目四望,陽光仿佛一下子暗了下來,不是陽光被樹冠遮擋的那種弱光,而是太陽被蒙上了幕布一樣的暗,我感覺衣服底下的皮膚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恐懼如螻蟻一般密密麻麻地湧了上來。
心覺不對勁,牽了牽韁繩,向調轉馬頭走出林子。不料,馬兒忽然受驚,長嘶一聲,兩隻前蹄高高揚起,我都未來得及發現它的驚從何而來,已被狠狠地掀翻。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倒在草叢裏,也不知道渾身上下哪兒疼,等我從驚恐中回過神來,馬兒早已沒了蹤影。
艱難地爬起來,剛想邁步,一陣劇痛從左腳腳踝傳來,我重新倒在草叢裏。伸手檢查一下左腳,應該是脫臼了,這可怎麽辦?
“心離姑娘。”一個渺遠的女聲飄入耳際。我打了個激靈,環視四周,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剛才那種恐懼又湧了上來,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喊我:“心離姑娘。”
“誰!”我大聲喊道,企圖用聲音掩蓋自己的恐懼感,“別裝神弄鬼的,給我出來!”雖然我轉世之前連地府都去過,但是這並不妨礙我此刻的驚恐。
“姑娘,不要怕,是我,無憂,請恕我無力現身。”她的聲音有些虛弱。
“無憂……你怎麽了?”我對著空氣說,“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無憂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我的時間不多,請姑娘聽我說,停止和孤月痕的交易吧,這是一個陰謀,會讓你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甚至天地人三界都會因此而動蕩。”
天地人三界……那麽嚴重?“什麽陰謀?”我迫切地問道。
“孤月痕幕後的人,我們都不知道他是誰。”無憂答非所問地說著,“現在地府被那人攪得亂成一團。”
我無奈地說:“那你告訴我,要如何停止與孤月痕的交易?自從我和明宸……成為夫妻之後,孤月痕再也沒有出現過,我更不知道孤月痕下一步要我做的是什麽?更可怕的是,皇後竟然知道了我和孤月痕的交易,她以此要挾我做個賢惠的妃子,勸明宸雨露均沾。”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無憂的聲音忽然就失控了,她似乎在喃喃自語,“難道人間還有一股力量在摻和這件事?孤月痕怎麽會沒有下一步的指示,難道我們都猜錯了……”
無憂的聲音慢慢地弱了下去,最後消失了。我仰頭衝天高聲喊她,但是沒有人回答我。
而林中的陽光,又變得燦爛起來。
我頹喪地躺倒在草叢中,心中混亂不已,這些神神怪怪的人,怎麽可以三番四次這樣出現,將我推入泥潭之中又置之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