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蘭烈太子
明宸一身雪青色暗紋錦袍，翩翩貴公子的打扮，臨風而立。他背對著我走過來的方向站立，一動不動，似乎在神遊太虛。許是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平靜如水的麵上泛起一絲微笑的漣漪。
“皇上怎麽過來了？”我伸手迎向他欲握我的手，微微一笑。
“過來看看我的娘子有沒有向嶽丈和大舅子告我的狀。”他如是說著，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
我明白，此時他是長懌侯府的女婿，於是笑道：“難道皇上覺得自己做得不好？否則怎會以為臣妾有告狀的念頭？”
“貧嘴。”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將我擁入懷中，“朕和你二哥談過，你和你嫂子感情好，以後想見她的時候隨時請她進宮陪陪你，無需顧忌那勞什子的規矩，知道嗎？”
我抱緊明宸，在他懷裏點了點頭，又抬起頭看著他，想著要不要將上午見過基維的事告訴他。雖然我知道暗中保護我的人一定會將此事稟告於他，但是說不說,性質不一樣。
“皇上……”我剛準備開口，卻見二哥走了過來，我離開明宸的懷抱，端立一旁。二哥拱手向明宸道：“皇上，蘭烈太子來訪，父親請皇上借一步說話。”
直到兩人走遠我才回過神來，蘭烈使節團來的人竟然包括蘭烈國太子，而這個不靠譜的太子到友國國都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覲見皇帝，而是見一個侯爺。如果此事被有心人利用，長懌侯府難免陷入一場風波。
慢著，我忽然想起今日見過的基維，聽他的意思並沒有停止為他們的太子選妃的念頭，那麽蘭烈太子此行見父親,豈不是要提此事？那明宸知道此事又該對我作如何想法？越想越不對，我提起裙擺奔向侯府正廳。
從側門繞進正廳後堂，寶叔正守在這兒，他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被我製止了。我比了個手勢，寶叔無言退下。我躲在一旁，偷偷瞄著廳中的狀況，卻隻見父親和……基維端坐，不見其他人，明宸和二哥哪兒去了？
基維竟然就是所謂的蘭烈國太子？當初他居然敢以鄰國太子之尊潛入天儀選什麽見鬼的太子妃。
不知他們之前在說什麽，隻聽見基維朗聲一笑：“侯爺說笑了，我怎麽會那麽心胸狹窄，再說，那也是我唐突在先，侯爺作為一位疼愛女兒的父親，即便當初是殺了我，我也絕無半句怨言。”
“基維太子果然氣度不凡。”父親語氣疏離而不失禮地說著，“隻是，太子此番瞞著我天儀朝廷提前進京，更先於麵聖而來見本侯,於理於情皆不合，不知道太子有何指教。”
“侯爺是明白人，時隔一年，基維的心意不變，不知侯爺的想法是否有所改變？”基維依然一副溫良謙和的紳士模樣。
父親輕聲一笑：“且不說小女已經入宮為妃，即便她尚待字閨中，本侯的想法也與此事無關。重要的是小女自己的意願。”
“什麽？”基維終於不淡定了，“她嫁給了你們的皇帝？怎麽可能？當初在玄洲你不是說不舍得讓她嫁入帝王家去勾心鬥角，我甚至答應你，我可以休了所有侍妾隻娶她一人，你都不答應，又怎麽會舍得委屈她去當你們天儀皇帝的妾？”
父親波瀾不驚地說：“太子言重了，本侯說了，她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或許對她來說，她的夫君待她好，才她想要的，而不是一個名分。況且，太子選妃隻為傳承蘭烈血脈，何必非小女不可，本侯也希望太子別做出什麽為難小女的事。”
“在我眼中，皇室血脈一點也不重要，我隻是看重顧小姐而已，”基維悵然道，“我怎舍得為難她。更何況我也知道侯爺一脈在天儀數百年曆史上的地位，又豈敢為難顧小姐。侯爺大可放心，基維告辭。”
不過幾麵之緣，何來的情深。看著基維遠去的背影，我搖搖頭，走了出去。父親看著我，不置一詞。
“皇上呢？”我問父親。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身後的方向不說話。我轉過身，不出意料地看見了明宸。父親默默地退了出去，偌大的正廳隻剩下我和明宸。
“過來。”明宸語氣並無不善，但我卻從這兩個字中感覺到千鈞之重。我挪步過去，低下頭不敢看他。一隻手輕輕地抬起了我的下巴，我被迫抬頭看著明宸，一抹笑意在他的嘴邊一閃而過。他似乎咬牙切齒地對我說：“真是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朕是不是要把你關起來，才能絕了旁人對你的覬覦？”
“皇上……”我無言以對，隻是膽怯地看著他。他鬆了手，輕輕擁著我，歎氣道：“真怕一鬆手，你就飛走了。”
我的心弦一鬆，手卻環緊了他的腰，動情地說：“臣妾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愛重。”
“去年在玄洲，因為一些誤會認識了基維……”我的話頭剛起，卻被明宸截了下來，他說：“你無需解釋，去年的事你二哥方才都與朕說了，朕不怪你，也不可能怪你。”
“可是……”我還想說，但被他打斷了：“沒有可是。”
“皇上，我們回宮吧。”我忽然覺得待在玉壺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是遠離是非的好法子。明宸看著我，點了點頭。
後來，明宸和父親單獨談了一盞茶的功夫，不知道說了什麽，出來的時候兩人的臉色如常，我也不好多問，便就此作罷。
回到宮裏，明宸因有事處理便回了乾德宮。我和蒲兒回到玉壺居，剛進大門便覺得氣氛不對。走進主屋，皇後娘娘赫然端坐主位之上。
我定了定神，壓下心底的疑問，行禮：“臣妾叩見皇後娘娘。”
“平身。”皇後氣定神閑地看著我，“坐，本宮有話要和妹妹單獨說說。”其餘人等應聲退下。
坐定之後，我謙卑地問：“不知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如此，本宮便直說了。”皇後語氣平和，“妹妹進宮也有將近五個月了，皇上對妹妹的寵愛人人有目共睹，隻是後宮女子承受恩澤之餘也有傳承血脈的責任。妹妹如今尚無喜訊，而皇上又獨寵妹妹，已經許久不曾到過其他宮裏。妹妹著實應該勸上一勸，讓皇上不可任性而為，應以血脈延綿為重。”
子嗣，子嗣……我攥緊袖子底下的拳頭，不禁悲從中來，顧心離啊顧心離，你以為不出門就沾不到是非了嗎。平定心中的波瀾，我笑著對皇後說：“皇後娘娘的教誨，臣妾謹記在心。隻是皇上的性子，皇後娘娘比臣妾更了解，隻怕臣妾也無能為力，還望皇後娘娘體諒。”
“本宮自是知道的，但本宮更清楚妹妹對皇上的影響，妹妹自有妹妹的辦法。”她微笑以對，笑容裏蒙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森冷之感，“本宮不小心知道了妹妹和孤月痕的交易，若是皇上知道了妹妹的虛情假意，不知道將是什麽後果？又或者說，你那出身青樓的嫂子，不知能得你的庇佑多久？”
她怎麽知道這些事，不可能的，這隻是我在夢裏和孤月痕的交易，皇後怎麽可能會知道？我壓抑著不安的情緒，裝傻道：“請恕臣妾愚鈍，沒聽懂皇後娘娘的話。”
“妹妹是聰明人，你懂的。”皇後恢複如常的神色，“本宮說過絕不容許有人傷害皇上，不到萬不得已，本宮也不會去做這個人。本宮並不是讓妹妹遠離皇上，隻是希望妹妹分一些寵愛給其他人，所以勸與不勸，一切還望妹妹三思。”
“皇後娘娘……”我喃喃喊道，卻不知如何反駁。
她站起來欲離開，卻補了一句：“對了，聽說蘭烈使者會獻上美女，妹妹不如就此成全皇上吧。”
“你真的愛他嗎？”我問皇後，“這樣的成全，你確定是他想要的嗎？”
皇後沒有回頭，隻是止住了腳步，背對著我說：“自從我的夫君選擇了這張龍椅，他就沒有退路了。哪怕他不願做的事，我也不得不推他一把，這是我作為明家媳婦的宿命。自私如你，永遠也不會明白，有一些責任是不可逃避的。”
是啊，我本來就是有目的地來到明宸身邊的，我怎麽會了解作為所謂的明家媳婦的宿命。我永遠也不會明白，也做不到如此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