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蹊蹺婚夜
在平靜中度過了幾日，周遭一切也按部就班，長懌侯府已然滿堂披紅掛彩，貼著金色囍字的大紅燈籠分散在侯府的各個角落，喜慶的氣息感染了侯府上上下下的每一個人。
按照玄洲的傳統，婚禮從下午開始迎賓，拜堂吉時為太陽沒入地平線之時，拜堂後送入洞房正是夜幕來臨，象征男女從此共枕同眠，攜手一生。由於大姐夫丁一良是孤兒，所以婚禮前前後後都在侯府完成，直到三朝過後，大姐夫才會帶著大姐回家，從此展開新的生活。這個婚禮有悖常理，但是有父親的首肯，也沒人會碎嘴什麽，畢竟是喜事一樁，就無謂節外生枝了。
今天，長安侯府門庭若市，喜慶的樂聲此起彼伏。府邸前的長街架起了一排長長的遮陽棚架，掛起了大紅燈籠，辦起了流水席，宴請玄洲的老百姓。而從申時開始，賓客陸陸續續前來，管家在大門前迎客，迎進門來的都是達官顯貴，個個錦衣華服光彩照人，我還遠遠看見易寒蕭的父親長思侯以及他大哥長思侯世子，都是人中翹楚，不過相比易寒蕭，長思侯及其世子的長相就像得多了；而易寒蕭大哥對他那種隱隱的不合理的恭敬之情讓我有些意外。
沈默是一個人過來的。前日，因為怕參加長懌侯府的婚禮會讓沈黓觸景傷情，沈默派人將他送回了京城。送別之時，看著沈黓站在馬車上衝我微笑著揮手，他傷未痊愈，一張臉蒼白蒼白的，但是精神卻很好，讓我仿佛覺得，他已經煥然一新，不管是熬過了這段感情的傷害，還是將那傷口深藏了起來，他都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為情傷而買醉的大男孩了。關於成為他這段感情推波助瀾的始作俑者，我沒來得及向他道歉，他卻似乎已經明了，他告訴我說，即便一切重來，他還是會選擇這條路，哪怕再次一路走到黑，他也甘之如飴。
我今天穿了一身不打眼的竹青色襦裙，和湊熱鬧的林玥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裏看熱鬧。我特意讓父親不必給我介紹那些遠房親戚，以免喧賓奪主，關於我的“傳說”實在是讓我不得不以低調來保護自己。
“呶，心離姐姐看，”林玥俏皮地努努嘴，“再怎麽不起眼，沈世子還是看見你了，他過來了，我不打擾你們了。”林玥總是躲著沈默，沒和他打過一次照麵，她的說法是她民女一個，不敢瞻仰這些貴公子的俊顏。她說這話的時候，一副義憤填膺的可愛模樣，我二哥恰巧過來了，站在她身後，聽得一愣一愣，把我逗得可樂了。
寒暄過後，我問沈默：“你幾時回京？”
“後天。”
“後天……”這一別，怕是永訣了，我笑著說，“我先祝你一路順風了。”
他沒有說話，隻是隨意地應了一聲。忽然覺得不適，我們之間也就剩下這樣的對話了嗎？
過了一會兒，他想了想說：“能借一步說話嗎？”
於是我帶著他離開熱鬧的前廳，往歸晚園方向安靜的花園走去。
與他並肩而行，他緩緩地開口道：“來玄洲之前，我把嗣翰畫軒關了，那幅‘昨夜香衾覺夢遙’我帶了過來，聽說你第一次進畫軒，對那幅畫很是感興趣，那是我過往很美好的一個夢，不嫌棄的話，給你做個紀念，算是……感謝你救了我一命的薄禮。”
“那幅畫……”那幅畫著我前世模樣的畫，這句話我沒敢說出口，“可以嗎，那是你最喜歡的畫。”
“對我來說，感覺比畫更重要。”說著，他不知道從哪兒變戲法似的拿出了那幅畫卷。
“謝謝。”我鄭重接過，如獲至寶，盡管畫中人對我來說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可是看著畫像，我總有一種親切感：這不是我，而是來自未來的密友，她的生平我全部參與，我深知其中苦樂。
正沉醉其中，耳邊傳來路兒興衝衝的稟告聲：“小姐，奴婢可找著你，玉姑娘來了。”我轉過頭，看見容光煥發的玉人歌跟在路兒身後款款走來。
“離兒，這位是……”看見我身邊站這一個男子，她微笑著問。
“噢，”我回過神，給他們介紹，“這是京城長安侯世子沈默，這是我的好朋友玉人歌。”
玉人歌抬頭一看沈默了，愣了一下，目光像被磁鐵吸住了，盯著沈默的臉不放：“沈世子，我們可曾見過？”
“玉姑娘，我們素未謀麵。”沈默微微一笑，告辭。
玉人歌回過神，輕輕地擺了擺頭，笑眯眯地看著我：“離兒難道不要解釋一下，這位沈世子的真實身份？”
“你想什麽呢？沈世子不過是送我一幅畫而已。”我慢慢卷起畫卷，笑她，“倒是你，幾日不見，春風滿麵。”
“慢著，這是沈世子畫的？”玉人歌臉色陡然一變，伸手阻止我收畫，“離兒，這是我夢裏的人。”
時至今日，經過那麽多事，我忽然又淡然了，玉人歌夢見前世，那麽她認得畫中人甚至認得沈默都不奇怪。是不是前世今生又如何，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的。我說：“歌兒，一幅畫而已，別緊張。”
“可是，怎麽能有這樣的巧合呢，沈世子的畫中人是我的夢中人，這不可能，連服飾都一模一樣。”玉人歌自顧地說著。我將畫遞給路兒，扶著玉人歌，轉移她的注意力說：“別想了，吉時快到了，我們出去吧。是二哥帶你過來的吧，我們一起去找他。”
回到前廳，玉人歌將二哥請到一邊，不知道在說什麽。我發現他倆的關係似乎又近了一步，二哥都不介意在眾人麵前和玉人歌說話了。而湊了一圈熱鬧的林玥湊了過來，奇怪地問我：“姐姐，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很奇怪的香味？”
我環顧四周，賓客都慢慢往前廳聚攏，新人快要出來拜天地了。我深呼吸了一下，搖了搖頭。林玥歎了口氣道：“那沒什麽，可能是我多疑了，不過我剛才去喜房發現了一件怪事……咦，姐姐，你這翡翠鐲子很好看，誰送給你的。”
“我大姐送的。”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鐲子，這是大姐顧姝前些日子來求我為顧緹說情時送我的，想著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早上去她房裏道喜的時候，我便戴上了。
“姐姐能轉送給我嗎，雖然君子不奪人所好，可是我實在太喜歡太喜歡了。”她一臉期待讓我不忍拒絕，“既然玥兒喜歡就歸你了。”我脫下鐲子遞給她，“你剛才說你在喜房發現了什麽怪事？”
她嘻嘻一笑：“沒什麽。我去偷窺新娘子了，顧大姐很漂亮。”
我輕輕一戳她腦門：“你這小妮子。”
“吉時到……”玄洲官府的婚禮司儀揚聲一喊，場麵即時安靜下來，樂聲瞬間清晰起來，一派喜慶氣氛，“新郎新娘拜天地！”
鞭炮應聲而響，劈裏啪啦，熱鬧非凡，仿佛要把這喜悅傳送無限遠的地方，讓天下人都來分享新人的喜樂。
父親和大娘已經在主位前端坐著，兩人都笑吟吟地看著新郎官新娘子在眾人的簇擁下款步走來，一雙璧人紅衣似火，各執大紅綢花的一頭，新郎官丁一良微微而笑，新娘子顧姝臉上罩著一層薄薄的紅紗，清麗的麵容、嬌羞的笑容隱約可見。
我一時感慨良多，想起沈黓，天下有多少有情人能成眷屬？大姐多年的堅持多年的癡等，總算沒有白費，願她從此與姐夫琴瑟和諧，白頭偕老。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在司儀的指引下，丁一良和顧姝一一照做，尊貴的賓客們也不顧矜持，不斷喝彩叫好，祝福聲連連。
此時，身後有人扯了扯我的袖子，我回過頭一看，是範嶆。我從人群中抽身出來，和範嶆走到僻靜處。
“姑娘恕罪，情況特殊，屬下實在不得不現身稟告。”範嶆告罪道，“侯府有人動了手腳，有人施了迷香金風玉露散，這是沉城一位高人的獨門迷香，隻要加入目標人物的毛發、血液或者在他們身上放置一個特製的物件，即可控製其人，而迷香對一般人無害，屬下估計有人想擄走什麽人。姑娘千萬要小心。”
神了，還有高級定製的迷香，我愣了，傻傻道：“這個，我怎麽防，我也沒辦法啊。”
範嶆遞給的我一顆藥丸，道：“這顆藥丸姑娘服了，萬一……有不測，即便是天涯海角，屬下都能尋到姑娘的蹤跡。這幾日，姑娘切記不可一人行動，而屬下會在暗中保護您的。”
服下藥丸，回到前廳，新人已經入洞房了，宴席開始。
我坐到主人桌上，二哥問我上哪兒去了，我順便尋了個借口搪塞過去。我留心四周環境，盡是一片喜慶祥和氣氛，而大姐夫也出來敬酒了，賓客們又熱鬧了起來，我漸漸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