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無從選擇

  沈黓出事了。


  前些天見過沈黓之後，我便讓範嶆兄弟試著查探他的下落，今天範嶆捎來消息，說沈默已經找到沈黓了，而沈黓受了傷。我趕到沈默下榻的客棧時，大夫正在為沈黓診治。


  看見我來了，沈默冷冷地吩咐隨從：“把孫嵋帶下去，讓她永遠從三少爺麵前消失。”


  原來那位我久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嵋兒姑娘也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被捆在了一旁。她披頭散發，衣衫襤褸，一身邋遢也難掩其清麗不俗的氣質，實在不像一個目不識丁的山野村姑。


  “慢著。”我擋住門口，“沈默，你要殺她？”


  “有問題嗎？”他掃了我一眼，加了一句，“這跟你有關係？還是你準備好了，插手長安侯府的事？”


  被沈默搶白，我頓了頓，說：“孫姑娘是沈黓的人，即便要殺要剮，也得由他來決定，你趁他傷重處置了孫姑娘，就不怕他……？”


  “你還要用你的自以為是害多少人？”沈默突然質問我，聲音低沉而狠絕，生生把我嚇住了。


  “我，我沒有。”我不知怎麽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傻傻地回了一句。


  “你沒有？”沈默冷笑一聲，指向內間躺著的沈黓，“你知道他為什麽躺在那兒嗎？全是拜你所賜！孫嵋和沈黓的相遇，孫嵋的欲迎還拒……一切都是一個圈套，目的是想讓沈黓耽於情愛，讓他成為一個廢人。而你，竟然教唆他帶著這個女人私奔，是你一手把他往火坑裏推的，你還敢說你沒有。”


  “我不知道。”我腦中一片混亂，圈套……火坑……我不知道，沈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很愛她，我想有情人終成眷屬，所以我才幫你的。


  身旁傳來一陣冷笑，我轉過身一看，是孫嵋在笑，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我扳過她的肩，問：“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害沈黓？”


  “當年他外祖父將我一家老小趕盡殺絕，僅我一人逃出生天。我要報複，我要那老匹夫痛不欲生，最好的方法是毀掉他最在意的女兒、最疼愛的外孫。我要毀了沈黓，我要他生不如死，要毀掉他的母子情！”孫嵋一字一頓，狠毒地說，“我還要謝謝你呢，如果不是你，私奔這一條還真實現不了，哈哈哈……沈黓說南方氣候溫和，於是我們來了玄洲，我找了個機會，找人演了一出戲，讓他知道我變了心，給他戴了綠帽子，哈哈哈……”她淒厲地笑著，猶如鬼魅一般。


  內室傳來沈黓無意識的痛苦呻吟：“嵋兒，嵋兒……”


  “傷了他，你痛快了嗎？”我定定地看著她，不理解怎樣的滅門仇恨，一定要賠上自己的清白之軀。真要報仇雪恨，何不痛痛快快一刀殺了沈黓，不必到如今彼此都痛不欲生。難道不是嗎，我分明看見她猙獰而肮髒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


  “痛快，我痛快！”孫嵋笑著流淚。


  “你何苦傷害一個愛你至深的人，這個仇，你真的報得痛快嗎？”我喃喃自語。孫嵋聞言，怔了怔，笑得更瘋狂。


  “夠了。”沈默沉聲喝道，“帶下去。”


  看著孫嵋癱軟的身體被架了下去，我抬眼看著沈默：“你聽我一句，你真的不能處置孫嵋，否則，你會讓沈黓痛苦一生的。”


  “哼，你道理倒一套一套，卻不知自己是怎麽對待身邊人的。”沈默冷笑著看著我說。


  “你想說什麽？”我暗自叫苦，他是怎麽了，劉傅青的事，他就那麽在乎？


  沈默起身，走到我跟前，探下身子，低聲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我不知道。”我冷聲回道，我想不攤開來一次說清楚，隻怕他會揪著這問題沒完沒了，“我和劉傅青之間的事，沒人說得清楚，你覺得劉傅青會希望我因感激而愛嗎，你知道我離開京城前拿到了什麽嗎？”


  我取出一直隨身帶著劉傅青寫滿對我的祝福與心願的絹子，攤開，遞到沈默麵前，上麵寫著“心離好好過”的血跡已經變成了深褐色，仿佛提醒著我，一切已成過去。是的，我時刻帶著它，提醒自己，我的命從來都不是自己的，我要好好過。


  沈默無語，怔怔地看著我手中的絹子，不敢接過，我淒然地說：“這是伏先生托人給我帶回來的，劉傅青在性命垂危的時候還不忘讓我好好過，他的這份心，容得了我因感激而愛去褻瀆嗎？我不知道你是什麽立場來一而再再而三地揪著我不放，劉傅青的摯友嗎？你別忘了，劉傅青救的是我，可我為的是誰？！這是一個死結，沈默，裏麵有你，有我還有劉傅青，不是我一個人解得開的。”


  “我從來沒讓你救我，不是嗎？”他若有所思地說，一抹痛色閃過眼眸，“我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芙蕖、你、甚至還有青和祖父，你們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我要不要背著那麽多負重活下去。”


  “沈默……”我心酸地喊他，卻不知說什麽好。選擇，我們誰能選擇命運，從來都是命運選擇了我們。


  一天之後，沈黓醒來，明白一切因果，放孫嵋離去。孫嵋離開之前，狠狠地斷了沈黓的念想，她告訴他，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旁觀者清，連沈默都看出來了，孫嵋放下了，除了自己，她什麽都放下了，包括仇恨、沈黓。她希望沈黓從此海闊天高，重新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