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範氏兄弟
為沈默即將到來而忐忑的心情，被範氏兄弟暴露身份一事徹底衝散了。
昨天，一個人送來一個大包裹，聲稱要親手交給我，門房來稟告時，我正準備和林玥出門。包裹裏的是我曾經在基維住宅裏看到的壁畫，那些色彩濃烈的抽象畫，看來範嶆他們又完成任務了。但是，那些畫我和林玥看了老半天，怎麽也看不出我原本以為的連環凶殺受害者的死狀，這條線算是又斷了。
然而，林玥無意間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告訴我說，這類畫她家有，是她爹從海外商人手中購買，送給她娘親的；而這種畫在海外的蘭烈國，乃皇室專供。
我決定親自去一趟，看看那房子裏還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沒想到，今天我還沒來得及去找範嶆兩兄弟，他們就被抓進侯府了。
現在，在侯府的地牢裏——原來富貴人家都有地牢的——我看到了他們兩兄弟，而父親和二哥都在，是父親讓楊燁把我叫過來的。
見到範嶆兄弟隻是被綁在刑架，沒受刑的痕跡，我暗自鬆了一口氣。他倆看見我，慚愧地低下了頭。
“心兒，這兩個人你可認得？”父親問我。
我裝作細細打量他們，一時想不出應對的方法，隻得繞著彎回答：“他們犯了什麽事，為什麽會在這兒？”
二哥於是對我稍微解釋了一下，原來起因就是那些該死的畫，範嶆兩兄弟近段時間暗地裏高頻率地調查基維主仆的住所，驚動了長懌侯府的暗哨，父親懷疑他們與花祭上出現的黑衣人有關，但是仍按兵不動，直到昨天他們派人送來那些畫，才決定出手。我這才知道原來父親從未放棄對黑衣人調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們什麽都不會說的。”範嶆或許是怕我難做，率先在我麵前表明立場，對父親說，“長懌侯，我們沒有傷害令嬡的心，侯爺若不信，要殺要刮悉聽尊便，我們絕無怨言。”
“不愧是冥魅莊的人。本侯知道，你們不怕死也不怕酷刑。”我詫異了一下，父親還知道他們是冥魅莊的？父親冷哼一聲，繼續道，“但是，如果本侯放消息出去，你們任務失敗了，而人還活著，你說冥魅莊的人會怎麽對待你們？”
果然，範嶆臉色一變，我想起他們追隨我也是有任務兩度失敗的原因。想到他們盡心盡力為我賣命，想到夢中的心離對我所說的，如果此次他們為我賠上了性命，我還算個人嗎我？如是想，我一陣難過，我什麽時候變成了這麽一個自私的人，怎麽能為了在父兄麵前保存一點不必要的未知的感覺而將他們視為棄子，我應該在剛才一進來的時候就將事實告訴父親的。
“父親，二哥。”我下定決心和盤托出，“他們倆是追隨心兒的，查基維也是心兒的主意，對不起，心兒考慮不周，給大家添麻煩了。”
“姑娘……”範嶆範峭兩兄弟沒想到我會當著父兄的麵承認他們，異口同聲詫異地喊我。我看著他們，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們放心。
父親和二哥的表情一致地變得複雜起來，驚訝、擔憂、不解，我辨不清說不明……
“心兒，他們是冥魅莊的殺手，冥魅莊。”二哥一直強調了冥魅莊，似乎想讓我收回剛才的話。
“我知道，二哥你聽我說了你便明白了。”我繼續解釋，盡量將能講的都講清楚，“他們是因為我導致兩次行動失敗才決意要追隨我的。我是在京城北郊的一條大路上醒過來的，醒來後便什麽都不記得了，身負重傷，身邊是……幾具零碎屍體。我第一個遇見的人便是林玥姑娘，她想幫我，但是她的毛驢見了我忽然發狂跑了。後來遇見了一位辰公子，是他救了我，並且將我帶到京城。第一次見他們兄弟倆就是在他們刺殺辰公子的行動中，是我導致他們行動失敗的。到了京城辭別辰公子，我為謀生計，進了長安侯府當樂姬，在跟隨沈默世子前往青花鎮的路上，再次遇見他們刺殺沈世子，我又再次導致他們行動失敗。於是他們兄弟倆就決定追隨我，條件我是原諒他們兩次不成功的刺殺，原諒他們。這就是我知道的，其餘的具體原因，還得問他們倆，如果他們願意說的話。”
“心離……”父親帶著巨大的震撼，憐惜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大概明白父親的意思，想必在他眼中嬌滴滴的女兒竟然在短短幾個月經曆的那麽多的事，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我微笑道：“父親，一切都過去了，女兒現在很好。”
二哥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勵，他又轉向範嶆兄弟：“你們有什麽話說，我四妹為了救你們，已經把她的痛苦重申一遍了。”
範嶆範峭已經被鬆綁，他們倆雙雙跪倒在地：“姑娘，屬下無能，願告知追隨姑娘的真相。”
我感覺自己的眉頭不自覺地挑了一下，原來這就是他們所說的成熟時機，他們要看我能否真的承認他們兄弟倆。我虛扶了他們倆一把，道：“起來說話。”
“我們是沉城人。”範嶆語出驚人。
我忍不住打斷他：“那為何上次你們無法進入沉城？”父親和二哥看我忽然激動起來，也不說話，隻靜靜地看著。
“姑娘，這就是屬下兄弟跟著您的原因。”範嶆懇切地看著我，“我們是沉城人，但是由於一些原因，我們迷路了，回不去了。隻有姑娘您能帶領屬下兄弟回家。因為您額頭上有我們回家的標記。”
“你的意思是我也能進入沉城？”我不解地問道。
範峭想了想，繼續說：“屬下估計，目前尚且不能，但是沉城有一本古籍《沉城錄》，其中有記載，迷路的沉城人回家的方法有幾種，其中一種便是找到一個擁有彼岸花眉間記的人，待機緣到來，便能隨之進入沉城。”
“沉城是個什麽地方？”又一次，沉城以一種很神秘很令人神往的姿態被人提起，但是我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因為他回答我說“世外桃源。”
“你們是沉城人，為何淪落到成為冥魅莊的殺手？”聽二哥話中的意思，應該是沉城人都很不一般？
“稟世子，屬下想查探回家的消息，原本想加入覺情宮，但未果，所以便選擇了冥魅莊。”範嶆倒也爽快，認真地回答二哥。
父親安靜地聽著，他似乎捕捉到了點什麽訊息，忽然插了一句話：“辰公子是誰，你們為何要殺他？”
“侯爺見諒，請恕屬下不能說。”範嶆有幾分尷尬地說，“屬下背叛冥魅莊已是不對，實在不能再泄露其他秘密。”
父親釋懷：“本侯理解。既然如此，你們就好好地保護心離，有你們這樣的高手暗中保護她，本侯也就放心多了。”
“謹遵侯爺吩咐。”範嶆範峭恭敬地回答道。
父親和二哥離開地牢後，許久不出聲的範峭終於說話了：“姑娘，抱歉，害你暴露身份了。實在是怕誤傷姑娘的家人，否則不會被擒住。”
我牽了牽嘴角，說道：“無礙，讓你們的身份大白，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而且，我也很感謝你們眷顧我的家人。你們走吧，天色不早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姑娘，屬下有要事稟告，關於基維主仆的。”範嶆環顧空蕩蕩的牢房，壓低聲音道。
“你講。”我洗耳恭聽，他們倆的辦事能力我真是沒話說。
“屬下據查探到的消息來看，基維主仆不可能是玄洲連環凶殺案的凶手，而他們與顧緹小姐勾結想擄走姑娘，也是另有原因。”範嶆說出自己的判斷。
“什麽原因？你們如何得知他們絕無可能是連環凶殺案的凶手。”我想起自己先前的猜測，“有一個關鍵點，凶案是他們來玄洲才發生的，而他們走了之後，凶殺案也沒再發生。難道僅僅是巧合？”
“是的，”範峭接著解釋，“雖然表麵看來，一切很巧合，但是實際上，其中有幾個女孩被殺害時，他們都沒在玄洲。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殺人動機，更有一點能證明他們不是凶手的是，他們企圖擄走姑娘，而不是殺死姑娘。”
“這又何解？”我不知這兩兄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兩兄弟相視一眼，居然笑了，範嶆說：“屬下在那個房子裏發現了蘭烈國皇族的圖騰。而蘭烈國有個傳統，他們的太子必須有一個妃子是異族人，所以每隔十數年，他們便會派人遠赴他國物色美女，為太子選妃。”
“……”我無語，不過也能理解這一“傳統”的原因，無非遠血緣雜交可以獲得基因多樣性什麽的，通俗的說是混血兒聰明，我“囧”出一頭汗，居然想把我弄過去當生育機器，“既然如此，我知道了，此事到此為止，無需向我父親提起，你們走吧。這事以後也別再提了。”
“屬下遵命。”範嶆低頭掩住眼裏笑意，恭謹地拱手道。
送他們從後門走，我如釋重負，今天總算辦妥這兩兄弟的事了，以後有什麽事也不用束手束腳了。
關上門的一刹那，一道光閃耀著我的雙眼，我眯縫著眼往西邊望去，晚霞如紗如綢，西邊的天空一片絢爛，紅彤彤的落日躲在遠山之後，餘暉燦然。我心中湧起一絲喜悅，希望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