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正麵爭執
荒園裏,花婆婆看見傷痕累累的我,霎時怒氣湧上眉間,在我和簡丹來不及反應之時,她就憑空使出了一掌,頓時一陣刀劈似的風刮來,院子裏彼岸花被婆婆的掌風攔腰砍斷了一大片,花莖斷處,竟然和刀砍的口子沒有區別。看到如此情景,我和簡丹震驚了,麵麵相覷,如果這一掌打在人身上……不死也落個殘廢了吧?
“婆婆息怒,”我趕緊上前安撫她,“心離這不是沒事了嘛,您消消氣。”
婆婆還是不解氣,說:“我隻不過閉關了三天,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我這就去把那個惡毒的女子抓來,我要用她的五髒六腑來煉藥,可恨,太可恨了,竟然敢對你下毒手,我看她是活膩了。”
不是不感動的,我笑了笑,做了個比較大膽的舉動,親昵地抓住婆婆的手說:“婆婆,別氣壞了身子,為這樣的人,不值當。”
“是啊,天道循環,她那麽惡毒,會有報應的,婆婆喜怒,”簡丹看我的眼色,也趕緊開口勸道,“眼前最緊急的是心離臉上的刀傷啊。”
婆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看著眼前大片的彼岸花,眼裏一片猩紅,過了一陣,轉過頭看著我,說:“心離啊,不要相信天道循環,不要相信命中注定……你這樣的性子,往後的路可怎麽走得下去。記住婆婆的話,‘我命由我不由天’,知道嗎?”
“婆婆……”我不太明白她的話。
“罷了罷了,時機未到。等到哪一天,你會對傷害你的人施以報複時,你就明白了。”婆婆拍拍我的手,走了進去,“來,我給你看看臉上的傷。”
婆婆簡單地看了一下,說安若素沒給匕首喂毒,不留疤是沒問題,如果喂了毒,那就麻煩了。婆婆配出來的任何藥,成分都少不了彼岸花,其實我很好奇,我印象中的彼岸花是有毒的,為什麽花婆婆將彼岸花奉為靈丹妙藥呢?任由簡丹幫我上藥,我心裏想得更遠了,報複?如果報複可以得到解脫,前世的我還會一人拋下父母摯友遠走他方,最後客死異鄉?我不知道,安若素折磨我時我真的很恨她,可是現在,我也不想將她置之死地,愛一個人付出的是心力,恨一個人付出的是心血,我太累了,我不想恨。
回到臨風居,意外地聽到了簫聲,曲子似乎有幾分熟悉。踏進園子,遠遠的,看見沈默一人,一襲墨灰色長袍,坐在老樹下的石凳上,神情專注地吹著洞簫,簫聲悠悠,清越秀雅。冬日微弱的陽光透過蔥蘢的樹葉,細碎地灑在沈默身上,一束陽光映著他姣好的眉目,他微微閉著眼,沉醉在另一個世界裏。這樣美好的人,若不是不是因為無憂焰,在這開明的天儀國,想必也是眾名媛追逐的對象吧?素聞天儀國有“天儀三傑”,名聲在外,都是頂好的青年才俊,其中便是一個來過侯府的睿王妃之夫睿王爺,其餘的由於我八卦精神不夠,不得而知。如果沈默不是這樣,“天儀三傑”應該改為“天儀四傑”了吧。
簫聲停,餘音不絕,盤桓耳際。沈默睜開雙眼,突然吟出了一句:“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我微微有點詫異,原來這是時代也有張若虛的。我也終於想出來了,曲子是《春江花月夜》。
“知道這首詩嗎?”沈默問我,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怎麽又突然理睬我了,下意識點了點頭。他微微一歎,自顧自地說:“母親的小姑姑,在二八年華有此胸襟,作出此詩此曲,她幾乎是一個神話般的女子……”
我震驚了,《春江花月夜》是夫人的姑姑作的?怎麽可能,絕對不可能,難道又一個穿越前輩?初進侯府時,我在沈黛房裏彈過《滾滾紅塵》,沈黛說是一青樓女子在十數年前作的;在竹屋時,伏先生又要教我五子棋……這個時空到底有多少個穿越過來的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見沈默有幾分不明所以地望著我,我趕緊回過神來,說:“奴婢愚鈍,聽此詩時,隻深深記住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我緩緩地吟誦出這句,卻轉過眼不忍看他。
“青可還有跟你說什麽關於芙蕖的事?”沈默的思維又大跳躍了一下,我怔了怔,說:“沒有。”想問他有沒有劉傅青的消息,看到他落寞的神情,欲言又止。
不料他自己開口:“青平安抵達沉城了。”我聽了,不知如何回應,隻輕輕點了點頭,心裏的石頭也放下了,那就好,應該是伏先生給他傳達的消息吧?不知道暗中保護劉傅青的範嶆兄弟如何了,我吩咐他們設法跟著伏先生一行人混入沉城,一直到獲知劉傅青康複的消息再回來找我,期間順便查探一下這座被簡丹稱為世外桃源的孤城。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成功進入沉城。
“心離。”沈默突然喚我名字,我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正式地叫我的名字,像一個魔咒,把我緊緊套牢了。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的下一句居然是這樣的,他繼續道:“那晚的話,我都聽見了,青是我的摯友,是芙蕖的兄長,你、們二人,舍命救我,我感激你們,請你為了青,好好的珍惜自己,善良,不該對著傷害你折磨你的人,安若素……”
“世子。”我打斷了他的話,他什麽意思,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奴婢和劉傅公子,並非是世子口中的‘你們’,劉傅公子的心意,並非奴婢的心意,請世子不要誤會。”
“誤會?”沈默的臉色開始變了。
“是的,誤會。”我肯定地說。原來回侯府後的敬而遠之,是這麽一回事,他把我看成恩人,以及摯友的女人,天啊!那麽之前在二夫人房裏他那一句“不愧是本世子的人”,是氣我不為了劉傅青珍惜自己嗎?
“誤會……青為了你,至今昏迷不醒,你說這是誤會,你怎能將他的一往情深看成是誤會,你沒有心嗎?”沈默冷冷地質問我,他的冷酷霎時間統統回來了,“原來你棄他不顧,一心回到侯府,就是因為你把他所做的一切當成了誤會,對嗎?你到底想做什麽,侯府的當家主母嗎,還是侯府的三少夫人?”
聽了他的責難,我多日以來積蓄的委屈瞬間爆發:“我不想!你不要拿那些虛榮來侮辱我,我不稀罕,我從來都不稀罕!你還愛著芙蕖嗎?你忘記了她兩年,現在你重新記起她了,在你心底,這份感情還在嗎?你是因為她舍命救了你才繼續念著她,還是因為她曾經是刻在你生命裏的人而念著她?如果是前者,芙蕖泉下有知,以她舍己救你的心思,你認為她會希望你這麽念著她嗎?愛從來都不是施舍,你知道嗎?劉傅青救我,我感激他,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他的生命,但是我不能把愛施舍給他,這是對他的侮辱,你懂嗎沈默?!我為什麽回來,是為了你,不是為了你的世子爵位,花婆婆說這世上隻有我能救你,我認定你是我那個失去的故人,我不承認我愛你,但我誓死捍衛你活著的權利!你可以剝奪我的一切,但你不能不讓我救你。”
我一口氣將這番話說完,感覺臉上涼涼的,一抹,全是冰冷的淚。
沈默震驚地看著我,最後像失了魂似的,跌跌撞撞地向書房方向走去。
注:詩句引用《春江花月夜》.張若虛.唐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