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傾城妃香消玉殞
我在將軍府住了三兩天,確知千儀這幾年過得確實不錯。將軍府的仆人,從到到小,都對千儀心悅誠服。老管家張伯世代跟隨莫家,對莫家忠心不二,莫君銳不在的這些日子,千儀說多虧了他,將軍府才沒自亂陣腳。如此一來,我對這位老管家也多了幾分敬重。
昨日顧展延來過,說他近日聯合長安侯、長思侯在朝中斡旋,希望能將莫君銳救出來。可是皇帝竟然將顧展延找了去,訓斥了一頓,說讓他被恃著作為守護家族就任意妄為,這天下注定是姓明的。說這些話時,張伯也在場。原來顧展延一直沒瞞著他莫君銳的事,就是為了在將軍府內外統一口徑,將千儀瞞住。見顧展延對我的態度,張伯對我也更加信任了。
而莫君銳的部下,對莫君銳的不白之冤就更加忿忿不平了,如果不是莫君銳治下甚嚴,指不定還要出什麽事。顧展延跟我說,前不久就有莫君銳的一個副將找他——因為大家都知道莫君銳和顧展延是摯友——說與其擔了這個汙名什麽都不做,不如就直接反了。顧展延對此人甚是懷疑,剛查了一半此人的底細,就發現他暴斃身亡了。其中真意不言自明。不過幕後之人這樣投石問路,實在是太傻了,這不白白暴露了一顆有力的棋子了?不過也說明另一個問題,就是莫君銳的事已成定局,他是在問顧展延的意思。
“姑娘。”張伯喚醒沉思的我,他站在門口,欲言又止。我從房裏出來,勉強扯了個笑容:“張伯有事找亂紅?”
“姑娘,是這樣的,方才宮裏的公公來傳話,說淑妃娘娘病重,想見見夫人。”將軍府的人管千儀叫夫人。
瀟淑妃病重了?想起那個溫潤如玉,曾為我所累的女子,心中一陣悵然。如果千儀知道了,又免不得傷心一番。“那趕緊去通知公主,瀟淑妃和公主的交情不淺,她想見公主,自然合情合理。”我不假思索地跟張伯說。
“萬萬不可,姑娘,”張伯擔憂地說,“宮中人多口雜,隻怕……”
不愧是老管家,遇事腦瓜先轉幾個彎。我點頭稱是:“還是您想得周到。可是張伯,公主不去也不行,不若亂紅跟著去,流言蜚語能擋則擋,實在擋不住的,也能看著點公主。”
“姑娘,老朽正有此意。”張伯讚賞地看著我。我憂心忡忡,卻不敢表現出來,隻說:“事不宜遲,那我們快去通知公主吧。”
千儀聽到瀟淑妃的消息果然很沮喪,直接安排了馬車就趕進宮裏。
之前千儀跟我說,太後的遺旨裏,有這麽一條,大概意思就是,後位虛空已久,不可一直空懸著,指名要瑜貴妃為一國之母。這個安排合情合理,亦在我的意料之中。如果不是我整垮明宏和容德妃的那一招借刀殺人,瀟淑妃依舊冰清玉潔,還是有機會的。盡管她是受害者,可是作為皇後娘娘,是不容許有一滴髒水上身的,說到底,是我毀了她。而瑜貴妃為人端莊華貴,以德服人。太後在時,輔佐太後將後宮打理得頭頭是道。同時她也育有二皇子,加上她的娘家多年以來也知進退,從未仗著瑜貴妃而作威作福,她父親尚書令更是在她榮登中宮之時,掛印離去。此皇後一上位,就受人稱道。
可是在我看來,如今的形勢,當了皇後,更不是好事。樂然王對皇位覬覦已久,經過幾年的陰謀詭計,現在已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瑜貴妃當了皇後,她的二皇子也不一定是太子,即便是,二皇子也沒有能力和樂然王抗衡的,國舅爺又辭官歸田了,皇後這一支,是完全沒轍,任人宰割了。隻望樂然王打的是和平戰,不禍及這些無辜的人。
可是瀟淑妃怎麽又突然病重了?她雖然嬌弱,可身子骨一直硬朗,莫不是碰到什麽事了,對了,她的十二皇子,如今也有五歲了吧。皇宮娘娘的娘家沒轍,不代表瀟淑妃的娘家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如果是這樣,就更加麻煩了。
承和帝十二個孩子,六子六女,皇子中成年的三個已經沒了兩個——明宏、明宬。未成年的是八皇子九皇子和十二皇子,八皇子九皇子的母妃的娘家都沒戲,就真的隻剩下瀟淑妃的十二皇子了。
“亂紅,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身體不適,”馬車裏,本已滿臉愁容的千儀反而擔心我。“如果不適,就別跟著我進宮了。若是碰上那翩昭儀,又得不安寧了。”
“我沒事,公主,我也想見見瀟淑妃和十二皇子。”我扯了扯嘴角。翩昭儀,就是過去的翩婕妤,如果沒有皇後娘娘,隻怕她這幾年會將皇宮弄個底朝天。皇帝一直對翩昭儀“寵溺有加”,而這個翩昭儀,就不知道好歹,心狠手辣人人不齒,皇帝要是對哪個宮女多看一眼,那個宮女勢必得脫層皮。
“夫人,安東門到了。”將軍府的車夫隔著簾子通報千儀。千儀應了聲,起身下車。千儀雖然仍是長公主,可畢竟嫁了出去,冠了夫姓,不再姓明了,進宮也得把馬車停在宮門,再乘轎子進去。
看了一眼高大的宮門,我跟著千儀一步一步走進這個曾經禁錮了我半生的深宮。
跟著千儀的轎子後麵走,一路走向翛然宮,我發現了很多新麵孔,舊人都記不得了。皇宮也是這麽個地方,送往迎來,一代新人換舊人,紅顏未老恩先斷,若說天下怨氣最重的地方,估計天下間沒有一處能跟皇宮比肩的。
想到待會兒又免不了一番淒風苦雨,我一陣頭痛。似乎這些年經曆過的許多,已讓我漸漸麻木。世間總有數不盡的悲喜,每個人都得承擔一二,而我背負的,足夠多了,別人的就讓他們自己去負擔吧。我很累,負擔不起了。
翛然宮很冷清。
失了寵的妃子,即便是傾國傾城的瀟淑妃,哪怕死,皇帝垂憐半分。宮中那麽多聰明的女子,怎就個個都想不通透,何苦去爭那一份半份的恩寵,空守一輩子。我看著躺在床上的病美人,不禁唏噓。
瀟淑妃蹙著眉閉著眼,臉色蒼白,額上布滿密密的汗珠,鬢角的頭發濕漉漉地沾在臉頰,依舊很迷人。她的貼身丫鬟玉兒正拿著手帕著替她拭汗。千儀接過帕子,揮揮手,屋裏的婢女都退了下去,隻剩我。
“娘娘。”千儀輕輕叫瀟淑妃,“醒醒,千儀來看你來了。”千儀也顯得很平靜,或許是知道了結果,無謂哭哭啼啼了。
唔的一聲,瀟淑妃緩緩睜開眼睛,原本清亮的眸子現在已經黯淡無光了,到底是什麽,使得這個女子如此絕望。她看見千儀,臉上出現了欣慰的神色,她很虛弱,想對著千儀笑一笑都不能了。她掙紮著要坐起來,我趕緊上前扶著她,見了我,她更是欣喜,呼吸都急促起來,似乎想說什麽又出不了聲。我明白她的心意,說:“娘娘,亂紅也來了。”
端參茶給她潤了潤嗓子,她泫然開口:“千儀,我大限已到,時日無多了。請你來,隻有一件事,希望你答應我。”
“娘娘,你正值花信之年,怎能說這些喪氣話。”千儀打斷瀟淑妃的話,“不過點小病小災,很快就會好的。你現在的任務是快快養好身子,十二皇子還哭著喊著要母妃呢。”
說起十二皇子,瀟淑妃的神色更沮喪了,說:“千儀我求你了,聽我把話說完。宸兒還小,什麽都不懂,做母妃的,不想他文治武功,隻求看他健康成長,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可如今,就連忠心耿耿的莫將軍都含冤莫白,我的宸兒若是沒了母妃,該如何是好。有時候我想著,真想帶他一起走了……”
想起那個乖巧的小皇子,我十分難過,如果樂然王還有一絲人性,他不該對小皇子動心思。“娘娘,聽亂紅的,你一定要支持下去,不可泄氣,小皇子很需要你,如果連你都不憐惜他了,還能指望誰。”
“亂紅啊,”瀟淑妃心碎地說:“到今日,我總是想明白你為何隱藏你的絕世容貌了,你才是這個世上最明白的女子啊。如今你回來了,聰慧如你,也該明白如今的天下是怎樣的情況了,我求你幫我,好歹宸兒也全仰仗你才能來到這個世上,我求你和千儀,看在我這個將死之人的份上,蔭蔽宸兒。”
這可是臨終托孤?千儀的事尚未有眉目,她如何能照顧小皇子。即便莫君銳沉冤得雪,可千儀的身份還有莫君銳手中的兵權,如果和小皇子有什麽關係,隻怕對雙方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娘娘,你別說了,你不會有事的。”千儀傷心道,也不敢接話,隻是怔怔地看著我。
我忽然靈光一閃,計上心頭。樂然王,看你今時今日的作為,怕是想和平過渡吧,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娘娘,亂紅有一個法子,能保小皇子萬全。把小皇子托付給樂然王!”
話音剛落,瀟淑妃臉色霎時煞白煞白的,劇烈地幹咳起來,咳得撕心裂肺,震人心魄。千儀趕緊輕輕拍著她的背,我狐疑地看著瀟淑妃,她為何反應那麽大。千儀也蹙眉不解地看著我。
好一陣,瀟淑妃才緩過勁兒,煞白的臉因劇烈的咳嗽變得血紅血紅的,五官也扭曲著,有幾分猙獰,看得我心頭一驚。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哭著說:“樂然王是個不折不扣的亂臣賊子!我的娘家人,拿宸兒的命來威脅我,讓我色誘樂然王!我恨他們!我好恨!”
千儀的眼淚滑了下來,一滴,兩滴,滴在床鋪上。我一時無言,自古紅顏多薄命,可卻恁地教人無法直麵慘淡的人生!
瀟淑妃是積鬱成疾。她壓低了聲音,接著咬牙說:“我非死不可,宸兒不能有個不貞的母親,更不能有個異父的弟弟!我恨他們,我就是死了,變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他們!”聽說她一直不肯就醫,原來如此!仇恨讓瀟淑妃出離憤怒,讓這個溫潤的女子麵目猙獰心懷怨毒以死抗爭,可憐的小皇子,今後該何去何從!“我不希望宸兒背負著上一代的仇恨過活,我要他簡單快活地過一輩子。我求你們成全我。”
此情此景,叫我們如何是好。千儀已經徹底呆住了。我心知除了樂然王,沒人保得了小皇子,現在隻能是借助輿論壓著他。我再度提出這個意見:“娘娘,方才我提的法子,是唯一的方法了。”
雖然正值夏季,可是長時間的沉默、僵持,讓室內的空氣如冰封了一般,寒徹心扉。我和千儀,似一夥幫凶,冷眼看著殺人凶手一點一點地勒死瀟淑妃,卻罪惡全背,任憑殺人凶手逍遙法外,受盡尊崇。
瀟淑妃用顫巍巍的手寫下了遺言,這份手稿,是十二皇子明宸最後的救命草,在瀟淑妃死後,會被公布天下,如果樂然王奪過皇位後還想安安穩穩做皇帝,必定得厚待明宸!可如果他不在意了,明宸生死有天了。這是我不敢跟瀟淑妃講的。
“母妃,宸兒要見母妃,你們誰敢攔我。”瀟淑妃剛剛停筆,小皇子撞開好幾道門,衝了進來,嘴裏還倔強地喊著。他後麵跟了好幾個氣喘籲籲的奶娘宮女。見攔十二皇子不住,都撲通跪了一地。
小皇子才五歲,長得像他的母親,長大後莫不又是顛倒眾生的模樣。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眨巴著看著我們。瀟淑妃吃力地伸手對小皇子說:“宸兒,過來。”
他乖巧地走了過來,牽著他母親的手,奶聲奶氣地說:“母妃,宸兒很乖的,聽母妃的話,母妃不要不理宸兒。”他又拉拉千儀的手說:“長公主姑姑,宸兒很乖的,你叫母妃不要不理宸兒。”
“傻孩子,”千儀慈愛地摸著小皇子的頭,“娘娘疼宸兒都來不及,怎麽會不理宸兒呢。”
“宸兒,這就是母妃常跟你說的亂紅姑姑。”瀟淑妃給小皇子介紹我,“快,叫亂紅姑姑。”
“亂紅姑姑好,宸兒給亂紅姑姑行禮了。”小皇子懂事地說著,還要給我作揖,我趕緊扶著他,對瀟淑妃說:“娘娘,快別這樣。”我眨眨眼示意一旁跪著的宮人。
“你們都退下吧。”瀟淑妃遣走下人。千儀又對我說:“亂紅你帶小皇子出去。”
我輕輕地合上房門,牽著小皇子走出去,避開宮人們。蹲下來扶著他的肩膀說:“十二皇子,你相信亂紅姑姑嗎?”
小皇子天真地看著我,說:“母妃說亂紅姑姑是宸兒的救命恩人,這輩子都不能忘,宸兒相信亂紅姑姑。”
“十二皇子,若是有一天,你的母妃,走了,”我不知道五歲的孩子能懂多少,可是如果他不能領會,隻怕前路危機重重,“你會怎麽辦?”
“母妃走了?她要去哪兒?”小皇子不解地問。我拍拍他的臉說:“走了就是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再也看不見十二皇子了。”
“就是死了對嗎?”小皇子問我,“那次我的貓兒也是死了,我就再也看不見它了。”我艱難地點了點頭。隨即他就無法自控地扁嘴了,咬著牙忍著哭道:“宸兒不要母妃走,是誰要趕母妃走。是不是四皇叔?”
我驚了,他為什麽這麽問?“你為什麽說是你四皇叔?”他終於忍不住哭了,卻壓抑著,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淚,看得我心疼無比,這麽小的孩子,卻背負了這麽多。他說:“那次,我和小福子玩躲貓貓,我躲在櫃子了,小福子找不到。我看見四皇叔來找母妃,我不敢說話,我看見四皇叔脫母妃的衣服,母妃哭了,我也躲在櫃子裏哭,四皇叔走了,母妃看見我了,我說四皇叔欺負母妃,四皇叔是壞人,我要告訴父皇。母妃抓著我,說不能說出去,不然母妃就會永遠都不理我。”
他懂的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事到如今,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我悄悄地在他耳邊說了一陣,他聽完後似懂非懂地看著我。才五歲的孩子,老天爺,如果你還有眼,就眷顧一下這個可憐的孩子吧。
“翩昭儀駕到。”太監扯著嗓子高聲喊道。
翩昭儀婀娜多姿,款款而來,身後跟了好些狀似其主人形的奴婢。我站了起來,下意識將明宸護在身後。我回頭看了一眼,小家夥竟然雙眼冒火,握緊了小拳頭。我心想,翩昭儀啊翩昭儀,連一個五歲的孩子都如此待你,終有一天,你會死得很慘。
“喲,這不是亂紅姑娘嗎?”她嬌滴滴地開口,跟四年前的她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女的是不是妖女,不僅一點也不顯老,反而更顯年輕了,或者是她在皇帝和樂然王之間周旋,會點采陽補陰什麽的。想想這女人的手段我都得瑟。
我正視著她,想著要不要行禮什麽的,可是一想,我又不是宮女了,對這個惡女人行什麽禮啊。她無端端來這兒,肯定沒什麽好事,我忍不住替瀟淑妃下逐客令:“不知翩昭儀來此何事,長公主和瀟淑妃娘娘許久不見,相談甚歡,昭儀娘娘如果沒什麽事,就請回吧。淑妃娘娘身子弱,經不起您折騰。”
聽我說罷,她卻也不怒,看來這女人的道行上了一個層次了嘛。她媚笑連連地看著我:“亂紅姑娘都被長公主攆出宮了,還怎麽護主,真是難能可貴啊。本宮正需要亂紅姑娘這樣的人才,不如……”
難不成她是為樂然王來找我的?荒謬。“娘娘就不怕亂紅如今的容貌奪了娘娘的麵子?”我故意倨傲地斜視著她,暗示她心中的樂然王會喜新厭舊。憑她和樂然王的關係,樂然王和瀟淑妃的事她必定也是知道的。否則,十二皇子不會見了她就如臨大敵。這後宮,肮髒到了這個地步,皇後娘娘是如何穩定這表麵的風平浪靜的?我佩服那個女子。
“你!”她終於原形畢露了,“你就牙尖嘴利吧,我看你能倔到什麽時候!等莫君銳一死,我看明千儀這個長公主還有什麽能耐,你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家夥。”
“你說什麽!”千儀剛好從屋裏出來,她估計隻聽見了後麵“狗眼看人低”的話。“翩昭儀,您怎麽又帶著您的瘋狗到處吠了,上次皇兄的鞭子還沒挨夠呢?”千儀說的應該是翩昭儀不識好歹衝撞皇後被皇帝鞭打的事。
翩昭儀粉嫩的小臉一下子就氣綠了,一跺腳一咬牙:“你等著!”
“奶娘,把小皇子帶下去,好好伺候著。”千儀揚聲喊道,“別讓瘋狗給咬著了,小心皇上饒不了你。”
十二皇子被奶娘牽著走了,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看我,眼神中充滿了不屬於一個五歲孩子的神色,我不經意地衝他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才徹底回過身去走了。我心中默默祈禱,明宬,他是你的弟弟,一個可憐的孩子,你就保佑他一生平安吧。
千儀冷笑著看了翩昭儀一眼,徑自走了,我也不再多言,跟了上去。
剛走出翛然宮,千儀就流淚了,步伐卻邁得更大,仿佛後麵有人追殺,到最後幾乎小跑了起來。我在後麵追著她,如墮五裏霧中。
快到城門的時候,隨著嗡的一聲,世魘鍾鋪天蓋地傳來,響徹雲霄!
千儀在我眼前緩緩倒下,我迅速扶著她,她在我耳邊低聲說:“宮裏的太醫信不過,快送我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