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關於生死
被帶著熟悉香氣的懷抱擁入懷中，我再也忍不住，將全身的力量都化為淚水肆意流淌。
死亡究竟是什麽東西，生命又是什麽，我真的搞不明白。
從前我或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也像一般人一樣害怕死亡的人。
死亡對我來說也是疼痛和失去一切。
但現在，我更覺得死亡是無理取鬧地告別。
“江油一，以……唔……”
我說的模模糊糊的，江流一不甚明白。隻有拍拍我的頭，道：“要說好好說，要哭，認真哭。”
就你道理多！
我吸吸鼻子，咽了咽唾沫，依舊被睫毛上的淚水糊得看不清一切。
“喂，江流一，你經曆過生死，我也有過類似的而感受，可我真的不明白。你告訴我，究竟‘生’是什麽？死又是什麽？”
第二次為我拭淚，他用的是袖口。
在略微一些思考之後，他的聲音很平靜。
“所謂‘生’，大約是勇敢地走向終點，而所謂‘死’，隻是抵達了終點罷了。”
我抓住他的袖子哭得非常安靜，也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停不住，一直不能得到正常調節的情緒一點點侵蝕我的理智，或許是我聽了範無救的話之後崩潰的導火索，又或許，隻是他不明所以的回答。
“白癡！”
我“狠狠”捶著他，也不知道是肩膀還是他的臉。
但我一直告訴自己，哭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然而這一哭，天都已經亮了。
哭得有些快虛脫了，揉了揉我像要炸裂的腦袋，我感覺到了江流一稍微朝陰影裏躲了一下，動作大到連哭得全身無力的人我都察覺到了。
他遮得特別厲害的就是他臉。見我在看他，他遮得更厲害了。
對了，他不能曬太陽，而且上次……
天呐！
我本來也對他的臉沒有什麽疑心，可他既然遮著，我自然想要看看，頭歪得厲害一些，跟著他轉過去的臉追上去，卻隻見他露出的半張臉竟然已經是那樣，我心中一緊。
“江流一你的臉怎麽了！”
“沒事……”
我伸出手去要摸摸他的臉，可他“啪”一把就打開了我的手。
“我說了沒事了！”
我看了看碰到了他的手的手背，忍不住一陣抖動。
隻見我的手背上居然有一些掉落下來的皮膚屑，不是我們平時看到的手幹裂造成的小小的皮，而是那種真的像灰一般很多層並且像是碎屑，光是打到我手背上的那麽一小塊地方就足足掉落了好幾個大指甲蓋大小。
還有他的臉也是如此，根本像是被刮過一層的魚鱗……
光是看就覺得自己的臉和他一樣疼，那他該是多疼！
我顧不上剛被他拍開，忙追上躲到角落裏去的他。
連調子都忍不住升高了：“江流一你到底怎麽了！”
可他回答我的隻是十分輕的“嘶——”的申吟。
我也不敢碰他，生怕他身上的皮膚也是如此，他肯定是因為當時白天出現所以如此，但是現在也是白天了啊，如果他不快點離開肯定會死的。
“你想死嗎！”
這時我的臥室門“綁”一下就被破開了，還來不及心疼要換新鎖，衝進來的小小身軀忽然化身成為了一隻巨鳥，落在我的牀上以她巨大的翅膀遮住了正在瑟瑟發抖的白色影子。
揪著被子，我默默退到一邊去。
“你想死嗎！想死嗎！”
月灼氣得要死的樣子，連一張鳥連都遮不住，說一次也不解氣，重要的事情硬說了三遍。
被她嚴嚴實實捂住的白色影子止住了抖動，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從她的身體裏傳出了令人顫抖的冷氣。
江流一嘿嘿笑起來：“別氣啊，一會兒再把孩子們招來了我多沒威嚴。”
“你要‘威嚴’不要命了？我是不是告訴你了別出來了先養病，你是嫌你離灰飛煙滅太遠了不好玩兒是不是！你要再剝個幾次皮才舒服！”
豁，總算看見人吼江流一了，舒服。
不過鸑鷟吼歸吼，翅膀倒是一點兒沒有渣開縫兒來。江流一舒舒服服靠在她的翅膀上，倒也不像個被訓的人。
我拍拍掌表示月灼姑娘你好樣的，誰知道轉過身來她又把矛頭指向我狠狠“開炮”。
“隋今知你懂不懂事兒，自己丈夫不關心就算了，還把他往陽光下麵扒拉，是不是覺得他死得慢啊！”
“無知者不罪嘛……”
“誒你還把無知當有趣了是不是！”
我噘著嘴有點兒無辜了，這我是真的沒什麽經驗呀，誰知道一頂嘴她更氣了，差點兒把羽毛扒開了過來“揍我”，可在我怯生生的頂撞之前，她的翅膀之下有人替我出頭。
他聲音居然是難得的嚴肅，合著還在發出冷氣的月灼的身體，正好是聲色俱厲。
“月灼！規矩都教到哪裏去了，嫂子是你這樣吼的嗎？”他一聲“嫂子”，哪怕是一張鳥臉，我都能從月灼麵上看出失落。
我也不敢插嘴，這兄妹倆之前似乎也是有話得說了才好。
想著要撤退，我慢慢下牀找鞋子要走。
可江流一卻喊住我，換上了溫柔一些的聲音。
“今知，你先別走，我走之前後話要跟你說。還有你，月灼，你也別不高興了，我之前不是說過要給你找一個伴兒嗎？以後，添瀾就跟著你學醫，你要把你所有本事都要交給他，讓他變成和你一樣優秀的鬼醫，答應我好嗎？”
“哥，你……”
“好了，就別頂嘴了，乖乖聽話，哥先也乖乖下去休息。你好好教孩子，我相信你。”
他輕輕摸了摸鸑鷟的頭，鸑鷟低下頭像是在賭氣，可她絕對是聽哥哥的話，想必這個“師徒緣分”狗蛋和她也算是就這麽定下了。
他朝我笑笑，揮揮手，做了個三個字的口型便消失了。
我愣了愣，苦笑起來。
“這個傻子……”
連一句“我愛你”都隻能相隔黑暗與陽光，也怪不得他隻能這樣的含蓄，或許，這就是生與死隻見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