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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故人之女

  阮仲容前腳才出宮門,後麵就浩浩蕩蕩跟上了一隊皇家車馬。


  內裏裝著各種奇珍異寶,金銀綢緞應有盡有。


  以前桓王府猶如被世人遺忘一般,大門幾乎沒怎麽開過。


  誰能想到隻是數月的變化,這種原本隻有王家才有的排麵,如今更是翻倍在桓王府呈現。


  當玄元向阮仲容匯報說後麵的情況時,阮仲容隻是輕輕嗤笑一聲。


  這些東西,表麵上看起來是恩寵滔天。


  實際上,卻也是換種方法在警告他。


  登高易跌重,使勁把他捧高了,才能狠狠讓他跌一跤。


  其中狠辣的心意,外人看不明白,阮仲容還能不明白嗎?


  同樣是皇家出身,僅僅這些,可不是阮仲容圖的。


  自然,他也不怎麽把它們放在心上。


  隻讓玄元帶著那隊人馬前往桓王府,自己卻和玄參出城。


  這城內諸事總算安生了一些,他現在迫不及待要去找父親,和他說程寄書的事。


  一想到程寄書在梅林裏的那個眼神,阮仲容百思不得其解。


  看來,隻有找父親問答案了。


  想必父親若是知道程家的孩子還活著,也是極其欣慰的。


  主仆二人騎上快馬,自上了天渠山,便直奔登樂觀。


  來接他們的是文修道長,三人一句敘舊,直往清心亭走去。


  此處視野開闊,周遭僻靜,用來談這件事再合適不過了。


  到了通往清心亭的回廊處,文修道長便請世子自己進去。


  若桓王沒有吩咐,文修從來不會擅自逾越他們之間的等級尊卑。


  “父親”,阮仲容大踏步走向桓王,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回來啦!”桓王走過去,給他整理了有些淩亂的衣冠。


  這一路飛馳,沒注意到自己的發冠有些斜了,阮仲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趕忙說起正事來。


  “父親,彬州的各項事宜如我之前寫給你的信一般,大致都說清楚了。我此番來找您,不僅僅是為了這些,還為了一個人。”


  阮仲容說到這,眼神忽然便得溫柔起來。


  “噢?看你這副欣喜的小表情,肯定不是那些討厭的人。我來猜猜,你要說的那人是不是荀朗?”


  阮仲容揖手一禮,如春風拂麵,笑得親切蕩漾。


  “果然,還是父親懂我。父親,荀朗其實是個女子。”


  桓王一聽,臉色有些吃驚,不過他也是經曆過各種風浪的人了,這樣的事情,也算是沒少見了,很快他就恢複常態了。


  “竟有這事?那想來這個女子,也非同一般。單單從此次她自願去彬州輔助你治雪一事,也看得出來此人的巾幗氣概。”


  桓王摸了摸胡子,臉上滿是讚歎。


  “父親,說出來您肯定也會嚇一跳,她的身份可不是單單客卿而已。荀朗不過是個化名,朗月公子也是個稱呼而已,她的真名,叫做程寄書。”


  阮仲容一想起程寄書的名字,就覺得心裏湧過陣陣暖流。


  阿書,不知道你在雁州還好嗎?阮仲容在心裏默默掛念著。


  “程寄書,我倒是沒聽說過,程在金陵少見,我認識的也沒幾個就是了。”


  桓王仔細回想了一番,似乎與此人並沒有交集。


  阮仲容卻堅定地看著他,“父親,你們是有交集的。她是雁州程家孤女,已故程帥的獨女――程寄書。”


  聽到程嘯的名字,桓王這才真的驚呆了。


  他臉上止不住激動的神情,反複地問阮仲容,“容兒,你說的是真的嗎?程嘯的孩子還活著嗎?真的嗎?”


  ……


  說著說著,桓王竟紅了眼眶。


  真好啊,這孩子,還健健康康地活著。


  “真的,她親口對我說的。”


  阮仲容第一次見父親這種表情,悲喜交加。


  悲的是故人早已成黃土,喜的是故人的血脈尚且在世上。


  “那她……那個程家的孩子,現在去哪了?怎麽這次沒和你一起回京?”


  桓王這才想到,這次回京沒聽說有荀朗等人。


  沒錯,高契之所以會這麽巧帶著巡防營的人馬剛好趕到,是他去安排的。


  既然飛鷹沒死,必定會再次動手。


  而最好的地點,就是城門口。


  為了兒子,桓王親自拜托勝遠侯,也是用心良苦,深謀遠慮了。


  “她,去了雁州,說是有要事。隻不過,她與父親之間似乎有什麽誤會,她說想知道的話,直接來問您就可以了。”


  阮仲容確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阿書,似乎很不喜歡父親。


  這中間,必然有什麽大的誤會。


  桓王雙眉擰緊,踱步走向亭邊,也在思索理由。


  如果這個誤會很深的話,那麽,隻能是這個了。


  “容兒,你可記得丹心引?”


  桓王看了看天上浮動的流雲,思緒有些飛遠了。


  “怎麽會忘記呢?當時陛下讓父親將程帥挖心煉丹,父親終究是不忍,隻取了豬心來以假亂真。”


  阮仲容說到程帥差點被挖心之事時,暗暗地在袖中攥緊了拳頭。


  此前,他痛恨阮明昊昏庸無德,手段殘忍,現在他的恨意加重了一層。


  這麽多年來,不知道阿書怎麽活下來的,一定很難吧。


  程家孤女,弱小無依,能長成今天這般堅強有風骨女子,阿書一定經曆了許多非常人能忍折磨。


  而這一切痛苦的根源,就在於阮明昊。


  都是他的錯,昔日威震八方的雁州程家,如今隻剩殘垣斷壁,往事不堪回首。


  阿書受過的苦,早晚千倍百倍都會再還給他阮明昊。


  就算,他和阮明昊,有些血緣的關係。


  這邊阮仲容自顧自出神了,那邊桓王也陷入回憶裏。


  當時情況緊急,當他派人密信傳到雁州時,始終是來遲了一步。


  聽說程夫人也是剛烈女子,聽聞夫君已死,也隨後懸梁而去。


  而章孝正帶著那兩顆丹心引究竟去做什麽用,他至今還不太明白?

  或許,是用來刺激程夫人的吧,這才有了夫妻雙雙奔赴黃泉路的哀歌。


  這個時候他是知道真相的,但是其他人不知道。


  比如,程寄書。


  這孩子一定是誤會了,或許,也把他當做殺父仇人來看了。


  誒,可是怎麽可能下得了手呢?將軍那顆心,依舊完整保存在他軀體裏。


  隻有還有點良知的人,如何下得了手。


  既然誤會存在了,那還是要盡早解開才好。


  一來,為了程家。


  二來,為了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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