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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洞內相依

  二人在洞內自己不知道待了多久,仿佛足足有幾年般的漫長。


  實際上,不過是半日而已。


  程寄書在裏麵待的更久,深受瘴氣迷惑,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顯然,糊塗的時間較為長久。


  一會像是回到了雁州,十二歲的模樣。


  看著父親在沙場點兵點將,那個時候,北朝突然襲擊雁州腹部。


  雁雲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軍中卻不見有慌亂。


  多虧了有父親主持大局,他穩住了軍中將士的情緒,更安撫了百姓。


  那一仗,甚為慘烈。


  程寄書也穿著一身銀甲,縱馬提槍,意氣風發。


  軍中將士稱她為少帥,是她縱馬在前,一箭射落對方的主將。


  那個人,可是穆威軍下有名的悍將。


  除去了他,南朝將士一鼓作氣奮力殺敵。


  沒有人和她說,殺人是不對。


  這是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各有使命,各有守護,將士的宿命,本就是戰死沙場。


  將軍的宿命,應是馬革裹屍。


  父親,卻連那樣的機會都沒有。


  所謂太平本是將軍定,世道卻不許將軍見太平。


  又好像回到了十三歲,還是那個將軍府邸,母親還是不顧她的企盼,脫下了那顆丹藥。


  以心煉丹,又讓所愛之人服下這顆藥。


  母親,該有多難過。


  她好恨,也好累。


  這些年來,她雖在北風堂飽受師父關照。


  但沒有了骨血相融的人在世,怎麽都會覺得。


  “母親,父親,求求你們了,帶書兒走吧,帶我走好嗎?阿書好累。”


  混沌之中的程寄書,反反複複還是這些話。


  她的眼淚沒聽過,反反複複濕潤了眼眶。


  她伸手,握緊了一隻溫暖的手。


  這隻手掌心粗糙,卻很大,很溫暖,就像父親的手。


  她貪戀地用臉頰去靠近這隻手,才發現這雙手被綁住了。


  阮仲容本是心口疼,加上抵禦瘴氣消耗了不少內力,不知不覺睡著了。


  感受到來自手邊的動靜,阮仲容就驚醒過來。


  第一反應,他以為飛鷹回來了。


  沒想到竟然是程寄書在解開,雖然他眼睛被蒙住了,手邊卻能感受到有青絲落下。


  現在的阿朗,應該是一副女兒家的嬌小模樣吧。


  阮仲容忽然覺得有些遺憾,自己竟然被蒙了雙眼。


  她眼睛雖是閉著,卻一直帶著哽咽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和阮仲容說著,“別怕,阿書來救你了。”


  話語間,有淚掉落在阮仲容的手心裏,冰涼涼的,鑽入他心裏一般。


  這是,阿朗為他落淚了。


  阮仲容臉上滿是心疼,他知道現在程寄書身處混沌中。


  也許,在程寄書的潛意識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救誰。


  的確,她以為她在救父親。


  明明父親的手,也是掌心粗糙又溫暖。


  阮仲容隻能用哄小孩的語氣,溫聲細語地指導她應該怎麽解開。


  “阿書,乖,用力一點,左邊的繩子就能解開了。”


  程寄書隱約聽見有人在和她說話,她卻不知道是誰。


  隻知道,要解開這繩子,才能救出這個人。


  隻是越著急,往往越解不開。


  似乎從混沌中慢慢緩過來,程寄書停下了動作。


  她緩緩睜眼,一眼就看見了近在咫尺的阮仲容。


  而阮仲容此刻並不知道程寄書已經清醒過來了,他隻依舊哄著她,“阿書乖,再扯一下就能解開了。”


  程寄書麵色複雜,低聲開口。


  “世子殿下,您怎麽知道我叫阿書?”


  “啊?”阮仲容被她這突然的轉變給整蒙了,看來混沌期暫時過去了。


  “說來話長,阿朗你先幫我解開這些東西。”


  程寄書隻好照辦,的確,這裏不是談事的地方。


  “你是來救我的?然後沒救出去,倒進來陪我了?”


  程寄書一邊給他解繩索,一邊語氣不明地問道。


  她現在心情很複雜,剛從混沌期恢複,有些不適應。


  這真是個見鬼了的地方,若是哪天能出去,必要鏟平這個洞先!

  “額,我原本估摸著或許能勝過飛鷹一籌,本來也確實如此。不過,後來飛鷹說的一句話,讓我走神了,這才……”


  阮仲容有些尷尬地說著,誒,原本是英雄救美的一回事。


  現在卻是這麽個局麵,還真有些難為情。


  “噢,說了什麽,讓我們聰慧的世子殿下也栽了跟頭。”


  程寄書說這話的時候,默默抬頭在阮仲容背後翻了個白眼。


  看來,世子也是個好麵子的大男子罷了。


  阮仲容尋思著這事能不能說,說了不知道對麵的人會不會想殺人滅口?


  程寄書忙活了好一陣子才解開他身上的繩索,多虧她學過一些機巧之術,這繩子非同一般,你若是硬拆,表麵上像是拆開了,實際上越來越亂。


  不過,還有個眼罩沒拆。


  但程寄書並不想動手,她把手邊的繩子扔在地上,語氣善。


  “那個地方世子自己動手吧!”


  阮仲容拿下眼睛前的黑色布條,還好洞內光線不足,不至於完成視覺衝擊。


  看到眼前的人,一頭青絲散開,臉上還帶著淚痕。


  雖然看起來清冷,卻不知怎的,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阮仲容也有些不受控製,他伸過手把她拉進懷裏。


  “阿朗,你沒事就好。”


  程寄書一下子推開了他,手剛好按到阮仲容受傷的心口處。


  “飛鷹刺的?”程寄書有些不忍看這個傷口。


  他原本穿著一身白衣,這下白衣上斑斑血痕,像極了冬日冷豔的紅梅。


  “嗯。”阮仲容確實疼到了。


  但看著對麵人關心他的樣子,他倒是有幾分愉悅。


  從前,他以為自己真有斷袖之癖,喜歡男子。


  其實他喜歡的隻是這個人,不管她是男的還是女的。


  從一而終,隻是這個人而已。


  “略微有些疼,阿朗你能幫我吹吹嗎?”


  阮仲容像個孩子一般,笑得有些調皮。


  “疼死你算了,你還不如不救我,這下好了,都栽了。”


  程寄書有些無語,人都說世子早慧,怎麽唯獨這個時候,不見他的智慧?


  反而,有些愚蠢。


  雖是說得冷冷的,程寄書還是好心幫他包紮了一番。


  趁著程寄書都快貼到他胸口給他包紮,他低下頭來,附在程寄書的耳邊輕聲說道。


  “飛鷹說,阿朗其實是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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