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心血止渴
天剛亮時,一輛運送糧食的車推到了荀朗所住的客棧。
周邊百姓雖看見了,也不驚訝。
如今彬州雪災最困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家家戶戶現在都有點餘糧。
楊刺史又會定期開府,讓百姓領糧食。
而以荀公子為首的這些人,在這場災情中也是做了諸多的事。
自然,他們的待遇與普通人不同。
官車送糧,安撫民心。
隻是百姓們不會知道,在糧車的底部,也裝作一個人。
這人若不是傳聞被關押在牢房裏的葉憫生,還能有誰?
阮仲容早就想好了,要神不知鬼不覺送一個大活人過去藏著,這樣的辦法是最為穩妥的。
假設飛鷹這個時辰還在城內窺探對麵客棧的動靜,頂多隻是有些猜測而已。
但這樣的假設本身就不一定夢成立,既然飛鷹想引阮仲容出去,那麽必然也會在孤墳山等他。
這到手的肥肉,總不能眼見著讓他飛了吧。
楊策那邊,雖然人被接走了,做戲還是要做全。
他故意對外放話,今日會私密提審葉憫生,讓看守牢房的那些人下手輕點,別把人打死了。
這樣一來,必然引起百姓的議論。
若有心人想打聽,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
城內一切安排妥當,阮仲容騎馬奔向城外。
這孤墳山原是彬州一個有名的景點,本叫敬靈山。
人都說此山有靈,尤其是敬靈山上的那個古怪的洞。
內裏布滿瘴氣,人在裏麵,昏昏沉沉,對時間,空間總有錯亂感。
正是洞內無歲月,寒盡不知年。
此洞,一年四季都極其寒冷,常人進去都待不了半天。
再者說,這洞極其隱蔽。
若不是細心查找,很難發現洞的入口,竟然貫穿了一棵古樹。
此時,程寄書就被扔在這陰暗的洞裏。
據當地老百姓說,自雪災發生以後,死傷無數。
那些屍體都被拉到這敬靈山來,有無多數屍體已然找不到家屬認領,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人們口中的孤墳山。
阮仲容自進入敬靈山內,便感覺似乎更冷了。
不過,這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
他是在天渠山長大的孩子,後來又去了銀虎軍曆練了幾年,什麽苦頭沒吃過?
到了約定的地點,正是敬靈洞前額空地。
四周一片肅殺之色,連雪都似乎停了。
周遭靜寂,阮仲容卻能感受到身邊有人的氣息。
他麵色沉著冷靜,朝著眼前這棵百年老樹說道。
“久聞飛鷹大名,仲容實在想不通,你本是可以做大俠之人,卻為何甘願淪為走狗?”
話音剛落,從他頭頂上方俯衝下來一名持劍的人,劍鋒淩厲,透著寒光勢要撕開樹下之人。
阮仲容縱身一躍,騰空閃開。
飛鷹窮追不舍,阮仲容也毫不遜色。
這兩人都曾被人精心栽培過,縱然飛鷹的實力人盡皆知,尤其他手上那把黑煞劍,出手招招狠辣,直擊要害。
阮仲容也不是吃素的,他素來喜白衣,連配件也都喜歡白色的。
這柄劍是師父給他的,一般人認不出來,除非對方也是武林高手。
“雪蹤影?看來你就是逍遙子的高徒了!”
飛鷹一看這劍鞘,一眼認出來了。
雪中無影,招招斃命。
劍鋒純淨,即便剛刺死某人,劍上也不留一滴血。
“不錯,今日你要是不交出阿朗,我讓你高手此劍的威力。”
阮仲容臉色沉沉,目光如炬,透露著威脅氣息。
“嗬?沒想到世子竟然好女色?為了一個女人?”飛鷹譏諷地朝他看去。
“什麽女人?”阮仲容有些發愣,出神了一下。
僅僅這個空擋,便被飛鷹抓住,黑煞劍直抵著他的胸口。
“嗬?世子在和我開玩笑嗎?死到臨頭了,講個笑話逗我玩?你要是這麽想知道詳細的,看在你這劍的份上,我給你兩個選擇。”
說著,他就要拿起雪蹤影。
不過,很快他就放棄了。
“算了,這破劍我不稀罕。要麽給你痛快,要麽你進入和她一起等死。人都說啊,風流做伴,死後也不孤單,也算我對桓王的還了二十幾年前的人情。”
一邊說著,一邊把劍往阮仲容心口推進入。
一種強烈的鈍痛感席卷了阮仲容,胸口血流不止。
劍上,有**散,不多時他就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隻覺自己被五花大綁在洞裏,甚至連眼睛也是被蒙著的。
周遭靜寂,除了身邊有人在呻吟。
“水,我要喝水。”
程寄書已然不知自己在這裏困了多久,她隻覺一片混沌。
除了蝕骨的涼意包裹著她,還有喉嚨幹渴,聲音嘶啞。
“阿朗,阿朗!”
阮仲容掙紮著想解開繩索,奈何處處都死結,怎麽也掙脫不開。
程寄書隻覺得自己很冷,又渴又冷。
她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少女時期的模樣,有一次貪玩躲進了雁州一個山洞裏,是父親去救出她來。
父親?父親。
“爹,娘,阿書不敢了,帶我回去吧,求你們了。”
聲音裏滿是哭腔,讓人聽了很心疼。
阮仲容還沒從她是女兒身這事緩過來,又聽到她說什麽“阿書”,心下更疑惑了。
他一邊像哄小孩一樣安慰著她,一邊還在死命要從繩子裏掙紮出來。
“抱抱我,阿書好冷。”
程寄書嬌小的身體一直往阮仲容身上靠,阮仲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之前不是沒想過抱抱程寄書,隻是沒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而且,她是個女孩子。
男女有別,阮仲容還是很清醒,女子的貞潔在這個世間上,依舊是最為寶貴的東西。
至少,他不能讓阿書以後想起來會後悔。
也隻能說阮仲容未免想的太多了,如今他們能不能回去也是一個問題了。
他很清楚飛鷹現在不殺他,隻不過是還沒到時候。
銀虎軍的令牌,這個東西等飛鷹想起來,自然又會再來取。
程寄書在洞裏待太久了,已然不知道自己對麵的人到底是誰。
她隻想靠上去,那裏很溫暖。
當她往阮仲容的胸口靠去時,阮仲容隻覺鑽心地疼。
然而眼前的人似乎不明白怎麽回事,她感受到嘴角邊黏黏的,以為是水,想再喝一口。
可惜傷口已然有些結痂,阮仲容忍著疼痛,咬牙用內力撕開傷口,鑽心的疼讓他眉頭緊鎖。
程寄書感受到似乎哪裏有液體流動,直往那邊舔了一口。
“這水真難喝,還有血腥的味道,我不喜歡。”
阮仲容又疼又好笑,如果能活著出去。
不知道阿朗,如果知道自己喝了一個男人的心頭血,還嫌棄味道不對,會是怎麽一個樣子。
如果你要,何止是心頭血,心都給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