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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街刺探

  至黃昏,王世淮才大搖大擺地離開朗月閣。


  本來從朗月閣到國舅府隻需從東街穿過,路程也近些


  這東街商戶如雲,人頭攢動,臨街的店鋪旌旗飄揚,裝修也很精致典雅。


  而王世淮今日卻偏偏想走西街,美其名曰東街太吵鬧,影響他的好心情。


  這東西街可不隻是位置之分,還包含了貧富之分。西街大多住著窮苦百姓、乞丐、小偷三教九流各類人等。


  當王世淮的馬車行至西街口的時候,恰逢京兆府尹錢清,正帶人盤查西街附近的百姓。


  為了方便府尹辦案,官差在此設置了路障,僅留下一人行通道,諸如馬車等大類工具是過不了的。


  此刻,王世淮正倚著馬車昏昏欲睡,忽聽到車外有人高聲叫嚷。


  “府尹查案,閑雜人等一律下車馬通行。”心下便有了一番盤算。


  雖外麵叫嚷聲浪一陣過一陣,王世淮依舊隻是閉著眼,靠著車壁,不知在想什麽。


  守著路障的兩個府兵見車內無人應答,連前頭車夫也不為所動,便提高音量再次叫嚷了起來。


  這一嚷嚷,倒是吸引了周遭百姓的圍觀。


  原本亂哄哄的西街,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畢竟也都是小百姓出身,除了親眼看過戶部尚書於此喪命,也都還沒見過什麽大陣仗,一群人圍在路旁,伸長脖子等著看熱鬧。


  見局麵有些收不住,錢清有意展示京兆府的威嚴,便用力咳嗽清了清嗓子。


  “來者何人?本官乃是京兆府尹錢清,收到報信有人於此射殺朝廷命官,便設此路障查案。若是有人故意幹擾官府查案,後果自負!”


  這後麵的“自負”二字,還特地加重了音量說。


  周遭百姓見府尹都發話了,車內依舊不為所動,更感興趣了,向來都是民遵官意,還從未見過這種不怕死的,上趕著給自己找麻煩。


  彼時,車內的人倒是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隻見那人慵懶地掀開了簾子。


  車夫見狀,順從地拉起整副車簾,一位眉目舒朗的年輕公子,霎時出現在大家眼前。


  “我當是誰擾了本公子的美夢,原來是錢大人在此辦差,這倒是世淮失敬了。”


  說著還故作一番抱歉的姿態,抱拳做了個虛禮,卻也懶得做全套,這歉意還沒來得及被錢清消化,又是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這臉上若是能看出寫字,那必定是寫著“能奈我何”這四個大字。


  錢清一看這陣仗,心知大事不妙。


  哎,想必今日出門沒看黃曆,這滿大街的衝撞了誰不好,偏偏是這位太歲。


  他隻好滿臉堆笑往車前靠攏,諂媚之氣溢於言表,一不小心還摔了個跟頭,手下人眼尖,立馬扶起了他。


  圍觀的百姓見府尹大人如此窘態,想笑又不敢笑,隻能偷偷憋著。


  “都是手下人有眼不識泰山,誰承想衝撞了國舅爺您的馬車,還恕下官失禮了,擾了國舅爺您的好夢。”


  說完故作恭謹地立在那裏,等著車內人的動靜。


  周邊的百姓都一副了然的樣子,若要說起這金陵最紈絝的公子哥,那莫過於當朝最受寵的國舅爺了。


  倒不是王世淮受寵,而是他的長姐,王家嫡長女王婉柔,那可是當朝的皇後,陛下唯一愛著的女人。


  傳聞南帝荒淫無度,上到宗室貴女,下到貧民百姓的女兒,姿色貌美者,皆難逃其魔爪。


  自先朝帝薨逝後,按禮製,皇室兒女應守孝三年,禁大型禮樂。


  但這位小皇帝,別說三年了,僅僅三個月,他的後宮便美女如雲了。他日日隻沉迷美色,陷於笙管。


  更令人咋舌的是,這樣的一個浪人皇帝,身邊的女子換來換去,卻唯獨對王皇後,始終寵愛不斷。


  而王婉柔也僅有王世淮這一胞弟,由於王家屬於老來得子,其父已歿,隻剩一高齡的老太太。


  因而王婉柔對這弟弟,既盡姐姐的責任,又兼顧父母的角色,打小姐弟兩人的感情,極其深厚。


  正所謂愛屋及烏,南帝喜愛王婉柔,連帶著也對這位胞弟恩寵有加。


  雖說王世淮不是什麽朝廷命官,但就“國舅爺”這個稱呼,也足夠他在金陵混得風生水起,如魚得水。


  王世淮站在車前,也不看這位府尹大人,反而裝作伸懶腰的樣子,暗中查看著周圍情況。


  上午案發現場早已一片混亂,地上車馬痕跡混著斑斑血汙,方向已然辯駁不清。


  再看著馬前這位假殷勤的府尹,他心裏不禁一陣冷笑。


  而可憐的府尹大人,依舊躬身等著這國舅爺說點什麽,人群裏已然有些許騷動起來。


  不知怎的,王世淮忽然心情大好,嘴角彎起。


  “錢大人可別這麽見外了,我看大人帶著重兵把守西街,想必是有要事,世淮就不耽擱大人處理公務了。”


  說著,便放下了車簾。


  正當錢清心內竊喜送走這菩薩時,誰知王世淮又挑開車簾,漫不經心地開口問:“就是我母親大人還在家等我回去用晚膳,從此地再繞去我府上,怕是太遠了些,不知大人是否能行個方便?”


  這一問倒是給錢清嚇了個趔趄。他在心裏歎道今天要是不給這菩薩過去,這事怕就過不去了。


  無奈在這個世道,權利始終是個好東西。


  錢清還是要堆笑著朝王世淮施了個禮。“既是老夫人等著,那國舅爺您請便。說到底,這金陵的路呀,您想橫著走也都是行的。”


  王世淮聽到“橫著走”這幾個字,隨即翻了個大白眼,心下一陣咒罵。


  好你個錢清,這罵人還不帶拐彎的!走著瞧,本公子早晚叫人收拾你一頓。


  本是恭維的一番話,錢清要是知道被這樣曲解了,指不定想拿塊豆腐撞死自己。


  緊接著他便命人速速清了路障,恭送國舅爺等等。


  待馬車駛出西街,車內人輕飄飄地往外問了一句。


  “追雲,可看清了?痕跡都亂了吧?”


  馬前的車夫嗯了一句,二人便不再言語


  程寄書,今夜,或許你能睡個好覺了。王世淮在心裏默念道。


  而朗月閣內,程寄書冷眼看著桌上的四副鈴鐺,隻命寒昭好生收起來。


  將來的某一天,或許會有大用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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