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陵自薦
南朝帝都金陵，貼滿了官府尋江湖名醫的告示：
但凡能醫好皇後心疾者，賜予黃金千兩，加官進爵。
這告示貼了好幾日了，過往百姓見之，也都當看熱鬧一般看看而已。
咱們這個皇帝，可不是個什麽善類。
但凡有重賞必有重罰，太醫院都快血流成河了。
若是貪圖這厚利，妄圖渾水摸魚進宮試試，下場都很慘。
別說千兩黃金了。連自己的命也都搭上了。無非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
此時，熙和宮內，皇後王婉柔前一陣不幸小產，失去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她整日憂思成結，不吃不喝，也不和左右婢女言語。
至於對南帝，她更是冷漠。
她無數次想要尋死，但是不能。
她的背後站著王氏一族，倘若她不在了，王家的潑天富貴，轉瞬成塵，都是極有可能的。
說到底，她信不過這個皇帝，更不愛他。
得知自己懷上孩子的時候，她也想過放棄。
但那也是自己的孩子，那是她在漫漫宮中歲月裏的依托，她甚至迫切希望孩子早點出世。
隻是，現在都破滅了。
她雖活著，卻也死了。
皇後的娘家，琅琊王氏也是心急如焚。
尤其是國舅爺王世淮，自皇後小產積鬱後，他憤恨自己不能保護好姐姐，時常借酒澆愁。
這日，王世淮又在醉仙樓獨自買醉。
突然，有一年輕公子走到他身邊，對他揖手一禮。
王世淮頭也不抬，依舊隻看著自己的酒杯。
“你可知我是什麽人？竟敢私自過來攀談結交？本公子沒興趣與你搭話。”
來人聽後，依舊不急不躁。
“若能攀上國舅爺，的確是小人的福分。不過，小人今日冒昧打擾，是有一事相談。小人知道國舅爺正為皇後的事情，憂心忡忡。開門見山地說，我想和國舅爺聯手。至於誠意，那便以醫好皇後娘娘的心疾為禮。”
來人從容不迫，不卑不亢，眼神堅定似有光芒。
“我如何能信你？”王世淮眯著眼盯著那人。
忽然，那人舒朗一笑。
“國舅爺你為如何不信我？我此次前來，若非有了萬全準備，又怎敢冒昧打擾。何況若我治不好皇後娘娘，還需要您動手？想必宮中那位，更是迫不及待想殺之後快吧。”
說罷，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叫什麽？要我信任你，你得先拿出足夠的誠意來，這是聯盟的基本禮儀。”
王世淮看著那人的臉，想看出什麽。
很可惜，絲毫沒看出有什麽端倪。
“小生姓荀，名朗，雁州人氏。”
王世淮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既然太醫也沒辦法，那不妨試試吧！
次日，王家請奏南帝：經多日尋覓，有一江湖高人以命自薦，說是能醫好皇後心疾。
南帝一聽這事，趕忙命人將荀朗請進宮內。
那荀朗自進了熙和宮，見著了憔悴不堪，麵色蒼白的王婉柔。
如果不是生病了，我們這位皇後，當真有花容月貌，沉魚落雁之姿。
這一病，更添幾分我見猶憐。
那日，皇後本是不信他的。以為不過是個江湖郎中，本欲命他退下。
又想著如果就這樣出去了，想必以陛下的性子，是不會讓他活著出宮門。
出於本性的憐憫，加上荀朗拿出了一對玉佩，這是王世淮自小到大隨身佩戴的。
皇後命左右婢女都下去了，無人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什麽。
就連皇後身邊最親近的尤嬤嬤，也隻知道那人臨走時說了一句：“皇後娘娘，且再忍三年。時間會過的很快，娘娘耐心等待就行。”
臨走前，荀朗遞給尤嬤嬤一小瓶藥，這是活心丸。並囑咐嬤嬤，每當皇後心情悲傷難解的時候，給她服一顆即可。
據聞當晚，皇後果然開始進食了。
隻不過多日未食，突然進食，引發腸胃絞痛，又大吐大哭了一場，嚇得南帝恨不得馬上去國舅府內，把那江湖郎中砍了……
至半夜，尤嬤嬤給皇後服了一顆活心丸，皇後便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皇後容光煥發，雖也依舊不笑，但好歹恢複以前清冷健康的狀態。
無論是飲食還是起居，都與之前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是，在她心裏，種下了新的希望，那是支撐她活著力量。
南帝聽聞皇後鳳體安康，龍顏大悅，命人再宣荀朗進宮。
景陽殿上，南帝一臉笑容。
荀朗自踏進宮門的時刻，便在寬大的衣袍裏攥緊了拳頭。
她一步步地踏向景陽殿，腦子裏閃過一幕幕程家血流而河的景象。
開始了，就得往下走，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就算，那人是當朝天子。
到了景陽殿門口，有太監高聲通報：“宣神醫進殿。”
荀朗低頭走進殿內，對著殿上的南帝施了一禮。
“草民荀朗見過陛下。”
“來人，給神醫賜座！”南帝和顏悅色地吩咐左右。
“謝陛下。”荀朗從容地坐下。
“荀神醫今日立了大功，皇後心疾便是我心疾，你醫好了皇後，便是醫好了朕。如此大功，你想要什麽賞賜呢？朕決定封你為太醫丞，你看可好？”
南帝笑眯眯地看著堂上的人，他確實發自真心升起愉悅感。
即便，皇後依舊冷淡對他。
荀朗從容抬起頭，“回陛下，草民出自江湖，一介草莽而已，怕是承擔太醫丞重任。再說，此藥非我所製，乃是我師父精心煉製。草民也沒什麽醫學見解，平平無奇，不敢對官場有什麽想法。”
若是如此，這倒是能理解。南帝心下豁然開朗。
“既然這樣，朕看你無心權利，便賜你金銀細軟，也算履行朕的承諾。隻是你醫好了皇後，便是為朝廷效力，在這金陵城內，雖無心權力，也應有客卿之尊。”
“謝陛下。”荀朗又施了一禮。神色淡然從容，不以物喜。
自出了宮，便有王家的車馬來接她。
掀開車簾，裏麵赫然坐著國舅爺王世淮。
荀朗對著國舅爺揖手，隨即被王世淮邀請上車密談。
“你的誠意我感受到了，我同意與你聯盟。”王世淮認真地對她說。
突然，他又恭敬地拱手一禮，眼中帶著感激之色。
“另外，謝謝你救了我阿姐。”
荀朗見他這樣子，忙客套了一番。
二人相談許久，至王府，便有小廝前來通報：陛下賞賜黃金千兩，綾羅綢緞各五百匹等等給荀客卿。
看著麵前這些黃金白銀，荀朗心裏並沒有什麽波動，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當晚，國舅府內大設宴席答謝她。
三杯酒水過後，二人坦誠許多。
這一夜，她又與國舅爺密談了許久。
次日，又托國舅爺幫忙相看，買個好的地皮。
既然她選擇安身金陵，那必須要有個安全合適，專屬於她的地方。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有事要做。
寒昭傳信，雁州有變，她必須回去處理麻煩。
“世淮兄，我還有要事需趕回雁州，京中的事先托付給你了。隻是我此去快則三個月，慢則一年半載，你若有事，方可傳信與我。隻是，這京中的事，還得麻煩國舅爺多操點心了。至於皇後娘娘那邊，你且放心，至少這兩年，她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王世淮聽著這一番話，尤其是後麵兩句話，內心安定了許多。
倒是接著一番安慰她，也讓她且放寬心，京中事物由他安排，必定不會出差錯雲雲。
荀朗對著王世淮抱拳一禮，本來回金陵的時候，以為可以大殺四方了，沒想到雁州那邊情況有變。
看來人算還是不如天算，再忍忍，沒關係，還能忍忍。
金陵，下次我再來的時候，可不就這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