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023十個人的故事
說幹便幹，第二天早上，蕭文生和李紅旗買了北京的火車票，在甘憲華的陪同下乘了5個多小時的火車，下午三點多到了北京西站。他們攔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冶金科學院家屬院。
陳院士是院士退休，享受國家副部級待遇，住在家屬院南區。南區是高檔區，除了冶金科學院的幾位領導，便是少數的院士們了。甘憲華讀博士的時候，經常來陳院士家請教問題，畢業後偶爾也來北京看望陳院士，和門衛們熟識，沒什麽阻攔，三人進了家屬區南院。
陳院士家是7號樓406室，他家住的是一梯兩戶的四室一廳。甘憲華敲敲門，陳院士的老伴開了門，看見甘憲華和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站在門口，急忙請他們進去，然後喊陳院士出來會客。
陳院士高高的個子，有點偏瘦，瘦長臉，濃黑的長眉，盡管已經63歲了，臉色紅潤，精神矍鑠，說話聲音非常響亮，他看見甘憲華，非常高興，“憲華，我不是和你說幾次了嗎，來就來，帶什麽禮物。這兩位是？”
甘憲華急忙笑著說：“老師，這是堯州特產，不值多少錢，是我的一點心意。”放下禮物，“這位是北方鋼鐵大老板蕭先生，這位是北方鋼鐵總經理李紅旗，他們很仰慕你，特意叫我陪同來拜見你。”
陳院士的態度一下子冷了，淡淡地請蕭文生和李紅旗坐下，然後叫老伴給他們倒茶。“憲華，你來看我，我很高興，我也說了，我已經63歲了，什麽都不想了，年輕的時候，沒空陪你師母，現在退休了，多抽點時間陪陪她。”
甘憲華坐下後，賠笑說：“老師，振興中國鋼鐵是你的夢想，蕭先生和李總也有這個雄心，他們想請你出山做北方鋼鐵的技術顧問。”
李紅旗急忙誠摯地說：“陳老，和法國克萊夫鋼鐵合作後，我發現中國鋼鐵水平和世界鋼鐵差了50年至100年，除了我們自己的努力，也希望能請像你這樣的冶金業大師給予我們技術指導。”
陳院士笑著搖搖頭，“李總，我退休的時候，不少名校和國企聘請我做顧問，我都推了，我老了，時代屬於年輕人。”停了停，“憲華是我最優秀的學生，隻要你信任他，支持他，你們會成功的。”
蕭文生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名校和國企聘請我都不去，幹嘛去你們民企呢？“陳院士，我是西北鋼鐵的老板，你是中國冶金界的權威專家，論技術，我不如你，但論管理和判斷，我絕對比你強。”
陳院士愣了愣，沒有說話。
甘憲華也愣了，蕭文生這不是說服，是激怒。
李紅旗反而看出門道了，這些知識分子個個清高自傲，蕭文生兵行險著，故意打擊一下他的傲氣，或許有一個特殊的效果。
蕭文生接著說：“中國國企和高校的情況，咱們都心知肚明，像你這樣的退休院士，掛個名，拿點錢，他們也借你的名提高他們的名氣，但對整個國家和工業，實際沒什麽意義。”
陳院士有點生氣地看著蕭文生，“你是個生意人，不也是賺錢嗎？”
蕭文生笑沒有否認，笑著點點頭，“陳老，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陳院士有些驚訝地看著蕭文生，他這輩子給人家上了無數次課，今天蕭文生卻要給他講故事，這是關公麵前耍大刀，“蕭先生，你講。”
蕭文生喝了一口水，不緊不慢地說：“這個世界有十個人，大家一塊打獵種地，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地為一日三餐累死累活。有一天，有個人發明了鋤頭，效率提高了，有五個人閑了下來，他又叫他們造房子，縫製衣服，養殖家畜，種植蔬菜。最後，大家得以全麵提高，表麵看，剩下九個人是在給他打工，但他們的生活條件，卻比原來好了幾百倍。”
陳院士目光露出一絲驚訝，這個故事非常簡單，卻含著一個動態的政治經濟學，他沒說話，示意蕭文生說下去。
蕭文生接著說：“我去西城的第一個生意是貨運，打通西北的交通線，然後把西北豐富的物產運至東部，我賺了錢，西北的人民也有了錢，接著，我把賺來的錢，在西域開了牧場，牧民的生活水平也得以提高。我現在有煤礦也有鐵礦，也有了鋼鐵公司，下一步，我會進軍機床設備和科技業，以後進軍糧油和醫療。如果沒有貨運公司的錢，我哪有錢來投資這些，我不投資這些，或許會有人投資，或許會一直惡化下去。”
“堯州鋼鐵廠是老國企，經營不善，年年虧損。我收購後，除了改革，也和克萊夫鋼鐵合作，但在贏利的同時，我們發現了與外資鋼鐵的差距。按照我們目前的狀況，大家能賺錢，以後呢，我們中國的鋼鐵水平原本不如歐洲國家，一旦外資鋼鐵大舉進軍中國，中國本土鋼鐵迫於市場壓力，隻能從事一些低端鋼鐵冶煉，我們和外資鋼鐵的差距越拉越大。我是個商人，不僅僅想賺快錢，更想賺長久的錢。”
陳院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著蕭文生，不動聲色地說：“你的故事很動聽，想法也很誘人，但我老了，一天三頓飯，心滿意足了。”
甘憲華心一下子冷了，急忙說：“老師，你不是常教我們活到老學到老嗎？”
蕭文生麵帶微笑地看著陳院士，“陳老，佛陀常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寺廟不也是有等級製度嗎？六祖惠能禪師不也是從打雜開始嗎？五祖傳他衣鈈之後，不也是被其他僧人追殺嗎？”
陳院士有些不高興地說：“蕭先生，我去彈琴了，不陪你們了。”說著，站起了身。
蕭文生淡淡地笑著說：“一事通，百事通，陳老師中國冶金界的大師，現在練琴，將來也必是中國的貝多芬莫紮特了。”
李紅旗和甘憲華聽了，暗暗吃驚，蕭文生也太挖苦人了，一個人的天賦再高，也是在某個領域，不是所有領域。他們不敢大聲喘氣，生怕激怒了陳院士。
陳院士又坐下了，不怒反而樂了，“朝聞道，夕可死，做不做貝多芬莫紮特不要緊，最重要的是有個樂趣。”
蕭文生繼續淡淡地笑著說：“小的時候，我非常貪玩，喜歡看著電視做作業，我媽很生氣，說一心二用，不會有什麽好結果，我要麽好好地看電視，要麽好好地做作業，結果，我幾個星期一直看電視，沒做一點作業。”
李紅旗暗暗高興，蕭文生的策略太妙了，他一個故事打動了陳院士的心，然後處處壓製他，即便是激怒他，也是在刺激他的情緒，叫他順著自己的思路。
陳院士笑了，“蕭先生好口才，我願意出山。”
甘憲華又驚又喜，“老師，你說的是真的？”
陳院士嗬嗬笑了，“我天天心不在焉地學琴，而丟了自己一輩子的心血，豈不是和蕭先生小時候的學習一樣嗎？”
蕭文生急忙賠笑說：“我說話直率，請陳老海涵。”
陳院士親手給他們倒了茶，“蕭先生博學多才，我非常佩服。”停了停，“鋼鐵行業是一個高投資、慢回報的行業，改革開放後，即便是國企也不願意投大量資金進行研發，蕭先生是個商人，怎麽願意投資研發呢？”
蕭文生又喝了口茶，“我研究過二戰的鋼鐵產量對比，中國是RB的十分之一，RB又是美國的十分之一，太平洋戰爭中，即便美國在中途島敗了，依靠他們強大的工業，依然能擊敗RB，贏了整個太平洋戰爭。同樣，RB侵略我們中國八年多，也是我們的工業太落後了。”停了停，“我也看過一篇文章，說商朝被周朝滅亡，不僅僅是紂王的荒淫無道，最重要的，是商朝是商業國家，周朝是農業國家，商朝人重信用，這在以後的宋國等地能看出來，他們忙著經商，又沒有雇傭軍，忽略了軍事，後來被好戰貪婪的周國滅亡。”
他喝了口水，繼續說：“鋼鐵是一個國家的脊梁、工業的骨骼，我是個商人，但不是個鼠目寸光的商人，我不僅要賺快錢，也要賺長期穩定的錢，我願意花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來研發鋼鐵，縮短與歐洲、美國和RB的差距，打造一個自己的鋼鐵品牌。”
甘憲華急忙插言說：“老師，這兩年，蕭先生表麵上給了北方鋼鐵一個多億的研發資金，實際上，至少投資了五六個億的研發資金。”說著，詳細地解釋了蕭文生指示蕭連樹供給北方鋼鐵低價優質的煤炭，又指示金時立和蕭文康從蒙古哈薩克斯坦俄羅斯等國低價進口鐵礦石供北方鋼鐵做實驗。
陳院士吃驚地看著蕭文生，“值得嗎？”
蕭文生反而笑了，“一個飯店，至少需要半年至一年墊資積累人脈，對一個商業帝國來說，十年算什麽。”
陳院士感歎地說：“好，拚著我這把老骨頭，也要在五年之內縮短和全球幾大鋼鐵企業的差距。”
蕭文生非常感激地說：“多謝陳老。”
陳院士嗬嗬地笑了，“我要謝謝你，改革開放後，大家忙著賺快錢，不再研發上投錢，天天煉一些劣質鋼，這樣也嫌不賺錢，改行做金融理財什麽。”
蕭文生微微地歎口氣，“這是社會發展的一個過程，總有一天，大家會醒悟。”
陳院士也歎口氣，“外資鋼鐵企業虎視眈眈，內部又不踏踏實實地縮短與外資同行的差距，一天天差距在擴大，總有一天，我們即便有了全球最先進的技術，但卻沒有配套的鋼材，需要高價從國外進口，這不是打自己的耳光嗎？”
蕭文生符合地說：“這次亞洲金融危機之後，中國未來是一個製造大國，但要想成為一個製造強國，除了培養一批高科技研發人才，也要有紮實的工業基礎，不然都是虛談。”
陳院士讚同地說：“我退休了，在家也沒事，安頓一下，立即去堯州。”
蕭文生急忙說：“陳老，你是我們的顧問，住在北京，有空了，去北方鋼鐵轉轉，給我們指導指導，我們有什麽不對的，你給我們提提意見，批評批評我們，給我們一些指點好了。”
陳院士不高興地說：“不在現場，這不是紙上談兵嗎？”
甘憲華暗暗高興，嘴上卻說：“你剛陪師母兩年，我們……”
陳院士老伴拿著開水壺過來給茶壺添水，笑著說：“你老師天天在家閑著，表麵上是學鋼琴，學了兩年，多少個黑白鍵都記不清呢？”停了停，“他晚上睡覺的時候，不翻幾頁煉鋼的書，根本睡不著覺。”
陳院士歎口氣，“我這輩子，我一心想從事鋼鐵，但做了學問，天天忙於人際關係，奉承和巴結領導，應酬同事，老了，有了知己，我願意發揮我最後一點餘熱。”
甘憲華笑著說：“陳老師，你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陳院士想了想，“蕭先生，你要想提高北方鋼鐵的技術水平，我給你推薦一個人，他的天賦和能力比我高了一大截，但他的人品有點問題，除了經常找站街女，和他學生的女朋友也不清不楚。”
甘憲華插言說：“老師，你說的是賈院士？他的聲譽太臭了，我們？”
蕭文生反而笑了，“陳老，我很崇拜曹操的用人方式，唯才是舉，他有才華，我願意付他高薪，至於他和他學生女朋友的事，是他的私事，不影響我們公司的名聲和利益，我絕不會去管他。”
陳院士佩服地說：“蕭先生，你是個管理的天才，這輩子能結識你，是我的榮幸。我在機械科學院也有幾個朋友，以後你有了機械製造企業，我出麵說服他們。”說著，給了蕭文生他同事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