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自顧不暇
早該知道的。
軒轅紫宸坐在木床旁邊，一隻手搭在屍體的手上，與她緊緊相握。
失蹤了那麽久，動用了多少人力，連小皇帝都派了侍衛前去搜尋，仍然未有找到。
早就該知道，沈琉月應當是出了意外。
軒轅紫宸麵如死灰，渾身像是沒了力氣一般。
“王爺。”
不知過了多久，李公公輕聲走到軒轅紫宸麵前。
再抬頭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原本深邃淩厲的眼眸此時沒了神色，李公公甚至看見時有些詫異。
不過也能想得明白。畢竟軒轅紫宸和沈琉月一路上經曆了那麽多，在眾人都覺著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時候，卻出了這樣的意外。
任誰也沒想到，本是尋常的一次出行，能讓沈琉月丟了性命。
“皇上那邊說是有急事，讓您過去一趟。”李公公麵露為難之色，望著軒轅紫宸此時模樣，多少於心不忍。
可畢竟皇上命令，李公公不好違抗。再想到小皇帝當時反應，確實有幾分著急。
軒轅紫宸眼眸微暗，思索片刻，還是站起了身。
在去往禦書房前，軒轅紫宸先行將白布蓋上，好似擔心自己的心上人受了風寒。
李公公走在軒轅紫宸身後，竟被他感動的眼圈泛紅。
這世上有幾個男子能夠一生一世一雙人，後院不納妾。偏偏軒轅紫宸容貌極美絕世無雙，本該是不缺美人才對。
從前還感慨兩人感情深厚，世間難得，到底是世事難料。
養心殿的大門敞開著，外麵天色昏暗，裏麵卻燈火通明，像極了白日。
小皇帝看見軒轅紫宸，激動的立即站起身來。
“臣參見皇上。”軒轅紫宸雙手抱臂，向小皇帝行禮。
他也從未在小皇帝麵前如此嚴肅過。
“唉。”小皇帝什麽也沒說，隻重重歎了口氣。
“皇上叫臣過來一趟，可是有要緊事情吩咐？”軒轅紫宸理了理思緒，到底是不至於將心頭難受宣泄在小皇帝身上。
大局為重，軒轅紫宸自小就明白這個道理。
他從他記事開始，便有無數人告訴他，倘若他做錯了事情，便要連累周圍人一同受罰。軒轅紫宸看似放縱不羈，周身卻似有無數根繩索牽絆。
他逃脫不掉，亦解不開。
想到自己竟連心愛女子也保護不好，軒轅紫宸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渾身也在發抖。
“王叔，齊王叔回來了。”小皇帝鄭重其事，同軒轅紫宸四目相對。
齊王，攝政王軒轅紫宸的大哥，早在先皇還在世時，就將他派去齊城，建立齊周小國。這些年來除去偶爾進貢大會，也是派底下大臣回來京城，其餘很少見到齊王身影。
小皇帝仔細想來，上次見到齊王，怕是在先帝駕崩後一天。
“他回來做什麽？”軒轅紫宸微微皺眉。
軒轅浩宇有自己的國家要打理，好端端的跑回京城做什麽。
難怪小皇帝這般急切，按理說這個時候，他不會打擾軒轅紫宸的。
“朕也不知道。”小皇帝搖了搖頭。
周遭氣氛陷入僵冷之中。
小皇帝登基不久，後宮紛爭剛剛消停，這下子齊王回京城，無疑是想給他施壓。軒轅紫宸仍記得先皇向他交代的話。
忽的感受到千斤重量，壓得軒轅紫宸喘不過氣來。
“齊王多久回來？”軒轅紫宸詢問道。
“明日。”
雲霧村。
巫女用過沈琉月做的草藥膏後十分滿意，最近幾日常常喚沈琉月去到她那裏。
一來二往，整個村莊的人都知曉暖暖家多了一個姑娘，看上去嬌小玲瓏，約摸十八九歲的模樣。奈何她整日戴著麵紗，壓根看不清她長什麽模樣。
不過也無人關心沈琉月長什麽樣子，多的是好奇的人罷了。
“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老頭氣鼓鼓的進門，因著情緒激動，連推門都是橫衝直撞的。
“砰”的一聲，暖暖嚇了一跳。
彼時沈琉月和暖暖正一同摘菜洗菜，準備明兒個要拿去賣的東西，順便也要開始搗鼓晚飯。
老頭心情煩躁，尤其是看見沈琉月，仿若仇人一般，狠狠瞪了一眼後將頭挪開。
“村裏的人還以為你是我的女兒，我何時有過你這樣的女兒？”老頭冷哼，一臉嫌棄模樣。
“那這樣說，暖暖該是喊我一聲小姨？”沈琉月噗呲一笑。
她又不是不知道老頭刀子嘴豆腐心，說的嫌棄，可從未見老頭真將她趕出門。
“暖暖是我孫女！”老頭大吼，仿佛沈琉月搶了他的東西。
沈琉月被嚇了一跳，沒有想到自己不過一句玩笑話，老頭竟真就當了真。
“你們兩個這是在爭我呢？”暖暖哭笑不得。
沈琉月見老頭在氣頭上，便不再說話。得，今兒個晚飯沒有一壺酒怕是哄不回來這老頭了。
“我跟你說，那巫女不是什麽好惹的主，你最好小心一些，以後做事別扯上我和暖暖。我們爺孫兩個平日裏老老實實，從未得罪過誰。倒是遇到你後，三天兩頭被人指指點點，像什麽？”
老頭原來是因為這些事情，沈琉月無奈搖了搖頭。
要說起，也不能怪老頭心胸狹隘。本就是沈琉月引起，該她負責才是。
“爺爺這是關心姐姐呢。”暖暖嘴甜，從中迎合一句。
老頭又是翻了個白眼。
“我看你也是跟著她學壞了。”老頭嗤之以鼻，隻差將暖暖拽回自己身邊。
暖暖再想說什麽，老頭已經大步邁進了屋子。
“今天晚上喝酒嗎？”沈琉月大聲，對著老頭的背影詢問。
“不喝白不喝。”老頭嘴裏嘀咕，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沈琉月聽見。
沈琉月更是覺得可愛，差點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齊王回京，小皇帝特意在城門口設兩百侍從迎接。
小皇帝除去皇上身份，也要喊齊王一聲長輩。無論如何，尊卑禮數還是要守。
眾百姓紛紛扔下手頭事情前去湊熱鬧，心想是哪路神仙回來，才配得上這麽大的派頭。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進城門。
“郡主，到了。”丫鬟輕輕挑開門簾一角，對著蘇慈說道。
蘇慈生得溫婉可人，雖人在邊疆長大，無論容貌還是身段卻猶如江南出生，落落大方。
聽到丫鬟提醒，蘇慈看了一眼外麵。
果真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早聽說京城十裏長街，繁華不盡，今日過來，倒真有這番意思。”蘇慈不禁心生感慨。
聽聞齊王軒轅浩宇不治，生不得兒女。便在齊國挑選了一位樣貌非凡能文能武的男子，同自己的長房，也就是齊國皇後共床，最後生下蘇慈。
雖說蘇慈是個女兒，按理說與軒轅浩宇所預想截然不同，可軒轅浩宇卻真是一言九鼎，待她視如己出。
“聽說還是齊王爺的家鄉，那也是郡主的家鄉。”丫鬟嘴甜。
蘇慈性情溫婉，身邊下人大都對她印象不錯。
兩邊擠滿了人，有的是穿著黃色錦衣的侍衛，有的是穿著各式各樣棉麻衣裳的百姓，卻唯獨不見……
“停。”
齊王忽然拉住韁繩，隊伍立即停了下來。
“不好了不好了！”
軒轅紫宸坐在大廳的座椅上喝酒，他一隻腳踩在座椅上，身子靠住扶手，模樣十分慵懶。
聽見有人喊叫，軒轅紫宸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王爺！大事不好了！”侍衛哭喪著臉，差點挪不清話。
軒轅紫宸微微皺眉。
“怎麽了？”他語氣冰冷，單聽著就讓人不寒而栗。
“齊王爺因為見不到您生氣，停在城門口不走了。說是……說是非要見到您他才肯去皇宮。”侍衛為難至極，說話也是吞吞吐吐。
軒轅紫宸這會兒儼然一個酒鬼，要想他起身辦正事，怕是比登天還難。
侍衛更怕軒轅紫宸將氣撒在自己身上，那他可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哼。”軒轅紫宸冷笑。
這麽多年過去了，齊王爺的架子，還是那麽大呢。
“就說我身子不適，晚上宴席的時候自然會到。”果然，軒轅紫宸拒絕了現在去往城門口迎接。
先不說他現在沒有心情去處理旁的事情，難不成齊王爺說什麽他就做什麽，那他可是在齊王麵前沒了尊嚴。
侍從沒有辦法，隻得聽從軒轅紫宸明白，先行離開了王爺府。
齊王活了這麽多年，總不會因為這麽點芝麻大的事情，當著所有百姓的麵不給小皇帝和軒轅紫宸台階下。
既然侍衛的話帶到了，齊王也就未有糾纏，繼續駕馬去往皇宮方向。
是夜。
轉眼間夜幕降臨，皇宮燈火輝煌，仿若世上所有光亮今夜盡數照耀長安城。
聽說齊王此次回京，恐要待上一段時日。若不然連蘇慈也給帶上。
這也是蘇慈人生中第一次來到京城。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騰龍大殿極其熱鬧。
興許是頭回組織這麽濃重的場麵，小皇帝坐在龍椅上，顯得有些緊張。
“皇上別擔心。”寧妃輕輕拍了拍小皇帝的手背，寬慰他鎮定下來。
而小皇帝什麽也沒有說，不動聲色的挪開了手。
“朕，如何不擔心。”小皇帝自言自語，聲音細微到除了自己，誰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