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chapter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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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非常愚蠢的。”


  安娜聽到這句話的時候, 手中啜飲紅茶的姿勢停頓了一下。她知道對方想要什麽反應, 但她沒有立即這樣做,而是繼續坦然地喝了兩口杯中的茶水, 然後才放下茶盞。


  她略微抬眸, 望向有些時日沒有瞧見的渥倫斯基。


  十幾歲的少年個子抽長了不少,極深的雙眼皮下是深色的瞳孔, 他這話的時候像是高高昂著頭的孔雀, 有著凜然的氣勢。


  “這樣可不怎麽禮貌呀, 親愛的亞曆克塞。”培特西夫人輕笑了一聲,她那柔軟的手在渥倫斯基少年的臉龐上撫弄了一下, 親昵地對著她的堂弟戲謔道,“軍校讓你成為了一個野蠻的孩子了呀,快快拾起你的文明用語呀, 不然姑娘們該多傷心呀。”


  這些貴婦們的笑聲帶動了在場為數不多的男士也跟著笑了起來,除了渥倫斯基, 他甚至依舊維持著一種緊繃的神情,深藍色的雙眼望著安娜。


  安娜不希望被這注視給盯著,她也隨著輕鬆地笑了起來。


  她漫不經心地把眼神從渥倫斯基身上掠過, 移動到一旁安靜的阿力克謝身上。後者依舊保持著少年青蔥的身段, 但比之前些日子的單薄, 現在瓷白的肌膚也變得更為緊實了一些。


  “男人們的事情為什麽總要參雜在我們的茶宴中來呀。”安娜微笑著道,“吃飯的時候討論還不夠, 這會兒享用點下午茶也必須這些事兒嗎?”


  “誰不是呢。”培特西夫人打開了她的折扇, 笑著。


  “隻是您丈夫前些時候積極建議的事兒倒是有些新奇了。”培特西夫人嬌笑著, 收攏了折扇。


  “要知道,我們一直都比較習慣於和熟悉的人享用下午茶。要是什麽時候不得不邀請那些來自半上流社會的人來喝茶,我們可會有些無所適從的。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保不準得從出生開始呢。”


  培特西夫人完給安娜添了些茶水,她動作不失風流,水也沒有灑出來一滴。


  氣有些炎熱,她那□□的臂膀上好像都蒙上了一層水汽似的,顯得汗津津的,卻又十分誘人。


  像是想到了什麽。“亞曆克塞,去讓廚房把冰鎮的葡萄拿過來。”培特西指使著渥倫斯基,並且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手臂,然後又揚起笑臉衝著所有人著那些葡萄的來曆,引得大家對葡萄的興趣更大了。


  在大家開始討論別的事情時,培特西見狀幹脆起身去和他們用這葡萄釀造葡萄酒的事情了。


  臨走之前她問道:“阿力克謝是吧,你不來嗎?”


  “去吧。”安娜笑著,阿力克謝輕輕地點了下頭,如同一位年輕的紳士一般,帶著培特西夫人走向人群那裏。


  安娜知道這是培特西夫人發出的邀請,盡管卡列寧並不待見培特西的一些作風,但不能否認的是,在這個圈子裏,一個培特西有時候比得上三個男人的提攜。


  政治、女人,總是分不開的。


  男人們看不起女人,厲害的女人不會去直接反駁這一點,隻是嬌嬌地笑一聲,在另一個強大的男人那裏多一句話,而這句話就能決定大部分男人的後半生了。


  要之前培特西的話語擺明了是不讚成卡列寧的建議的,但作為兩個有著緊密關係的圈子,她也不會傻到直接同安娜交惡。培特西那條橄欖枝也是讓安娜明白,她能幫他們做些什麽。


  培特西明白,安娜明白,連阿力克謝也明白,但顯然,這圈子裏還有個人是不明白的。


  “我之前的話您還沒有回答我。”


  那還有些硬邦邦的語氣讓安娜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不能她完全不知道,可比起渥倫斯基過多的在意,安娜自己更神經質的在意的是,這其中有些不清道不明的叫做命運的聯係。


  她看著麵前的年輕人,想著,他也叫亞曆克塞。一個傲氣的少年。他們有一樣的名字,甚至同一種瞳色。可那又怎麽樣呢?


  “渥倫斯基先生。”安娜抬起頭,依舊微笑著,就像從很早以前她對他所采取的態度一樣。


  “我隻是個普通的女人,政治上的事兒我可不明白。”


  如果是以往,安娜這種不痛不癢的態度隻會讓渥倫斯基放棄,最多在心裏有些氣惱,但這次他顯然不打算這樣。


  “讓貧民也能讀書,不得不真是個才的主意。”渥倫斯基坐下來,他並沒有大聲吵嚷,隻是冷淡的著。


  若是他再年長幾歲,有了更多的經驗,他可以將這事兒做得更好,或者掩飾好自己的情緒。但他畢竟是個出生優渥的少爺,又有一張迷人的臉蛋,在這個圈子裏培特西若有若無的溺愛使得渥倫斯基還沒有學會過分的圓滑。


  “您應該知道這些的傳言,大家都在您丈夫這個做法是在收買人心,但實話,夫人,收買那些貧民的心又有什麽用呢?他們既沒有金錢也沒有聲望,一個家庭甚至拿不出多餘的一個子兒買一品脫啤酒。”


  “您分明和我們是在一個圈子裏的,怎麽能,罔顧自己的身份。”


  安娜笑了一下,手指拿著銀質的湯匙在紅茶中把牛奶輕輕地攪動著。


  “您和我這些我也不懂呀。”


  “那您至少該……”


  “勸諫一下您的丈夫”這幾個字還未出口,渥倫斯基的話語就被打斷了。


  “不過,我丈夫要是做了什麽決定,做妻子的總是要支持他的,至於這決定究竟是好還是不好,我想,我隻需要傾聽我丈夫的話語就好了。”安娜拿起湯匙,在靜置了一會兒沒有茶水會低落後,她輕輕地把湯匙擱置在碟子上。


  冒著熱氣的茶水被她留戀地瞧了一眼,然後目光就毫不留情地收了回來。


  安娜望著對麵有些愕然的少年,微笑了一下:“我建議我們最好加入那一邊,如何釀造葡萄酒顯然對我來是更有意思的。”


  從培特西夫人府上告辭後,安娜告訴彼得她要先去花店一趟。


  培特西她之後會用馬車送阿力克謝和渥倫斯基一起回學校,安娜沒有拒絕,她看到阿力克謝詢問的眼神後也隻是微微點點頭。


  她慶幸那孩子的聰明,心裏也多少有些感歎。


  阿力克謝和渥倫斯基的年紀相差不大,但前者顯然更加聰慧,隻是,這聰慧多少也更讓人覺得憐惜。


  而另一邊,在安娜離開後,培特西瞧見渥倫斯基退場了,趁著去化妝間的時候,她找到了在陽台的渥倫斯基。


  “你一個人在這兒幹嘛呀。”培特西問道,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


  渥倫斯基盡管有些心煩意亂,但他絕不會把這火氣撒在培特西身上,因為比起他自己的親姐姐,培特西這位堂姐卻待他更好。


  “我隻是出來透透氣。”渥倫斯基。


  培特西轉了轉眼睛,她這般聰明的女子就算不知道事情真正的原委,但和誰有關她總不會猜錯的。


  她用憐惜的眼神望著渥倫斯基,若是渥倫斯基現在已經成年了,培特西可不會什麽都不。


  “這外麵可正熱著呢,還是去裏麵涼快些。”培特西笑著道,她拉著少年的手。


  渥倫斯基原先凝聚起來的一點對世俗的冷淡,在培特西把她拉入那個鬧哄哄的大廳裏時又被融化了。


  他坐在軟椅上,手裏捏著一顆冰鎮過得葡萄,聽著眾人的談論,心裏那些鬱悶就消散掉了,另一種舒適飽滿的情緒占據了他此刻的心裏。


  他再一次肯定,不一樣的階層絕對不應該被跨越。


  渥倫斯基以一個貴族年輕人特有的冷淡傲氣想著,他可以在馬棚裏麵同那些老百姓攀談,可以給賣花的姑娘幾個錢,可以好心地幫助老人回家,但絕不可能同一個穿著破衣爛衫的人麵對麵坐著談論農忙或者擠牛奶那些事兒。


  “貧民家的孩子再怎麽努力,就算他可以跨入我們的階層,但他怎麽能夠理解貴族的文化,家族的聯係。給他們選票和權利,保不準就有一頭母牛坐上皇位。”


  正如渥倫斯基所的,盡管前者可能以為安娜什麽都沒聽進去,但實際上,安娜是有聽進去的。隻是,那少年恐怕還沒來得及學會一件事,安娜可沒有義務聽他的談論。


  到底,他們有什麽關係呢?


  渥倫斯基那高傲又年輕的心靈裏麵,可能敏感地察覺到了安娜這種女人的某些可貴,但他言辭中,卻又直白地袒露著這個時代的某些劣根性。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像渥倫斯基這種從沒受過挫折,早早地就混跡在他堂姐圈子中的少爺,他可沒有真正意識到那些彼得堡高官在安娜心中的分量。


  安娜是不會同渥倫斯基多什麽的。


  犯不著,沒必要,她的世界與渥倫斯基完全沒有幹係。


  她回到家裏,從科爾尼那裏知道卡列寧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同斯留丁談論著事情。


  “看來他很滿意斯留丁啊。”安娜同管家笑著了幾句。


  她的心情總是在回家的時候變得格外好,這裏,有卡列寧在的地方才是安娜的世界。


  既然卡列寧在和斯留丁談論公務,安娜就不去打擾他們倆了。她自己拿著花還有剪刀去了起居室,接下來的半時她就把時間消磨在這上麵了。


  “您回來了。”


  斯留丁的聲音讓安娜從書本裏抬起頭,她望著那位青蔥水嫩的秘書學先生樂了一下。


  “您最近占用我丈夫的時間可有點久啊!”


  秘書先生如果再年輕幾歲,不準會做個鬼臉來回複,可他現在已經是一位穿著西裝打著領結的工作人士呀,所以他也樂了一下。


  “我現在把大人還給您,夫人。”


  斯留丁指了指從二樓下來的卡列寧,後者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們這種不太嚴肅的交談。


  安娜起身,將一支用絲帶綁好的白玫瑰拿起來,走到斯留丁身邊。


  “拿著把。”


  斯留丁有些驚訝,眼神瞅著自家大人,半沒有敢伸出手。


  卡列寧的神情本來一直保持著某種習慣性的淡然,但這會兒的確有些緊繃了起來。


  安娜看了自家丈夫一眼,笑了起來,又望向斯留丁:“您可別誤會了,等會兒您要去見人的時候,隻有那麽一份禮物可沒辦法討得所有人的歡心。”她完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斯留丁的口袋。


  “您今穿得頗為隆重,也沒有留下來晚餐。據我所知,您現在可沒有任何意中人。”她有所保留地道。


  “這樣我就敢收下了。”斯留丁故意重重地鬆了口氣,將白玫瑰接過來,放在上衣的口袋中。


  斯留丁離開後,安娜挽著卡列寧的手準備從院子裏進入大廳。


  她表麵上沒什麽動靜,心裏卻正悄悄地數著數。


  “一、二、三……”到第九的時候,果然,卡列寧的聲音響起。


  她抬起頭,表明自己正在聆聽對方的話語,實際上心裏已經在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那支白玫瑰,非常仔細,安娜。”卡列寧,語氣難得的有些猶豫不決。他意識到妻子特意去花店挑了花,雖然是為了幫助他,但他自己可還沒收到過妻子送的花。


  “我知道你現在身份敏感,斯留丁作為你的秘書,有些事情他要代替你去處理會更好。”安娜,故意模糊化那支玫瑰。


  “恩。”卡列寧應了一聲,然後繼續陪著安娜走著。


  進入大廳以後。


  “那支玫瑰……”


  卡列寧再次提起,而安娜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安娜的笑聲讓這位聰明的官員馬上警醒了過來,他本能的繃緊了神情,但不一會兒又放鬆下來。


  “你特意去花店挑了花。”


  但不是送給我的。


  “你用了藍色的緞帶。”


  藍色,是很特別的顏色。


  卡列寧每一句話,安娜就在心裏猜測,並且補上了另一句話,然後在卡列寧第三句話出口之前,她踮腳直接在丈夫的嘴唇上親吻了一下。


  “給斯留丁的是附帶的,我是為了你去的花店。”安娜笑著道,她拉著丈夫的手,帶他上樓,到他們臥室裏。


  桃花木的圓桌上,藍色的雛菊一簇簇的,錯落有致地在花瓶裏擺放著。窗簾被拉起來,陽台的風還有窗外的陽光都撫慰著這些藍色的精靈。


  安娜讓丈夫坐在椅子上,她自己坐在旁邊,手指在雛菊的頁麵上拂過。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花,但是我看到它們的時候就覺得你可能會喜歡。”


  “你喜歡花?”卡列寧問道。


  “我喜歡。”安娜,她看著對方,眉眼彎起,“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亞曆克塞,但是沒關係。”


  安娜雙手交疊,笑得又輕又暖。


  “我覺得很開心,總算有什麽事情是你還沒開始為我做,但我可以先送給你的。”


  “但我應該。”卡列寧眉頭微蹙。他原來並不在意這些的,也不認為真的有必要這麽做。


  “沒有什麽應不應該的。我想做了,所以我就做了。就像你為我做的一樣。”安娜,“也沒有人一定要男人送花給女人,不能做妻子的送花給丈夫呀!”她笑眯眯地道。


  卡列寧望著妻子的笑臉,神情也變的溫和起來。


  他伸出右手,將安娜的手握在手心中,然後靠近自己,在指節的地方輕輕地吻了一下。


  “你喜歡的對嗎?”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退縮,而是臉頰泛紅地繼續問道。


  “是的,我喜歡它們,安娜。”卡列寧。


  喜歡還是不喜歡,在卡列寧的人生字典中幾乎沒怎麽出場過,他也並不認為有必要給它們預留位置,但是以後,他想,這些位置也許是必須的了。


  望著卡列寧凝視那些雛菊的視線,還有那嘴角微翹的笑容,安娜右手托腮,神情溫柔地想——我愛這個男人,就算他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但在我的世界裏,他是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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