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代氏產子
耳邊嗡的一聲響,欒英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他很清楚陳清韻先前是什麼身份,身為皇商的獨女,她自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要不是為了照顧病弱的母親,面前的女子根本不會輕易跟他回到小院中。
眼下她竟然說出要為奴為婢的話,欒英心裡怎能好受?
高大的漢子本就不善言辭,被日頭曬的黝黑的皮肉,此刻徹底漲成了豬肝色。
「陳小姐,我收留你們母女並無他意,你安心住下便是,也不必拘束。」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一點陳清韻從被人掃地出門的那一天起,就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了,這世上怎麼會有一心付出而不求回報的人?
她養在閨閣那麼多年,除了皮相生的還算不錯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因為脾胃不佳,在吃食上必須得精心調理,以前在陳家時,小廚房裡足足有十幾個婆子準備飯食,生怕她失了胃口,吃不下東西。
但今時不同往日,她早就不是那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了,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粗面滿頭,現下一頓能吃進去大半個,看來她也不是身體不好,只是以往太過矯情了而已。
纖長的眼睫略抬了抬,陳清韻看著面前的男人,微微點頭,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欒英原本還想著在小院兒中多留一陣,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了什麼毛病,一旦跟陳小姐共處一室時,眼珠子就跟黏在人家身上似的,好半晌都移不開,這副德行連欒英自己都看不上,他更怕嚇著了陳清韻,支支吾吾道:
「陳小姐,箱子里的東西都是滋養身體的好物,你脾胃弱,先前大夫說過,總喝湯藥不行,必須得吃些好克化的東西,才能將身子慢慢調養回來,你記著吃,我先走了。」
說罷,欒英臉紅脖子粗的往外走,這男人相貌雖然生的英挺俊朗,但因為身量過分高大的緣故,頭一回出在比他足足矮了一個頭的陳清韻面前,將女人駭了一跳,好在陳清韻是那種沉靜性子,即使心肝直顫,表現出來的也只是面色白了白,並沒有大喊大叫。
等到男人邁出門檻,陳清韻走到門邊,毫不留戀地想要將門關上,欒英卻突然抬手,想要說些什麼,但吭哧了好半天,依舊沒有說出口。
「恩人可是有話要說?」
清凌凌的杏眸這麼一掃,欒英只覺得腦袋成了一片漿糊,全身血液飛快涌動,沖入心房,讓他呼吸都急促不少。
陳清韻只是脾胃不佳,身形略顯得消瘦了些,但卻不是個聾子,聽到耳畔傳來粗重的喘息聲,猶如破舊的風箱一般,小女人臉上不免露出了幾分詫異,好在她本就不是情緒外露之人,很快便低垂著眼,讓人分辨不出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倉皇的搖了搖頭,欒英如同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噔噔噔往後連退三步。
明明站在門口的只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偏偏這個女人在欒英心裡佔了極重的位置,以至於一個眼神,就能將這武藝高強的漢子給震懾住。
「我沒什麼話要說,陳小姐記得好好歇息,我明日便去找個婆子過來,照顧你們母女兩個的飲食起居。」
話落,欒英飛快地往前走。
陳清韻看著男人的背影,淡色的唇瓣輕輕抿了抿,低頭用門栓將木門給插上,剛一轉身,就見到站在卧房外的陳母。
「娘,您怎麼出來了?您風寒未愈,可得好好歇息。」
陳母抻著頭往外看了看,那張柔美的面龐雖然有些蒼老,但依舊能瞧出年輕時秀麗的五官。
「方才是不是恩公來了?」
陳清韻點頭。
陳母到底也不是年輕生嫩的小姑娘,欒英對陳清韻的心思,她一眼便瞧了個透徹。
不過雖然知道欒英對清韻有些情誼,但對於此人的身家背景卻一無所知,清韻打小兒沒吃過苦,陳母將這個寶貝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又哪裡捨得輕易將她許給別人?
「近日恩公來的的確是頻繁了些,你可得把持住,千萬不能……」
聽出了陳母的言外之意,陳清韻略有些蒼白的面龐浮起一絲暈紅,啞聲道:「女兒怎麼可能做出那等不知禮數的事情?」
聞言,陳母懸著的心放了放,走到院子中,將箱籠的蓋子掀開,看到裡頭花樣熟悉的瓷瓶,忍不住笑了笑:
「竟然是榮安坊的東西,還有些桃花淚,恩公還真是費了些心思……」
陳清韻看著箱子里滿滿當當的稀罕物兒,一時間不由有些怔愣,在陳家沒有敗落之前,她過的半點不差,自然也吃過陳家酒樓的東西,不過最近她們母女倆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能吃頓飽餐就不錯了,也沒心思想那些美味珍饈。
陳母裝著桃花酒的瓷瓶取出來,掀開蓋子輕輕嗅聞著酒水的香氣,心中升起了幾分滿意:
「先前你讚不絕口的桃花酒,的確是難得的好東西,頭些日子你從陳家酒樓帶回來了這種酒水,娘怕你傷了脾胃,不想讓你喝,哪想到看診的大夫都對這種藥酒讚不絕口,說此物不止不會傷身,反而有調養的功效。原以為再也喝不到了,哪想到今日又能嗅到這股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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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代氏臨盆的日子,由於女人年紀大了,又是頭胎,生產本就如同在鬼門關前頭溜一圈,甭提有多危險了。
即便葛稚川的醫術不差,盼兒仍舊提心弔膽,帶著兩瓶靈泉水坐著馬車趕去了翟家。
代氏身為大房的夫人,出身本就極高,肚子里懷著的又是翟家的嫡長子,自然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這個孩子身上,不敢有絲毫懈怠。
盼兒與葛稚川剛一趕到翟家門口,就被翟恆的貼身護衛給請到了大房院中。
只見向來鎮定自若的翟恆臉色蒼白,額頭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一見到葛稚川如同見了救星一般,幾步衝到前頭,沖著鬍子花白的小老頭深深一拜。
「葛神醫,還請您在一旁盯著,若我夫人……有您在我也能安心些。」
代氏早就找好了四名產婆,這幾個產婆在京城裡也頗有名氣,接生過不知多少個孩子,四人齊齊上陣,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出什麼岔子。
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翟恆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結髮妻子,而非那個還沒從代氏肚子里爬出來的小東西。
要是代氏真的難產的話,他定然是保大不保小。
盼兒早就生過兩個孩子,自然沒有什麼避諱的,直接進了屋裡。
代氏一見著盼兒,雙眼霎時間亮了幾分,她口中咬著白布,只能發出痛苦地悶哼聲。女人身上出了不知多少汗,整個人好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將褻衣打濕了,呈現出半透明的模樣,緊緊貼在身上。
羊水早就破了,但胎兒的頭還是沒有出來,代氏根本使不上力氣。
四名產婆看著女人越發蒼白的臉色,一個個也心慌的很,此刻躺在床上的這位,可不是那種常年下地做粗活兒的農婦,這高門大戶中養著的婦人,身子最是嬌氣不過,根本吃不了苦,這孩子怎麼能生下來?
見著這種情形,盼兒也覺得有些不妙,趕忙打發了丫鬟出去,將葛稚川叫到外間,開口道:
「先生,把催產葯拿出來吧,要是不用那個,代姐姐怕是生不出。」
平日里葛稚川總喜歡縮在葯廬中炮製藥丸,他在懷裡摸索了一陣,取出了一隻巴掌大的瓷瓶,從中倒出了一顆深黃色的藥丸。
「讓代夫人將藥丸壓在舌根下頭,千萬別咽下去。」
盼兒點了點頭,幾步走到床邊,附在代氏耳邊小聲道:「代姐姐,這是葛神醫開出來的催產葯,你含在舌根下頭,千萬莫要咽進肚子里。」
代氏對盼兒再是相信不過,心中根本生不起一絲懷疑。也不知道女人是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將那顆深黃色的藥丸搶過來,按著盼兒的話,壓在舌根下。
催產葯很快便起了效果,腹部湧起陣陣疼痛,好像被人用鈍刀子一下下將身上的筋肉割下去一般。
代氏疼的無以復加,好在葛稚川的醫術不差,折騰了許久之後,她聽到穩婆欣喜的聲音:
「看見頭了,夫人加把勁兒!」
聽到這話,代氏死死咬牙,猛地發力,她只覺得下身有東西突然被擠了出來,之後眼前便一陣漆黑,直接昏迷了過去。
穩婆趕忙將臍帶剪斷,伸手在小孩屁股後頭拍了幾下,頓時屋子裡就響起了嬰孩的啼哭聲。
給代氏餵了些靈泉水,盼兒被產房中濃郁的血腥氣熏得頭昏腦脹,站在風口處,一陣清風吹過來,將味道驅散了幾分,她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代氏給翟恆生了個兒子,只可惜國舅爺對兒子沒有半分關注,剛一進到屋裡,便直奔床榻的方向走去,滿心滿眼只有自家老妻一個人。
翟家因為添丁而忙活著,盼兒也不願意再留在此處添亂,跟葛稚川一前一後往外走。
哪想到剛剛走到翟家門口,就瞧見一個相貌堂堂的男人扯著楊玉蘭的袖口,手裡頭拿著一塊艷紅色的布料,看那大小,正是女子貼身穿著的肚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