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準備回京
阿古泰已經習慣了日日去到榮安坊中見金玲,哪知道今日過去時,男人一雙利眼在鋪面中環視一周,根本沒有發現那個秀美的小女人,隨便找了個小廝問了一嘴,阿古泰才知道金玲並未出現在鋪子里,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何處。
濃黑的劍眉緊皺,阿古泰倒是並不擔心金玲會憑空消失,畢竟那女人一直住在郡守府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早晚會是他的人,即使躲得了一時,她又不能躲一輩子。
就算認清了這個事實,男人的心情依舊不算好,面上神情平靜,但那雙黑不見底的鷹眸中卻隱藏著熊熊怒火,一旁的小廝掃了一眼,嚇得兩腿發軟,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
看著那個高大的匈奴人從榮安坊中離開,鋪子里的小廝們不由鬆了一口氣。
回到了雲來樓,阿古泰剛想派人去將金玲帶到酒樓,就收到了一封信。
將信封撕開,看到信紙上的內容,這位高大健壯的匈奴首領,滿臉都是譏誚的笑意。
一個藍眼漢子站在男人身邊,瓮聲瓮氣地問:「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帶著粗繭的長指在桌面上輕叩幾下,阿古泰道:
「這大業的怡寧公主還真是厚顏無恥,一個在婚前就敢對男人下淫.葯的狠毒女子,竟然還想做我的汗妃,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了。」
「怡寧公主?就是那個與侍衛通.奸,還將自己的男人剁碎喂狗的惡毒婦人?」
阿古泰點了點頭。
面容粗獷的匈奴漢子臉上露出一絲怒意,蒲扇般的大掌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下,發出一聲巨響。雖然他們首領並不想跟大業的公主和親,但這樣一個女人,做出了此等惡事之後,還準備嫁給首領,這不明顯在欺負他部族落嗎?
「要不將此事告知翟恆與褚良?」
阿古泰道:「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即便她是大業皇帝的親妹妹,也跟一枚精緻漂亮的棋子沒有多大差別,咱們部落的汗妃只有一個,就是金玲姑娘,她今日沒有去到榮安坊中,待會我會去郡守府中拜訪,順便把書信交給褚良。」
怡寧公主給褚良下藥之時,自以為能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實際上有不少人都得到了消息,住在雲來樓的阿古泰也是其一。
如今這位公主的小算盤徹底毀了,知道褚良無論如何都不會要她,便想將賭注壓在匈奴首領身上,換取將來的榮華富貴,哪想到阿古泰就是個油鹽不進的,除了金玲之外,他哪個女人都不在乎,即使怡寧是公主又如何?只憑著那婦人的所作所為,已經足夠他心中倒胃口的了。
男人披著一件大氅,冒著雪直接去了郡守府。
守門的侍衛一看來人是個匈奴,立刻就想起了上頭的吩咐。
先前管家曾經交待過,邊城裡這幾個外族人,身份都十分尊貴,萬萬不能將人給開罪了。
侍衛恭恭敬敬地將人帶了進去,阿古泰直奔褚良所住的小院兒,剛一走到迴廊,沒想到竟然碰到了個熟人。
金玲無論如何都不曾想,自己會在郡守府中看到阿古泰這個混帳東西,此刻她懷裡頭還抱著重兒,這個孩子的模樣跟阿古泰好似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十分相似,要是被這人瞧見了,她兒子的身份哪裡還能瞞得住?
越想就越是心慌,金玲臉色慘白的往前跑,偏偏她一個身體柔弱的女人,哪裡能跑得過身形健碩的匈奴?沒兩下就被男人一把從身後拽住了胳膊。
阿古泰臉上勾起一絲冷酷的笑,但笑意卻未曾到達眼底,他兩手死死按住女人的雙肩,冷笑一聲:「跑啊?你怎麼不跑了?」
身上的兩隻大掌,如同精鐵打造的鐵鉗一般,力道用的極大,好似要將女人的肩膀給捏的粉碎,金玲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眼圈兒也微微泛紅。
見到女人這副要哭不哭的模樣,阿古泰不由有些心軟。
說起來,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金玲的皮囊雖說不錯,但比她漂亮嬌美的漢人女子不知有多少,看重他的身份就投懷送抱的更是不計其數,偏偏他因為強佔了這婦人的身子,便有些放不下了,還真是個討債的。
心裡喟嘆一聲,男人的大掌在金陵身上游弋,最後死死鉗住她的腕子,微微眯著鷹眸,似笑非笑道:「你今日怎麼沒去榮安坊?」
雪白貝齒輕咬紅唇,金玲低著頭,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
她懷裡抱著的張重本來睡著了,哪想到剛剛這麼一追一趕的功夫,因為動作過大,竟然將這孩子給驚醒了。
還不滿一歲的小娃根本不懂事,也無法辨認出眼前的男人究竟有多危險,他扯著嗓子就開始嚎哭,哭聲震天,讓阿古泰不由擰了擰眉,臉上露出了幾分不虞之色。
「這是誰的崽子?」
金玲雙眼通紅,生怕他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小聲道:「重兒是我兒子。」
聽到這話,阿古泰心裡更憋屈了,他知道金玲曾經嫁過人,不過這個女人是他未來的汗妃,怎麼能帶著跟別人生的野種?
胸臆里燃起了熊熊怒火,阿古泰死死咬牙,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把孩子交給褚良夫婦,你跟我回邊城。」
當初被張家人虐待時,金玲之所以沒尋死,咬著牙活下來,其中大半的原因就是因為懷裡的孩子,若是阿古泰非要逼她跟孩子分開,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明明眼前的孩子就是阿古泰的種,偏偏金玲記恨著這人奸.淫她的事情,根本不願讓阿古泰跟重兒相認,如此一來,堂堂匈奴首領又怎能不窩火?
拽著女人纖細的腕子,阿古泰大闊步往前走,直接調了一間空下來的廂房,一腳將房門踹開,拉著金玲進到房中。
此刻屋裡頭只剩下他們三人,張重還是個不滿周歲的孩子,眼見著阿古泰俊朗的面容扭曲的厲害,金玲瑟瑟發抖,想要往外逃,卻根本無法掙脫男人的鉗制。
兩行清淚順著面頰滑落,金玲忍不住哭道:「首領,我們漢人有一句話——天涯何處無芳草,您為什麼非認準了我?我只是個奴婢,萬萬不敢玷污了您。」
嘴上這麼說著,金玲眼中的抗拒之色卻是根本藏不住的,阿古泰譏諷一笑:「什麼玷污不玷污的,我就想要你,抱著你睡舒坦!」
關外的游牧民族與生活在大業朝的漢人並不相同,根本沒有儒家禮教的約束,什麼不堪入耳的話都能說的出來。
金玲掙扎著,但這種幅度的抵抗在阿古泰眼裡,與搔癢也沒有任何差別,他低著頭,薄唇貼著女人的耳廓,陣陣熱氣噴洒在上頭,讓金玲的耳垂變得通紅,也不知道究竟是羞的還是氣的。
「小東西,你想要養這個野種,那就養著,我也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男人,不過為了你兒子著想,你必須給我生三個、不、五個兒子,我才會放過這小崽子!」
金玲氣的渾身發顫,低著頭掉眼淚,阿古泰將女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收入眼底,雖然有些心疼,卻並沒有改口。
他心裡十分清楚,要不是為了大業與部落的和談,眼前這個女人時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到關外的,別看漢女柔的像水,但一顆心卻最是剛硬不過,若是不將她真正馴服了,下半輩子指不定會怎麼折騰呢。
此時此刻,阿古泰並不打算碰金玲,畢竟此女早晚都是他的人,若是在和親之前將人惹怒了,事情恐怕還會生出波折。
低頭在女人失了血色的唇瓣上落下一吻,阿古泰粗噶道:「這是利息,今日我就去跟褚良商量婚期,你我大婚之日,就是開放互市之時。」
實際上,阿古泰才是最想要開放互市的人,畢竟冬日裡草原上的部落日子難過的很,最近還連著下了好幾場鵝毛大雪,天氣酷寒,不知道凍死了多少牛羊,要是不快些將邊城大開,部落中指不定要死多少人。
一把將房門推開,阿古泰道:「帶我去見褚良。」
金玲在郡守府呆了也有幾個月,自然清楚褚良的書房到底在何處。
她懷裡抱著孩子,一邊在前引路,一邊輕輕誘哄著。
張重這娃兒剛一出聲就吃了不少苦,也是個心疼人兒的,沒一會就老實了,乖乖地呆在金玲懷裡,上下蹭了蹭,睡的很熟。
阿古泰直接去了褚良所在的書房前,守門的侍衛見到了這位首領,忙不迭的通報一聲。
書房的雕花木門被打開,阿古泰輕笑一聲,沖著金玲擺了擺手,道:「你先回去,等我帶你回草原。」
金玲瞪大雙眼,死死咬著牙,什麼都沒說。
等到男人進屋之後,她抱著兒子,飛快地回了自己所住的小屋。
此刻褚良正坐在案幾後頭,一見到阿古泰,便問道:
「首領今日怎麼會來到我這兒了?」
草原上的漢子說話都不願拐彎抹角,他直接說:「是時候開放互市了。」
褚良挑了挑眉,沒有開口。
「眼下正是最冷的時候,要是不開放互市的話,難道要我草原上的兒郎活活凍死、餓死?我們也不會白拿你們的糧草,用金銀礦石作為交換,如何?」
褚良道:「開放互市對於你我兩方都是難得的好事,只要首領好好約束自己的子民,別讓他們在邊城中為非作歹,明日正式議和,便可將城門大開。」
「好,那就如將軍所言,明日議和。」
頓了頓,阿古泰道:「你們府上的金玲我要帶走,她會成為我的汗妃。」
褚良早就通過盼兒口中得知了此事,對於一個沒怎麼接觸過的婦人,他幾乎沒有什麼印象,微微頷首道:「全憑首領的心意。」
得到了褚良的答覆,阿古泰面上露出一絲滿意之色。
臨走之前,阿古泰也沒忘記將怡寧公主送來的一封信放到褚良面前。
等人走後,褚良打開信封一看,登時冷笑不已。
將書信撕得粉碎,男人直接去了主卧中,看到盼兒跟小寶母子倆窩在炕上,小寶伸手摸了摸女人圓鼓鼓的肚皮,看起來十分高興,小臉上都快笑出花來了。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母子倆紛紛扭頭,那雙幾乎一模一樣的杏眼齊齊盯著褚良,讓男人不由愣了一下。
盼兒一看到男人,不由想起昨晚發生的事,眼中露出一絲狐疑之色,仔細打量著他,沒發現有何異常,這才收回目光,跟小寶繼續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兒。
小寶如今已經過了四生日,學了半年的功課,要不是小孩子身子骨兒弱氣,再加天氣嚴寒不宜練武,褚良肯定會將兒子帶到前院,好好教導一番。
輕咳一聲,褚良走到炕邊,順手端起了盼兒用過的茶盞喝了一口,問:「你們說什麼呢?」
盼兒心裡還憋著氣,根本沒有理會男人的意思,只當自己沒聽到褚良的話。
見狀,小寶先是看了看褚良,接著又將目光投注在娘親身上,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自己的親爹,扭動著小身子撲倒了盼兒懷裡,用後腦勺對著褚良。
微微眯了眯眼,褚良沖著站在一旁的佘氏道:「把小少爺抱下去。」
對於將軍的吩咐,再給佘氏十個膽子她都不敢違拗,只見這婦人走到炕邊,兩隻胳膊摟住小寶的腰,想要將這孩子直接抱起來,卻不防小寶可勁兒的掙扎,小手扯著盼兒的袖口,可憐巴巴道:「娘,小寶今天想跟娘睡。」
聞言,盼兒抬眼看了看褚良,果不其然,男人的臉色黑如鍋底,著實不算好看。
嬌嫩的紅唇微微一挑,盼兒擺手道:「佘氏,今個兒小寶跟我一起,你先回去歇著就行。」
兩位主子分別發了話,佘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才好,好在褚良那副悶不吭聲的模樣讓她心裡有了底,三步並作兩步地直接離開了主卧之中。
此刻房中只剩下一家三口,褚良面色緊繃,喉結上下滑動了下,一屁股坐在炕邊,拉著小媳婦柔若無骨的手,忍不住道:「你看這屋也不大,咱們睡著剛好,幹嘛還弄了個小崽子過來。」
盼兒忍不住白了褚良一眼:「什麼小崽子?說的好像小寶不是你兒子似的。」
小寶最怕的人就是褚良,只要褚良一黑臉,他心裡頭就忍不住發憷,此刻他縮在盼兒懷裡頭,偷眼看著自己親爹,半晌沒吭聲。
見小媳婦心意已決,褚良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咬了咬牙道:「阿古泰想快點娶金玲過門,好在金玲也在咱們手底下呆了一陣,你給她準備一筆嫁妝,堂堂汗妃出嫁,總不好太寒磣了。」
「放心,那筆銀兩我老早就留下來了。」
伸手揉著小寶的腦袋,盼兒問:「要是開放互市的話,邊城裡也能弄來不少牛奶羊奶,慈幼局的孩子身子骨都不算好,即使日日用棒骨熬湯,費力滋補著,還是跟同齡的孩子相差不少,要是牛奶羊奶多了,稍微處理一番,直接送到慈幼局去。」
褚良嗯了一聲,暗想得快點回到京城,否則依著小媳婦的性子,指不定在那些乞兒身上浪費多少心思,男人的心眼兒本就不大,平日里跟小寶爭搶小媳婦也就算了,現在還得提防著那些小的,心裡頭哪能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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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泰跟褚良都是辦事麻利的,正如他們所說,第二日就將議和的條約簽訂下來。
其實匈奴也不想跟大業打仗,只是草原的冬日實在太過難熬,沒有菜蔬糧米,一個個都得餓著肚子,而一城之隔的漢人,卻有香噴噴的米飯炊餅,那些部落怎能不眼紅?
如今開放互市,最主要的就是糧草,朝廷往邊城撥了幾十車糧食,就是為了與匈奴貿易,換些礦石回來。
趁著白天,盼兒給欒玉厚厚一疊銀票,讓她去置辦一些金銀首飾,以及成色上佳的綢緞,給金玲當壓箱底的嫁妝。
正如阿古泰先前所說,互市開放那日,就是他將金玲帶回草原之時,即使女人心裡頭不太情願,但面對這位草原上的首領,她根本沒有半點兒反抗的餘地,只能坐上了大紅的馬車,跟隨著匈奴的車隊離開了邊城。
互市開放之後,即使盼兒挺著大肚子,馬上快要臨盆了,精神頭兒也比先前要好上許多,等到匈奴人將珍稀的硃砂礦運到邊城時,盼兒簡直歡喜極了,硃砂無論是入葯還是當成顏料,都不比同等品質的金精石差。
雖然關外的硃砂礦出產的硃砂品相併不算好,但先前弄過一回金精石,這次處理硃砂礦石對於盼兒而言,也不算什麼難事兒。
褚良知道小媳婦的心思,特地吩咐手底下的侍衛買了一堆礦石回來,並沒有放在院子里,而是另外找了一間宅子,將這些礦藏收起來,等到盼兒順利將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之後,再弄這些東西也不遲。
夫妻倆買下了不少礦石,盼兒都尋思著要不要回京城開一家首飾鋪子,專門賣那些花樣新穎的珠釵項鏈等物,她一邊思索著,一邊將行囊收拾好,還親自下廚熬了一鍋滷水,弄了些蹄筋之類的滷味,正好在路上墊墊肚子。
褚良夫妻倆要動身回京一事,自然是瞞不過人的,除了住在郡守府的這些官員及其家眷知道外,就連離的老遠的凌月娘也得到了消息。
聽著手底下的丫鬟說了此事,凌月娘一張嬌美的臉不由扭曲起來,神情看著無比猙獰。
從卧房裡衝出來,凌月娘直接到了書房門前,一把將雕花木門給推開,沖著凌淵文咆哮道:
「哥哥,你知道嗎,表哥要動身回京了!」
將女人尖利的聲音收入耳中,凌淵文看著妹妹扭曲的面龐,心裡頭甭提有多複雜了。
平心而論,他是覺得表哥極好,但這世上又不止他褚良一個男人,也不知道月娘究竟是著了什麼魔,才會因為他淪落成現在這副德行。
「如今匈奴跟大業已經議和,表哥身為將軍,自然不必留在此處,只要在這裡留下守城的駐軍就是。」
看到凌淵文平靜的神情,凌月娘恍然,明白她這好哥哥是早就得了消息,只不過一直瞞著她罷了。
死死咬緊牙關,凌月娘幾步走上前,眼珠子里爬滿血絲,哀聲道:「哥哥,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何要瞞著月娘?像邊城這種荒涼的地界兒,妹妹早就呆夠了,咱們回去好不好?」
凌淵文面色未變,要是換做以往,他在面對流淚哭泣的親妹子時,怕是會極為心疼,但自打認清了月娘的真面目,凌淵文很清楚他這妹子心性有多堅韌,眼淚也只不過是女人的武器之一,並不代表她心中有多悲傷難過。
「你哥哥我是火頭軍,自然不能跟定北將軍一起回京,還得在邊關再呆上幾年、」
話沒說完,就被凌月娘刺耳的尖叫聲給打斷。
「我不同意,凌淵文,你是我一母同胞的親生哥哥啊,怎麼能這麼狠心?我已經過了二十,要是再蹉跎下去還怎麼嫁人?你是要將我的一輩子都給毀了嗎?」
腦海中浮現出凌月娘小產時,滿身是血的模樣,凌淵文不由皺緊了眉頭,心中湧起無限的愧疚。
兄妹兩個自小一起長大,凌月娘對她哥哥自然十分了解,她扯著男人的衣角,緩緩蹲下身,咬著唇,慢慢開口道:「哥哥,你就當幫月娘一回,我早就將表哥忘在腦後了,心裡頭只想著好好嫁人生子,再也不敢有任何的歪心思,你送我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