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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求情

  堂堂國舅爺不顧身份的糾纏著葛老頭,足足跟他耗了一個時辰,等到代氏從昏迷中幽幽轉醒,翟恆那股興奮的勁頭兒還沒過,幾步衝到炕邊,大掌緊緊握著代氏的手,俊朗的臉上滿是激動,面頰漲的通紅。


  屋裡頭除了葛神醫之外,還有不少伺候的下人,代氏臉皮薄,有些抹不開,掙扎著就要把手抽出來,翟恆卻死死握著,不讓自家夫人亂動。


  「夫人,咱們有孩子了!」


  代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皺著眉頭盯著翟恆,之後又看了看葛老頭,等到那位有神醫之稱的人點了點頭后,她才顫巍巍的低頭,看著自己平坦一片的小腹。


  「.……我有孩子了?」


  翟恆一把將人抱在懷裡,顧及著代氏的身子,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氣,只是將人緊緊摟住,渾身止不住顫抖著,可想而知有多激動。


  葛老頭一個孤家寡人,看到眼前這對夫妻恩愛的模樣,不由撇了撇嘴,扭頭直接走了,屋裡頭的丫鬟也紛紛低著頭,不敢多看。


  聽到身後的動靜,翟恆根本沒有理會,只是用下顎抵著代氏的肩頭,新長出來的胡茬兒蹭過女人柔嫩的面頰,留下一道道紅痕。


  激動的心緒平復下來,代氏忍不住掉了淚,這些年因為沒有孩子,她受了不知多少委屈,翟家是世家大族,身為大婦的壓力本就不小,再加上代氏多年無所出,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人在嘲諷她,覺得她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不能給翟恆綿延後嗣。


  要不是他們夫妻二人本就恩愛,翟恆一直護著她,代氏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熬過那段艱難的日子。


  滾燙的熱淚一滴滴砸在男人臉上,翟恆好像被燙著了一般,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腳亂的給代氏擦淚,他身上沒有錦帕,就用袖口擦著女人的臉蛋,將代氏的面頰搓的通紅。


  「夫人別哭,剛剛葛神醫給你診脈,說咱們兩個這些年沒有孩子,並不是你的原因,而是我精氣淤塞,才會如此。」


  代氏瞪大紅腫的雙眼,道:「怎麼可能?」


  成親多年,翟恆的身子骨到底如何,沒有人比代氏更清楚了,即使眼前這人已經過了四十,仍舊如同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般,騎射功夫半點兒不差,橫看豎看也不像精氣淤塞之人。


  眼見著代氏滿臉疑惑,翟恆面上也不由露出了幾分愧疚,他們夫妻兩個成親多年都沒生下一兒半女,明明是他的錯,偏偏所有的責罵全都讓代氏承擔了,只看著女人緊皺的眉心跟紅腫的雙眼,翟恆心裡頭就跟火燒般,甭提有多難受了。


  「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不過你身子弱,現在還懷了身孕,千萬別掉淚了。」


  聽到這話,代氏滿臉慌張地看著自己的肚皮,這個孩子來的太難,她生怕弄出了半點兒差錯,兩手緊緊按在小腹上,她一動也不敢動。


  翟恆想起方才葛老頭說過的話,林盼兒手裡頭有京城出產的百花蜜,女子喝下去最是滋補不過,他厚著臉皮去買下幾罐子,日日給夫人喝著蜜水,估摸著她的身子骨便不會這麼虛弱了。


  心裡這麼想著,翟恆也直接把話說出口了。


  給代氏掖了掖被角,他剛要走,就被代氏一把拉住了袖口。


  「你這是要去哪兒?」


  翟恆眼裡仍透著一絲激動,道:「我去弄蜂蜜。」


  代氏哭笑不得:「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人家夫妻倆指不定早就歇下了,你若是現在去將褚良攪擾醒,別說蜂蜜了,約莫還得被人嫌棄一通。」


  聞言,翟恆一拍腦門兒,才想起天早就黑了。


  擺擺手,等到房裡的丫鬟全都退下之後,翟恆慢條斯理地替代氏將身上的小襖脫了,之後再除去自己身上的束縛,吹熄了燭火,躺在炕沿邊上,長臂一伸,他將代氏擁入懷中,動作十分小心。


  轉眼到了第二日,褚良早早地起身,還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槍法,弄的滿頭大汗回了屋,盼兒剛好在洗漱,細白小手捏著蘸了水的巾子,踮著腳擦了擦男人的額頭,之後小女人又從妝台前找出了一隻瓷瓶,指腹蘸了一點脂膏,直接塗抹在褚良臉上。


  這脂膏是用蘆薈配製而成,葛老頭將此物拿過來時,盼兒也不由吃了一驚。


  畢竟尋常脂膏都是微微泛黃的顏色,這蘆薈膏卻不同,是碧綠的半透明膏狀物,塗在皮肉上,好像一汪水似的,輕輕揉搓一番,便會直接勻開,一點也不會粘膩。


  翟恆剛一過來,欒玉便直接進屋通報,瞧見夫妻兩個親親熱熱的站在一起,她眼皮子動都不動一下,像是早就習慣了這一幕似的,畢竟欒玉在盼兒身邊伺候的時間也不短了,這夫妻二人明明是老夫老妻,偏偏比那些新婚燕爾的還要黏糊,欒玉一開始還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等到時間長了之後,她便徹底習慣了。


  「將軍,夫人,翟大人在堂屋裡。」


  男人俊朗的臉上不由露出了幾分詫異之色,問:「這一大清早的,翟恆怎麼過來了?」


  盼兒也跟著搖了搖頭,道:「翟大人說不定有什麼急事,你先過去瞧瞧。」


  想起翟恆先前的吩咐,欒玉忙道:「夫人,翟大人想要見您。」


  玉蔥般的手指指著自己,盼兒滿臉驚詫,趕忙往自己面上塗了些蘆薈膏,收拾齊整之後,便跟褚良一起往堂屋走去。


  剛一進到堂屋,坐在八仙椅上的翟恆蹭的一聲站起身,直接走到門口,沖著盼兒作了一揖。


  小女人懷著身孕,照比平時反應慢上幾分,也沒有及時避過翟恆這一禮,想想翟恆的歲數,比她娘也小不了多少,盼兒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尷尬之色,忙道:


  「翟大人萬不可如此,你若是有什麼事,直說便可,但凡我們夫妻兩個能幫上忙的,定然不會推辭。」


  聞言,翟恆緩了緩激蕩的心緒,他眼眶下泛著淡淡的青黑色,一看就是昨晚沒歇息好。


  「實不相瞞,今日翟某過來,是為了跟夫人討一樣東西。」


  盼兒有些疑惑,問:「什麼東西值得翟大人如此?」


  欒玉端來了熱騰騰的蜜茶,一人一碗,翟恆吹散水面上的熱氣,喝了一口才道:

  「春禾有了身孕,偏偏她身子骨不算健壯,年紀又有些大了,懷著身子實在是危險的很,得知夫人你手裡有京城產的百花蜜,對女子有奇效,這才厚顏來討上兩罐子。」


  聽到這話,盼兒長舒了一口氣,剛才瞧著翟恆的神情,她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弄了半天是想要蜂蜜。


  除了最為貴重的梅花蜜之外,餘下的蜂蜜盼兒還真不缺,其中當屬枸杞蜜與百花蜜最多,既然代氏是想要用百花蜜來安胎的,那還是得多加些靈泉水,對她的身子才能更有裨益。


  「翟大人放心,我這兒別的東西不多,就數百花蜜最多,既然代姐姐要用蜜水來調養身子,今日我就送兩罐子到你們院里,喝的時候也無需節省,否則蜜水積的時間長了,反倒不太新鮮。」


  現在正是寒冬臘月的時節,即使蜜水放置一整個冬天,估摸著也不會出什麼大毛病,只是裡頭的靈氣沒有先前那麼多了。


  翟恆一再道謝,又拒絕了褚良夫妻留下用飯的要求,直接回到小院兒去陪著代氏了。


  目送著翟恆離開,褚良哼哼一聲:

  「他運氣倒好,這都四十了,竟然還能生出個孩子,這算不算老來得子?」


  盼兒啐了褚良一口:「人家還不容易得了個娃兒,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頓了頓,盼兒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阿古泰瞧上的漢人女子究竟是什麼身份,若是她不願意的話,咱們也得去說和說和。」


  褚良搖頭:「我不知道。」


  盼兒道:「你怎麼沒想著問一句?」


  「阿古泰好歹也算是個梟雄,肯定不會娶不到媳婦,根本不用咱們替他操心。」


  盼兒不置可否,讓欒玉從地窖里取出來兩罈子百花蜜,這罈子並不很大,約莫能喝上一個月。


  伸手將上頭的紅封給撕開,盼兒從懷裡摸出了靈泉水,直接倒在百花蜜中,頓時房中便溢出了一股濃郁的甜香味兒。


  一看到小媳婦拿出靈泉水,褚良臉色發黑,薄唇緊抿,心裡頭頗有些不痛快。


  人家都說,懷孕的女子不宜掉淚,偏偏這靈泉水非得跟眼淚一起流下來,想到小媳婦哭的雙眼通紅,就跟核桃似的,褚良只覺得煩躁的很,卻又無法開口規勸。


  等到盼兒將兩罈子蜜水弄好了,一眼便瞧見男人黑如鍋底的臉色,她心緒轉了轉,頓時就想到了褚良生氣的原因,趕忙走到男人面前,拉著他的手,軟聲道:

  「只不過是一瓶靈泉水罷了,將軍怎麼還捨不得了?」


  褚良緊緊皺眉,道:「我不想讓你哭,掉淚實在是太傷身了。」


  小手捂著嬌艷的紅唇,盼兒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聲:「將軍放心,我身體可比普通人健壯多了,只掉幾滴眼淚而已,根本沒什麼大礙。」


  讓人將兩罐子百花蜜送到代氏院里,褚良也去了軍營。


  盼兒站在門檻處,看著外頭紛飛的大雪,被冷風一吹,即使她身上穿著厚實的小襖,依舊冷的打了個哆嗦。


  轉身回了屋,還沒等到將凳子坐熱乎呢,外頭又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進來吧。」


  只見金玲掀開帘子,直直地往裡走。


  按理說,金玲離開了張家人,日子應該是越過越好才對,怎麼臉色這麼蒼白,整個人也瘦了許多,盼兒看在眼裡,也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


  「怎麼,難道是鋪子里出了什麼事兒?」


  金玲搖了搖頭,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有話直說便是。」


  聞言,金玲的眼圈突然紅了,撲通一聲跪倒在青石板上,兩手撐在地上,膝行到盼兒面前,扯著小女人的衣角,哽咽道:「夫人,求求您幫幫奴婢,奴婢實在是不想出關。」


  「出關?」


  盼兒想不明白金玲為何要出關,她在榮安坊做活兒,也沒必要非要離開玉門關啊。


  此刻金玲哭的如同淚人兒一般,一張巴掌大的臉漲紅如血,肩膀輕輕顫抖,瞧著十分可憐。


  「奴婢也不知是怎的回事,一年多前被歹人強佔了身子也就罷了,算奴婢倒霉,生下了重兒,奴婢也認命了,但現在那歹人竟然回來了,還說要將奴婢帶出邊城去到關外,像這種卑鄙無恥之徒,金玲實在不願.……」


  將金玲的話收入耳中,盼兒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熟悉,她琢磨了一會兒,問:「那個歹人是匈奴?叫什麼名字?」


  用手背胡亂的摸了摸臉,金玲抽抽噎噎道:「他好像叫阿古泰。」


  盼兒耳朵嗡的一聲,嘴角不由抽動幾下,低頭看著跪地流淚的金玲,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堂堂匈奴首領竟然會跟金玲扯上關係。


  想到金玲母子近一年的遭遇,盼兒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阿古泰是匈奴首領,身份非凡,若是他不願意的話,議和之事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但金玲也只是個可憐的女人,出了關到了匈奴的地界兒,日子怕是也不好過,即便她是個美人兒,那這份容貌又能維持多久?


  心裡頭連連哀嘆,盼兒並不准備撒謊,滿臉嚴肅道:「金玲,阿古泰是匈奴首領,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金玲張了張嘴,臉上露出明顯的悲戚之色,顫巍巍道:「連您都幫不了奴婢嗎?」


  「朝廷準備與匈奴議和,原本是想讓怡寧公主跟阿古泰和親的,哪想到這位首領拒絕了公主,說自己看上了一位漢人女子,我當真沒有想到,他口中的漢人女子竟然是你。」


  兩行清淚順著頰邊往下掉,看著金玲的模樣,盼兒只覺得有些心疼,暗自低嘆一聲。


  自小長在邊城,匈奴跟大業一直在打仗,金玲很清楚議和對於普通百姓究竟意味著什麼,不必整日提心弔膽的過活,可以睡上一個安穩覺,家中壯年的男丁不必服兵役,無需在戰場上丟了性命……

  要是議和這種大事因為她一個小小婦人毀了的話,金玲自己都覺得她是個千古罪人。


  頹然地閉上雙眼,金玲的肩膀垮了下來,盼兒彎著腰,想要將人拉起來,在碰到金玲的雙手時,她只覺得自己摸到了冰塊兒,一點熱乎氣兒都沒有。


  直直地站在面前,金玲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就跟木頭樁子似的,淡淡道:


  「夫人,奴婢知曉輕重,肯定不會耽誤了朝廷大事。」


  聽了這話,盼兒鼻子一酸,忍不住嘆了一聲。


  「若你有什麼需要的,直接跟我說便是。」


  想起日日去到榮安坊糾纏與她的阿古泰,金玲顫聲道:「奴婢最近不想去鋪子里做活兒了,想和兒子好好獃上幾日……」


  「這不是什麼大事,榮安坊那處自有別人打理,你也不必太過費心。」


  沖著盼兒福了福身子,金玲踉蹌著從主卧里退了出去,看著女人的背影,盼兒不免有些擔心,沖著欒玉叮囑道:「你去盯著點金玲,千萬別讓她出事了。」


  欒玉是死士出身,也清楚議和對於朝堂有多重要,當即面色嚴肅的應了一句,加快腳步出了門子。


  等到人走後,盼兒心裡頭總是安定不下來,一個人在屋裡來回走著,走到雙腿發麻之後,她這才扶著椅背慢慢坐下。


  如今這世道,最苦命的就是女子,金玲因為被阿古泰奪了身子懷有身孕,在夫家受盡了侮辱與欺凌,好不容易與張家擺脫了關係,準備好好過日子了,朝堂卻在這個時候議和,一個弱女子便如同物件兒般,當作議和的籌碼,即便知道此事不可避免,盼兒還是覺得堵得慌。


  夜裡褚良回來,盼兒將金玲的事情跟他提了,男人面上也不由露出了幾分驚色。


  「阿古泰竟然為了金玲拒絕了怡寧公主,還真是……大快人心。」


  白了這人一眼,盼兒將攢金絲軟枕放平,像往常一樣靠在男人懷裡,豈料柔軟的身軀剛接觸到褚良的胸膛,這人渾身筋肉瞬間緊繃起來,硬的就跟石頭似的。


  細膩指尖戳了戳褚良的胸口,盼兒忍不住問:「你這是怎麼了?」


  想起自己不中用的命根子,褚良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強逼著自己放鬆下來,解釋道:


  「我剛剛在外頭凍著了,進屋裡又覺得太熱,一時間沒緩過來,待會就好了。」


  盼兒滿眼都是懷疑,因為屋裡頭的燭火熄滅了,她根本瞧不見男人心虛的神情,也就沒有追問下去。


  房間里霎時間陷入到一片寂靜之中,針落可聞,褚良伸出手臂,將小媳婦摟在懷裡,空下來的另一隻手往下探了探,發覺自己如同廢人一般,沒有絲毫反應,他心中暗恨不已,卻又不好說出口,只能一個人憋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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