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陳家酒樓
廢莊裡養鴨子的莊戶不少,廚房裡也準備了開了背的帶骨鴨,倒讓陳福省了些功夫,不必親自動手宰鴨子了。
婆子們常年給李順打下手,動作麻利的很,不多時就將陳福要的食材全都給準備好了,只見男人白胖的手捏著鴨子,蘸著姜蒜鹽水,一遍遍的往鴨皮上塗抹,之後鴨腹朝上,扣在了海碗里。
只瞧著陳福的動作,李順就知道這新來的廚子是有兩把刷子的,否則八寶鴨上鍋之前的工序要是沒處理好,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做出的味道就全都不對了。
此刻陳福已經將豬油炒熱,加了乾貝丁、雞丁等物,用大火翻炒著,因為裡頭添了不少洋糖,煸炒時一股甜香便滲了出來,陳福一張臉被灶火烤的通紅,但眼中卻滿是陶醉,他就說廢庄的食材好,原以為只有青菜長的不錯,哪想到就連雞鴨的品質也遠勝過別的,要是能留在莊子里,那日子連神仙都不換。
只稍微想一想,陳福都不由口水泛濫,好在他做八寶鴨已經有些年頭了,十分熟稔,也不會出什麼紕漏,等到將鴨子用油紙包上,放在蒸籠裡頭,陳福這才抹了把臉。
那廂李順燉的鴿子湯也差不多了,這鴿子湯是專門給老爺子補身體的,調料加的少,幾乎只能吃到食材的本味,卻十分鮮香可口。
陳福抽了抽鼻子,一步一步挨到李順身邊,看著他手裡頭拿著的刺葫蘆,期期艾艾道:「勻我一點兒唄。」
莊子里的刺葫蘆樹種了一片,比起黑珍珠來也不算稀罕,吃的人自然就多了些。
像李順陳福這種愛做菜的廚子,本就是嘴饞的,否則也不能養出來這麼一身厚實的油膘。
把碗往前一推,李順哼哼道:「莊子里的果兒結的比外頭好多了,像是這刺葫蘆,我就沒見過這麼大粒的。」
陳福根本沒注意到李順到底在說什麼,白胖的爪子往碗里一伸,就撈去了一大把。
眼見著紅艷艷的刺葫蘆就剩下個碗底了,李順氣的兩眼翻白,暗罵陳福是個能吃的呆貨。
往嘴裡頭塞了一粒刺葫蘆,舌根兒一抿,纖薄的果皮立刻就裂了條口子,充沛的果汁滿嘴都是,陳福嘗著那股香甜味兒,一會兒一粒,吃的倒是歡實的很。
李順讓人將熬好的鴿子湯給老侯爺送過去,這檔口八寶鴨也蒸出了香味兒,那股味道好像羽毛似的,輕輕在胸口處劃了一下,勾的人心癢難耐,偏偏又嘗不著,還真是磨人的很。
「你做這八寶鴨是不是有秘方啊?我聞著這股味兒有點不一樣,先前你在鴨腹里賽的香料,怕不止是我們莊子里的吧。」
聽到這話,陳福沒吭氣,只呵呵傻樂。
李順白了他一眼,也沒準備問下去,畢竟每個廚子都有自己的菜譜跟秘方,陳福有,他也有,這種事情問多了實在討嫌的很,也不必開這個口。
等到八寶鴨蒸熟,陳福將油紙撕開,那股肉香味更是濃郁,要說這鴨子雖生了一身白肉,吃起來卻不像是雞鵝那麼寡味,本身就帶著一股腥香,要是處理的好,自然是錦上添花,一旦處理不好,腥味兒就壓不住了,哪能吃出好來?
陳福用蒸鴨子的原鹵調了蝦仁跟青豆,直接澆在了皮子金紅的八寶鴨上頭,錢婆子眼見菜出鍋了,走上前問了一句:「老婆子把八寶鴨端到主卧了?」
「那就麻煩錢姨了。」
一邊說著,陳福一邊用白帕子擦著頭臉上的汗,按說人胖也沒什麼不好,就是這身子骨比起普通人要虛了不少,再加上廚房裡頭十分悶熱,呆的時間稍微長了,就容易弄出一身的熱汗。
錢婆子將大海碗端到了主卧,剛一進門,盼兒就聞到了那股香味兒,挺直了腰肢坐在凳子上,輕聲道:
「可是八寶鴨做好了?」
「正是這個,老奴聞著都覺得不錯,夫人快嘗一嘗,今日柳高他們還真是撿了個寶回來。」
八寶鴨是只整鴨,不太容易入口,好在蒸的時間不短,肉爛骨酥,筷子一伸就能加下一塊,蘸了點滷汁,盼兒咬了一口,卻忘了這鴨子是剛出鍋的,燙的嘴唇發麻,她對著鴨肉連連吹氣,等到沒那麼燙嘴了,才一口吃下。
陳福的手藝當真不差,這八寶鴨聞著香,吃著也香,比起她早先在多寶樓里吃過的,更是強上不止一籌。
心裡頭邊思索著,盼兒嘴上也沒閑著,自打孕吐停了后,她的胃口見長,明明腰上已經有了不少的軟肉,偏偏一見到這些吃食,肚子里饞蟲就再也管不住了,讓她可勁兒的吃著也不停嘴。
錢婆子怕主子吃撐了,就煮了山楂水,琢磨著待會讓夫人喝上些,也好消化消化。
好在盼兒還算有克制,吃的並不很多,就讓錢婆子端下去,道:
「晚上熱熱接著吃,省的浪費了。」
明明手裡頭的銀錢多不勝數,盼兒這精打細算的摳門性子還沒有扭過來,畢竟她上輩子可是活活凍死餓死的,最是見不得糟踐東西,這才說了一嘴。
陳福做的菜讓盼兒很是滿意,自然就能留在廢莊裡了。
夜裡褚良摸黑回來,上了炕就一把將小媳婦抱在懷裡,手臂緊的像鐵箍似的,差不點勒著盼兒。
「快鬆開點,晚上吃多了。」
聽到小媳婦這話,男人又粗又硬的大掌順著衣擺探了進去,覆蓋在了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鷹眸略瞪大了幾分,粗噶道:「怎麼吃的這麼多?」
盼兒忍不住哼哼一聲:「吃的多了,咱們將軍就捨不得了?」
「我沒這個意思……」
「我看你就是這麼想的,最近我肥碩了不少,你就算嘴裡不說,心裡頭肯定也是嫌棄的,琢磨著找幾個年紀輕輕,身條纖細的小姑娘……」
聽著小媳婦嘴裡頭一連串的胡話,褚良都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好了,他緊緊將人摟在懷裡,兩手撐在床板上,聲音沙啞道:「我這輩子就對你一個人犯饞,不管你是胖是瘦,都好看。」
為了表明自己喜歡軟乎乎的小媳婦,褚良還低著頭,在嫩氣的肚皮上親了一下,男人下顎處的胡茬一直沒刮,刺在身上又麻又癢,讓盼兒忍不住笑出了聲,不老實的來回扭動著。
低頭看著小女人那雙水潤潤的杏眸,感受到近在咫尺的軟玉溫香,褚良覺得自己好像要爆炸似的,俊朗的面容陡然猙獰起來,漆黑的鷹眸亮的驚人,緊緊盯著面前的獵物,恨不得將小媳婦吃進肚子里。
只可惜,不滿三個月,胎象不穩,實在是經不起折騰。
察覺到褚良的變化,盼兒忍不住有些臉紅,小手推搡著炙熱的胸膛,哼哼唧唧道:「你快別鬧了,要是讓別人發現你回了莊子,指不定鬧出多大的動靜。」
含著嬌嫩的唇瓣,褚良含糊不清道:「不怕。」
瞿皇后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該怎麼做還能保住她的后位,以及瞿家上下數百口的性命,要不了幾日,皇城裡就會傳來明德帝暴斃的消息,明德帝膝下只有一位皇子,還不滿四歲,到時候能登上皇位的,除了趙王不做他想。
「好媳婦,幫幫我……」
*
*
榮安坊在京城裡開了好幾年,熟客不知有多少,趙婆子稍微一打聽,就知道正街上有座酒樓要賣,那酒樓位置雖好,卻架不住對面是多寶樓,人家手藝好,分量足,在京城裡開的年頭又多,生意哪有不好的道理?
一開始那酒樓老闆還以為能賺到些銀錢,畢竟京裡頭的這些人,吃膩歪了多寶樓的菜色,估摸著也想換換口味,哪知道一日一日過去了,他的酒樓仍是門可羅雀,對面卻十分熱鬧,讓老闆又嫉又恨,偏偏還想出什麼法子,只能硬生生挺著。
不滿一年功夫,酒樓老闆手裡的積蓄就賠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這一座酒樓,這麼一清點可把他嚇壞了,尋思著把酒樓賣了,回鄉買幾塊地,有糧食有收成起碼穩妥些,雖不能大富大貴,卻也餓不死。
趙婆子聽說酒樓開在多寶樓邊上,心裡頭還挺不樂意的,畢竟多寶樓的東西她吃過幾回,雖說比不上宮裡頭的御膳,卻也差不了多少,只憑著那樓里廚子的手藝,他們的飯館開在人家對面,怕是也討不了好。
心裡猶豫了一陣,趙婆子把這事兒跟盼兒說了,卻還是打算另外再挑一家。
哪想到盼兒聽說了酒樓的位置,立刻就掏了銀子,非得讓趙婆子將酒樓給買下來。
給錢的是大爺,雖然不明白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趙婆子也不好違拗了她的心思,便找了那酒樓老闆,花了足足三千兩銀子,才將酒樓給買下來。
說起來,像這種三層的酒樓,三千兩銀子委實不多,要不是那老闆著急回鄉,怕是還得要價更高。
將銀子給了,又去官府登記造冊,盼兒讓人打了一塊新招牌,上面明晃晃的「陳家酒樓」四個字,讓陳福這堂堂七尺男兒,心裡頭既是感動,又是酸澀,眼圈都紅了幾分,在廚房裡做菜時,恨不得將渾身解數都給使出來,讓夫人滿意。
轉眼又過了幾日,京城戒嚴,鳴鐘三萬次。
明德帝駕崩了。
即使盼兒一直呆在廢莊裡養胎,也聽說了明德帝駕崩之事,守在廢庄的侍衛不敢懈怠,日日提心弔膽,守著莊子里幾位主子的住處,尤其是趙王妃與小世子,將來說不準就是皇后與皇子,身份貴不可言,自然不能生出半點差錯。
城北大營足足五萬軍士,即使有人想趁亂起兵,只要有褚良坐鎮,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明德帝在世時,將趙王派去守陵,如今趙王一行已經動身,不日即將趕到京城,屆時就算許黨有千般本事,手中沒有兵士,依舊沒有任何用處。
自打明德帝七竅流血暴斃了,許丞相立馬便慌了神,即使他手底下的人給明德帝進奉紅丸,也是為了更好的操縱陛下,讓許黨在朝中的勢力更為穩固,沒想著讓皇帝這麼快送了性命。
哪想到竟然來了勞什子刺客,直接讓明德帝身受重傷,之後駕鶴西去,眼下趙王一黨來勢洶洶,若真讓他進了京,許家上下幾百口,焉能保住性命?
還沒等許丞相使出什麼陰損招數,丞相府就已經被重病團團圍住,軍漢也沒有闖入其中的意思,只是仔細看守,不讓人進出,每日投入些糧食蔬菜之類的物事,莫要讓許丞相活活餓死。
丞相府中諸人雖然性命無礙,卻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惶惶不可終日。
要說其中最膽戰心驚的,當屬把持朝政多年的許丞相了。當年若不是他從中作梗,擅自篡改了先帝遺詔,登上帝位的就是趙王,而非殘暴不仁痴迷煉丹的明德帝。
毀了趙王的好事,眼下那位馬上就要回到京城,到時候一併清算,他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越想越是惶恐,許丞相自知沒了活路,便趁著周圍侍從不注意之時,直接投身到了蓮池裡頭,只可惜蓮池水淺,投湖之時又被兩個侍衛瞧見了,為了保住一條性命,這起子下人自然不會放任許丞相自盡,費了好大的力氣將人撈了起來,也是許丞相命大,明明年歲不小,身子骨卻康健的很,只低燒了兩日,便差不多好全了。
又過了數日,趙王終於進京,褚良駕馬趕到城門口,一見到穿著玄衣的趙王,翻身下馬,直接叩拜。
趙王與明德帝不同,他並非不容人的性子,褚良有才幹,有能力,況且年輕,還能為大業守上幾十年的疆域,這樣的美玉良才,趙王自然會真心相待。
忙不迭的將人攙扶起來,趙王動容道:「子康,若非你在京中籌謀,怕是不妙,你辛苦數月,又護住了王妃跟世子,何必跟我見外?」
褚良連道不敢,即使趙王直接叫他的字,但君臣有別,萬萬不能僭越,否則定北侯府的威名,怕是要毀在他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