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納妾?」
盼兒愣了一下,怎麼也沒想到齊母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膽子,齊川雖然是個狀元,但到底還年輕,這些年若不是靠著許丞相,想要當上戶部侍郎,怕也不是什麼易事,現在自身還沒立穩,就想做出過河拆橋的事情,鬧出這種幺蛾子,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半晌沒聽見盼兒開口,林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問:「兒啊,你不是還對齊川有念想吧?」
聽到這話,盼兒臉都漲的好像血桃似的,簡直哭笑不得,且不提前世里齊家害死林氏的大仇,就說這輩子齊川做出的那些腌臢事兒,樁樁件件都噁心的很。
盼兒也不知道自己親娘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還以為她對齊川有什麼余情,趕忙反駁道:「什麼念想?我恨不得他快點死了算了,先前齊家人差不點將咱們娘倆活活逼死,許清靈又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出手段,女兒的記性也沒有那麼差,要是還對他有什麼心思,那不是腦子進了水嗎?」
一聽這話,林氏鬆了一口氣。
齊川雖然不是個好的,那副皮相卻生的不錯,京裡頭不知多少小姑娘痴迷於他,將他稱為「玉面郎君」,但只要瞧瞧齊家做下的事情,就知道齊川的人品心性都不怎麼樣,再加上盼兒早就嫁給了褚良,夫妻倆都生下了小寶,一旦再跟齊川有了牽扯,反倒不是什麼好事。
見盼兒目光堅定,完全不像撒謊的模樣,林氏也沒有揪著此事繼續問下去,只是讓奶娘把小石頭抱過來,孩子剛一進屋,便抻直了胳膊鬧著讓盼兒抱,連林氏這個親娘都不顧了。
在忠勇侯府住了整整三天,盼兒白日里就陪著林氏,有時候還會抱著小石頭,將靈泉水餵給他,小孩兒的身子骨照比成人要嬌貴許多,盼兒怕他挨不住,也不敢喂的多了,就用筷子蘸了點水,蹭了蹭小石頭的嘴唇。
大概是察覺出靈泉水是難得的好東西,即便小石頭現在還不能開口,卻願意粘著盼兒。
盼兒也是個慣孩子的,抱著小石頭就不撒手了,褚良來接盼兒離開時,小媳婦還有些捨不得,讓男人臉色陰沉的如同鍋底灰一般。林氏抱著兒子出門送了送,小娃還扯著嗓子嚎哭了一陣,只可惜光打雷不下雨,根本不能讓鐵石心腸的定北侯心軟,最後還是將小媳婦帶回了廢庄。
回了廢庄后,褚良忙的腳不沾地,有時候甚至會離開京城,也不知到底去了何處。
就算盼兒對朝堂上的事情一竅不通,也明顯感覺到有些不對,雖說年關要比平時的事情稍稍多些,卻也不至於如此風聲鶴唳,廢莊裡多了數百個侍衛,分別住在小院兒附近,由欒英帶著,不錯眼的守著小院兒,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就能發現端倪。
在莊子里憋得難受,盼兒哪裡都不能去,索性就跟錢婆子吳婆子兩個做起了臘肉,她做臘肉的法子簡單的很,只要拿上好的五花肉,用鹽一層一層抹了,掛在廚房靠近灶台的地方熏著,要不了多久就能將臘肉做好。
熏好的臘肉上頭蒙著一層灰殼,洗的時候又黏又膩,不過切成薄片,放在鍋里用大火蒸,要不了多久就有香味兒冒出來,雖然用的是五花肉,但肥肉卻半點不膩,口感彈牙,瘦肉不柴,怎麼吃都不錯。
京裡頭的人不興這種吃法,但盼兒以前在石橋村,村裡頭家家戶戶都這麼做,那時候林氏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母女倆手中又沒有什麼進項,即使盼兒嘴饞的厲害,也嘗不到蒸臘肉的滋味兒,現在能自己動手了,也不會再虧待著。
盼兒忙活著自己的事情,也沒忘了跟早出晚歸的褚良提上一嘴,說要將凌氏跟老侯爺都接過來。
男人聽了這話,當時沒說什麼,過了一日便將侯府剩下的那兩位主子直接送到了廢莊裡,莊子里的已經修繕好了的院子多的很,雖然比不上侯府精緻靡費,但也不算十分簡陋,婆子們稍微收拾一番,就比普通富戶家裡的青磚大瓦房強了不少,凌氏一開始有些呆不慣,等到適應了幾日後,口中抱怨的話也就沒那麼多了。
老侯爺身為褚良的祖父,對如今京城的形勢看的分明,大概是看開了,他也不愁的慌,每日喝著地窖里藏得南果梨酒,逗弄逗弄小孫子,閑來無事,竟然還按著書里的方子,跟葛稚川一起,用枸杞蜜釀出了蜜酒。
先前蜂箱里的蜂蜜都被懶猴吃進了肚,本來冬天冷的很,應該不產蜜的,但老齊把蜂箱搬到了花房裡,這花房裡頭放了不少石老爺子喜歡的花草,屋裡又通了地龍,冬日裡也能開花。
再加上這些花都被盼兒澆灌了靈泉水,長得比當季的花草還有繁茂水靈,蜜蜂本就勤快的很,瞧見這副欣欣向榮的景兒,更是閑不住了,時不時采了蜜,給老侯爺釀蜜酒提供了材料。
侯府的廚子來了幾個,手藝比起吳婆子錢婆子二人要強的多了,她兩個本就不擅長做熱菜,不過白案功夫學的還不錯,小寶的牙齒還沒長齊,饃饃不夠鬆軟,咬起來十分費力,吳婆子便想出來了個好辦法,用羊奶跟蛋清攪和在一處,添上些蜂蜜,揉了面,再上鍋蒸,這樣蒸出來的奶面乾糧香軟可口,還帶著淡淡的甜味兒,小寶倒是愛吃的很。
眼看著快到年根兒了,欒玉端了羊奶過來,捂著嘴直笑:
「夫人,聽說齊家鬧出亂子了!」
欒玉也是個伶俐的,知道自家夫人不待見那位齊侍郎,今個兒她進行採買些東西,正好聽到別人在談論此事,稍微打聽了一番,便回來說了。
「出什麼事兒了?」盼兒可不是什麼心寬之人,齊川跟許清靈夫婦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們家出了亂子,她自然能當笑話聽。
「齊侍郎在城北養了個外室,就是先前來咱們莊子里鬧的那個徐娟兒,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跟齊侍郎結識的,肚子里竟然還懷著齊家的骨血,許清靈成親這麼長時日,都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現在被外頭的女人搶了先,怕是氣的鼻子都歪了,可沒有半點兒才女的韻致。
齊母也不是什麼好性兒,不顧兒媳的臉面,剛一知曉徐娟兒懷上了,便張羅著要把她接回府,聽說還在齊家擺了酒,非要給徐娟兒一個名分,如今鬧的整個京城都傳遍了……」
盼兒不由咋舌,手裡捧著溫熱的羊奶,輕輕喝了一口,好半晌才緩過來。
齊川要納妾之事她先前聽林氏說過一嘴,但沒想到這妾室的人選竟然是徐娟兒,林三娘母女兩個可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就算許清靈是正房,又是相府千金,也不會不顧及著自己的名聲。
不管徐娟兒是否真懷了孩子,以及那娃兒能不能生下來,齊川肯定是碰了人家,毀了姑娘家的清白,如此一來,勢必是要負責的,否則就是把徐娟兒往死路上逼。
京城百姓不知道徐娟兒的本性,怕是以為她是個好的,許清靈即使心中再是不願,也只能捏著鼻子,將她迎到府里去。
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笑,盼兒可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性子,把手裡的瓷碗放在桌上,她還真希望徐娟兒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出世,那樣齊府就熱鬧了。
如今廢莊裡雖然多出了不少人,但卻半點兒影響不到榮安坊的生意,甚至因為年節將近,來的客人比先前還要更多了些。
近來添了鹽水鴨跟松花蛋這兩種新吃食,趙婆子又是個會打點的,東西全都擺在熟客面前,讓他們先嘗了滋味兒再買。
榮安坊賣的東西價格並不算太高,卻罕見的樣樣都十分美味,京裡頭上到高門大戶,下至平頭百姓,幾乎沒有不愛吃這一口的。
別家鋪子眼見著榮安坊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嫉妒的紅了眼,琢磨著把秘方偷出來,但腌菜以及其他吃食,之所以能做的滋味兒鮮美,一是靠著盼兒手裡的靈泉,二則是趙婆子自己弄出了料粉,再加上食材鮮美,比普通的菜蔬強了不少,這才能讓榮安坊日進斗金。他們就算再是嫉恨,也沒有半點兒法子。
趙婆子將今年的賬本送到了廢庄,盼兒翻著看了一眼,想到錢莊里存了那麼多的銀子,她笑的都合不攏嘴了。
夜裡褚良總算回了小院兒,抱著小媳婦躺在榻上,一張俊臉憋得通紅,想要說些什麼,卻吭哧了半天都沒有開口。
見到男人這副模樣,盼兒還以為褚良是舊傷複發了,小臉霎時間蒼白起來,拉著他的手,急慌慌道:「是不是哪裡難受了?」
「不是。」拉著小媳婦的手,褚良面露古怪之色,悶聲道:「榮安坊開了這麼長時日,約莫也能有些銀錢,近來軍費消耗極快,我……唉!」
聽到這話,盼兒直接坐起身子,踩著繡鞋走到了木櫃前頭,在抽屜里翻找了一番,終於把趙婆子送來的賬本給找著了。
用簪子挑了一下燈芯兒,屋裡倒是亮堂了不少,盼兒披著外衫坐在圓凳上,翻出來榮安坊這一年的進賬,足足有十萬兩銀子,捧著賬本走到床邊給褚良看,男人瞧見明晃晃的數字,濃眉仍緊緊擰著。
盼兒問了一嘴:「十萬兩都不夠嗎?」
「陛下斷了軍餉,足足有五萬兵士沒米下鍋,十萬兩銀子看似不少,要是都換了糧食的話,怕是連三個月都撐不過。」
褚良這段時間奔忙,就是為了軍餉一事操心,趙王府被圍的水泄不通,即使王爺手中有銀錢,卻送不到軍營,褚良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手下的軍士餓死,這才帶著人四處剿了匪窩,把那些山賊私藏的金銀財寶拿來變賣,換了糧食發給手下的兵丁。
十萬兩銀子對於普通人而言,的確是已經不少了,但對於五萬正值壯年的軍漢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褚良原本是不打算將此事跟小媳婦吐口的,此刻瞧見盼兒小臉緊皺,一時間也有些不忍,道:
「祖父那裡應該還有些銀子,實在不行的話,便將侯府在京郊的田產都給變賣了,跟京城裡的米鋪老闆換些糧食回來。」
盼兒點了點頭,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來。
廢莊裡雖然能種出來不少糧食,但穀子本就長的慢,現在外頭又天寒地凍的,哪裡能有收成?
大掌拍了拍小媳婦纖瘦的脊背,褚良聲音低沉道:「天色不早了,早點歇下吧。」
一覺醒來后,盼兒伸手摸了摸已經冰涼的被褥,知道男人怕是早就走了。
心裡頭藏著事兒,她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就連凌氏都瞧出了幾分,自顧自的抱著孫子,去桌前坐著,讀了千字文給小寶聽。
葛稚川一直住在莊子裡頭,朝廷斷了軍餉之事,肯定是瞞不過他的。
晌午時葛稚川跟老侯爺從地窖里走出來,一人手裡頭提著一罈子酒,喝的滿臉通紅,正好遇上了盼兒。
葛稚川見她面帶愁色,就猜到了夫人為軍餉發愁,便道:
「夫人也不必太過擔心,您給將軍的那十萬兩銀子,解了城北大軍的燃眉之急,只要栓緊褲腰帶,忍到了夏日,葛某便有主意不讓大軍忍飢挨餓。」
「什麼主意?」盼兒忍不住問了一嘴。
老侯爺見不得葛稚川那副裝模作樣的德行,直接說出口了。
「葛老頭院子里放了不少春薯,那東西是番人帶到咱們大業的,一般人不認得,卻是難得的好東西,種在地里比糧食的收成要好了足足幾倍,二月種下去,六月便能收上來,到時候收了一批糧食,雖然比不上稻米,卻也比餓肚子強的多。」
「那可是五萬人!」盼兒忍不住道。
「若是只有春薯的話,葛某還不敢誇下海口,但夫人那兒不是還有靈泉嗎?只要播種的時候用上少許靈泉,到時候春薯的長勢定然不差,侯府還有不少田莊,全都用來播種此物,總還是能供得起那些軍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