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不速之客
盼兒留宿在忠勇侯府,為了不讓褚良擔心,林氏便派了一個侍衛去廢庄送信。
可憐褚良冒著疾風驟雪,從城北大營里回了莊子,就是為了將香香軟軟的小媳婦抱在懷裡,就算盼兒來了小日子,不能真正暢快一回,但跟媳婦在一起,總比在軍營裡面對那些糙漢強的多。
哪想到剛剛回了小院兒,錢婆子端了茶上來,他喝了一口,四下瞅了一眼,沒有發現那抹窈窕的身影,薄唇緊抿,聲音低沉的問:
「怎麼不見夫人?」
「夫人中午時去了忠勇侯府,也不知道何時才回來。」錢婆子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偷偷瞟著將軍,發現男人臉色略陰沉了幾分,趕忙低下頭去,也不敢多看。
褚良心裡憋著一股火,恨不得駕馬衝到京城,直接將小媳婦給擄回來,眼見著天就要黑了,屋外還下著雪,山路難走,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正想著呢,屋外就來了一個侍衛,被帶進屋裡,先是沖著褚良行禮,口中道:「將軍,夫人今夜宿在侯府,您不必擔心。」
聽到侍衛的話,褚良臉色扭曲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常,只可惜放在膝頭的大掌緊緊握拳,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放鬆的意思。
天色已晚,侍衛便留在廢庄中過夜,廚房裡的兩個婆子活了這麼多年,雖說廚藝沒什麼長進,卻也不是傻的,自然不會觸將軍的霉頭,一個個都縮在廚房裡做活兒,輕易不敢與褚良打照面。
房裡的燭火熄了,褚良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習慣了屋裡的黑暗后,他隱隱能看清掛在木架上的外衫,這是小媳婦昨日才穿過的,還沒來得及漿洗,房中帶著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氣,雖不濃,但卻像一根羽毛似的,勾的褚良心裡痒痒。
一晃折騰了大半個時辰,男人心裡越發焦躁,腦海中也不斷浮現出盼兒那張臉。
說起來,兩人成親都已經好幾年了,他也不是那種不通人事的毛頭小子,偏偏媳婦不在身邊,他整顆心空落落的,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英挺的劍眉緊皺,褚良突然翻身下床,飛快的將衣服穿好,推門牽馬離開了小院兒。
男人往外走時,正在院子里亂竄的野狼跟獒犬也看見他了,兩獸趴在乾草堆上,抬了抬眼皮子,也沒有動彈的意思。
褚良翻身騎上了馬背,長腿一夾馬腹,零星雪花灑在肩頭,很快就走遠了。
忠勇侯府顯貴多年,侯府也是老早就修好的,冬日裡睡在火炕上,裡頭走了煙道,熱的很,盼兒身上只穿著薄薄的新綠色綢衣,露出雪白的胳膊跟嫩氣的小腿,錦被蓋住小腹,粉頰上熱出幾滴汗珠來。
盼兒睡的昏昏沉沉,迷糊中總感覺自己被人盯著,睜眼時,突然發現面前多了一道黑影,她嚇得一跳,就跟一盆冷水澆在頭上似的,霎時間清醒了。
剛想叫出來,柔軟的唇瓣就被大掌捂住,炙熱的呼吸噴洒在她耳畔:
「是我。」
人在黑暗之中,感覺要比平時敏銳許多,盼兒聽出了褚良的聲音,立馬停止了掙扎,她拉著男人的手往下扯,耳廓處酥酥麻麻的,還隱隱有些發癢。
小女人的身子輕輕顫了一下,耳根那處的皮肉本就生的薄些,盼兒身上的痒痒肉又多,兩人相處了這麼長時日,這一點褚良自然是清楚的很。
「別鬧。」盼兒小聲咕噥一句,這是忠勇侯府,而不是褚家,她身為林氏的女兒,來到此處卻好比去人家做客一般,萬萬不能做出過分之事,再加上屋外還有守夜的丫鬟,一旦褚良鬧出了太大的動靜,要是被人聽了去,她還哪有臉見人?
「我沒鬧。」
男人目光灼灼,瓮聲瓮氣的反駁了一句。
突然將手放在了小媳婦的後頸處,從廢庄一路趕來,即使褚良手中有令牌,能夠隨意進出城門,但外頭寒涼的很,握著馬韁的手早就凍的像冰,一碰到溫熱的皮肉,盼兒忍不住叫了一聲,身子也顫巍巍的哆嗦著。
褚良粗噶一笑,毫不客氣的上了炕,將人摟在懷裡,大掌隔著那件兒綢衣,直接覆上去。
盼兒悶哼一聲,原本透著粉霞的小臉兒,霎時間蒼白如紙。
女人在來小日子時,胸口總是悶悶漲漲的十分難受,那處不碰都疼的很,現在被褚良胳膊肘撞了一下,盼兒眼裡含著淚花,忍不住哭出聲來。
高大的男人聽到小媳婦低低的哭聲,腦袋轟的一聲,手上也不敢亂動,趕忙放開盼兒,大掌毫不留情的抽了自己兩巴掌,壓低了聲音道:「媳婦,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成不成?你要是疼的厲害,我、我幫你揉揉?」
聽到這話,盼兒都被氣笑了,一把推開男人的手,平躺在榻上,緩了一會。
剛被撞到時,她疼的眼前一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過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只是隱隱有些發麻。
發覺小媳婦的呼吸聲漸漸平復下來,褚良懸著的心放下來,直接倒在盼兒身邊。
男人雖然雙手冰涼,但身子到底還有幾分熱乎氣兒,再加上卧房中燒了火炕,盼兒稍微緩過來幾分,又覺得有些燥熱,拉著褚良的手,往男人懷裡靠了靠,低垂眼帘,那模樣比起平時柔順略不知多少倍。
「怎麼想著進城來了?」
褚良冷哼一聲:「我媳婦都跑到了忠勇侯府,要是不快些過來,你這沒心肝的指不定幾天才能回到莊子里,就算不替我想一想,你連小寶都不顧了?還真是個狠心的!」
盼兒眯著眼,懶洋洋的趴在男人胸口上,等到褚良身上的涼氣兒散的差不多了,她也覺得有些膩歪,翻身面朝著牆,壓低聲音道:「我這才出來不到半日,沒想到你心裡頭就生了這麼多的怨氣,若將軍真嫌我顧不上小寶,不如把孩子一同接到忠勇侯府來,也能跟小石頭做個伴……」
耳中傳來小媳婦嬌氣的咕噥聲,褚良氣的死死咬牙,要是真隨了盼兒的心思,把小寶接過來,她是預備把自己一個人留在莊子?
男人生的肩膀橫闊,長臂結實有力,稍微一動,便將窈窕的細腰摟在懷裡,好在他還記得盼兒來了葵水,只是壓著她親了幾下,到底也沒做的太過。
有了小媳婦在懷,褚良睡的也十分安穩,等到第二天清早,雞啼聲響起來,男人陡然睜眼,黝黑雙目中透出幾分警惕,待看清了周圍的環境以及懷裡的人兒時,緊繃的身子才稍微放鬆幾分。
褚良沒有吵醒盼兒,穿戴整齊后便直接從屋裡退了出去,也沒有驚動院里伺候的下人,畢竟小媳婦臉皮薄的很,他夜裡頭入了閨房之事,要是被侯府的奴才嚼舌根,盼兒怕是得冷上他好幾日。
一覺睡到了辰時過,盼兒被丫鬟叫醒,伺候洗漱后,盼兒剛想去找林氏,就聽到兩個小丫鬟躲在牆角,小聲的嘀咕著。
「許家的那位千金小姐,模樣生的還真是嬌美,怪不得能嫁給齊侍郎,他們夫妻站在一起,還真是一對璧人。」
「我倒是覺得相府千金的五官比不上林姑娘,只是人家出身高,又會吟詩作對,這才逼的齊侍郎休了林姑娘,娶了她。」
盼兒聽了這話,心裡頭不免有些奇怪,忠勇侯府的奴才們,好端端的為何要提到許清靈,是吃飽了撐的?
兩個小丫鬟說完,轉頭便瞧見了盼兒,嚇得臉色青白,顧不得院子里薄薄一層積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饒道:
「還請林姑娘息怒,饒了奴婢們這一回。」
皺了皺眉,盼兒道:「你們先起來。」
生了鵝蛋臉的小丫鬟抬眼瞅瞅,發現將軍夫人不像是動怒的模樣,這才膽戰心驚的站起身子。
「我問你,怎麼突然提起了那位相府千金?」
小丫鬟支支吾吾道:「齊夫人今日登門拜訪,此刻正在堂屋裡坐著呢。」
聞言,盼兒臉色一變,沖著兩個丫鬟擺了擺手,加快腳步往堂屋的方向走去。
剛走到堂屋外頭,她就聽到了一道女子嬌柔的聲音:「十里坡的那處莊子,本就是我許家之物,哪想到一著不慎,被歹人偷走了地契,聽說那地契剛好落在侯夫人手上,不如……物歸原主?」
聽到許清靈說出如此無恥的話,盼兒簡直要被氣笑了。
當初許清靈之所以會把廢庄扔出來,就是為了逼的盼兒跟齊川和離,好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打發了林氏母女,畢竟莊子寸草不生,每年不止沒有進項,甚至還要賠錢,留在手中也是一個燙手山芋,交給了她們母女倆,也算是為許清靈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
只可惜莊子換了一個主人,立刻就與先前不同了,原本乾枯的泥地,連最粗糙的野草都長不出來,現在卻能種滿一片片的果樹林、胭脂稻、以及種類繁多的蔬菜水果,榮安坊里的食材全都是廢庄供上來的,每月賺的的銀子,即使許清靈出身相府,瞧見也不由眼紅。
再加上她本就看盼兒不順眼,一個從石橋村裡出來的醜婦,跟齊川和離后不止沒有落魄,反倒嫁的比她這個相府千金還好,許清靈的心眼兒還不上針尖兒大,這些年日子又過的不順,哪會甘心?
試了各種法子懷不上孩子也就算了,齊川那個卑鄙小人有一回喝醉了酒,竟然還指著許清靈的鼻子怒罵,說她是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遠遠比不上林盼兒!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許清靈心口憋著氣,便直接衝到了忠勇侯府,準備將廢庄搶過去,給林盼兒那個賤人添堵。
盼兒不知道許清靈是怎麼想的,不過此女來者不善,她倒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蓮步輕移,盼兒走進堂屋,先沖著林氏福了福身,轉頭看著許清靈,笑吟吟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齊夫人今日過來,到底所為何事啊?」
林氏拉著女兒的手,讓盼兒坐在她下手的八仙椅上,正好與許清靈面對著面。
許清靈本就生的美貌,身上又帶著一股清麗的氣質,否則也不會被稱為京城第一美人,只可惜自打她嫁給了齊川后,就沒過過一天順心日子,身上柔婉的氣質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先不提齊川官位不高,是個沒本事的,就說齊家那一對糟心親戚,除了齊奶奶還懂些事理之外,齊母跟齊眉母女兩個,簡直跟街上的瘋婆子也沒有什麼差別。齊母天天擺出婆母的譜兒,想要壓著她也就罷了,齊眉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究竟是什麼德行,就她這副出身,自小養在村裡頭,竟然還想嫁個皇子?
想到那一對母女,許清靈胃裡直犯噁心,臉色霎時間變得鐵青,咬了咬牙道:
「實不相瞞,今日來到貴府,是為了將本屬於我們許家的東西討回去。」
盼兒故作不知:「我們娘倆手裡也沒有齊夫人的東西,您莫不是弄錯了?」
「十里坡的廢庄、」
許清靈話還沒說完,就被盼兒給打斷了:「那莊子的地契房契早就拿到官府里,也蓋了官府的大印,現在早就是我們林家的了,齊夫人跟我討要,還真是好沒道理?」
廢庄當初寸草不生,是盼兒費了好大的力氣,用靈泉水一點一點將地力養回來的,現在那處就如同靈土一般,種什麼活什麼,不說那些普通的蔬果,種在廢莊裡都能升一個品相,就說老爺子那些奇珍異草,養在廢莊裡都比先前好些,不論是文君聽琴,還是那棵上了百年的老梅樹,都不例外。
投注了這麼多的心血,廢庄幾乎是盼兒一手給建起來的,許清靈究竟有多厚顏無恥,竟然還跑上門來討要,這哪裡是相府千金,就是那些走南闖北的行商,臉皮怕是也沒有這位狀元夫人厚。
許清靈的出身好,即使如今廢庄日進斗金,許清靈也不一定真看上了那些銀錢,她之所以上門討要,很大程度是因為看不得自己過的比她好,畢竟齊家人到底是什麼貨色,盼兒心中有數,此刻瞧見對面女人眼底用脂粉都蓋不住的青黑之色,她也忍不住暗暗發笑。
「褚夫人,你我非親非故,十里坡的莊子頭幾十年都是我許家之物,又為何會將地契平白無故的贈與你?」
盼兒嘴角微勾,譏誚道:「到底是什麼原因,齊夫人難道心裡沒數?非要讓我將你私定終身逼人和離之事都給說出來?許丞相在京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會教出齊夫人這種女兒,與有婦之夫私通也就算了,現在還見不得人好。」
「你住口!」
許清靈被氣的渾身發抖,她平日里交好的都是各府的小姐,聚在一起吟詩作對聽琴煮茶,哪裡見過林盼兒這種粗鄙的婦人?一口一個私通,簡直是像拿了刀子往她心窩裡戳,許清靈本就自視甚高,又哪裡能受得住這個?
屋裡還有不少丫鬟,聽到將軍夫人這番話,紛紛往許清靈身上瞟,即使她們的動作隱晦,但許清靈又不是瞎子,哪裡會瞧不見這副情景?
塗了脂粉的一張臉霎時間漲成了豬肝色,許清靈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惱羞成怒道:
「像你這種粗鄙的婦人,好好獃在石橋村裡也就是了,為何非要到京城來,先是不知廉恥的成了定北侯府的奶娘,奶著奶著就嫁給了主子,其中怎會沒有腌臢事兒,你又能比我好的了多少?」
看著許清靈被氣的火冒三丈,盼兒心中無比暢快。
當年她跟林氏剛入京城,舉目無親,許清靈逼著她跟齊川和離也就罷了,甚至還三番四次的想毀了她們娘倆兒,盼兒的心眼兒本就不大,此等大仇,又怎麼能忘?
「起碼我從未做過惡事,跟齊夫人相比,我問心無愧!」
許清靈呼吸一滯,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她狠狠的跺了跺腳,鳳眼中露出殺意,咬牙切齒道:
「林盼兒,別以為你嫁給了褚良,便能安安穩穩當上將軍夫人了,好戲還在後頭,就算你不肯把廢庄叫出來,那莊子最後也會是我的。」
微微頷首,盼兒輕笑道:「這就不勞齊夫人費心了。」
眼見著許清靈拂袖而去,女人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藏在袖籠中的小手握拳,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總覺得許清靈最後那一番話已有所指,許丞相是今上的心腹,難道聖人已經盯上了褚良?
這麼一想,盼兒的臉色忽青忽白,明顯有些怕了。
林氏站起身,拉住女兒的手,見到她面色不好,以為是被許清靈氣著了,柔聲安撫道:
「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許清靈在齊家的日子難過,齊母一心想抱孫子,也不管許家的門第有多高,最近拚命張羅著要給齊川納妾,風聲都傳遍整個京城了,相府千金從小就沒受過委屈,心氣兒高些也是自然,一時氣的狠了,這才來到侯府,想要跟咱們娘倆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