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狍子
心裡這麼想著,褚良直接把盤子接過來,也懶得看柳氏青白的臉色,把門一關,發出哐當一聲響,昂首闊步的走到了桌邊。
盼兒瞧見褚良手裡頭端著的瓷盤,裡頭碼放著整整齊齊的鴨肉,也猜到是柳氏送了桂花鴨過來,她咬著紅嘴兒,忍著下.身的酸疼下了地,用豬鬢刷蘸了固齒膏,仔細梳洗一番,這才坐在了圓凳上。
柳氏也是個細心之人,還順帶著送來了兩雙筷子,一整隻桂花鴨被放在了瓷碟上,皮肉色澤極淺,潤白中帶著淡淡粉暈,大概是因為熬煮里的滷汁里加了桂花,盼兒坐在圓凳上,還沒等將桂花鴨送進嘴裡,就聞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
桂花本就是香氣濃郁的品種,好在桂花鴨因為做法的緣故,並不讓人覺得膩歪,盼兒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鴨肉放進嘴裡,鴨皮的口感彈潤,絲毫沒有膩口的感覺,鴨肉中也滲入了香氣,並不像一般的鴨子經過燉煮后那樣肉質發柴,吃進嘴裡是難得的好滋味兒。
褚良坐在旁邊,笑眯眯的看著小媳婦,神情不知比往日溫和了多少,笑著問:「好吃嗎?」
盼兒點了點頭,咽下口中的吃食,喝了口水潤潤喉才道:「柳氏的手藝還真不差,這桂花鴨和我先前吃到的一種雖然不同,但味道上卻各有千秋,絲毫不差,而且做這桂花鴨的工序也不算太繁複,現在就是吃鴨的時令,入了秋也該進補,倒是可以弄一些去榮安坊賣,說不準也能賺上一筆……」
大概是因為上輩子過慣了苦日子,盼兒現在就跟鑽進錢眼兒里似的,簡直貪財極了,也虧得榮安坊有趙婆子操持著,每月的進項都不算少,否則她怕是得花更多心思來賺銀錢。
不過在廢庄的日子舒坦極了,先前不論是在寧王府還是定北侯府,雖然沒有人管束著,但盼兒就是覺得憋悶的慌,眼下在莊子里呆了一個月,她整個人都豐腴了不少,夜裡頭褚良摸著她的身子,動手動腳的,極為無恥的說她養的好。
想到此,盼兒臉色又紅了幾分,暗暗瞪了他一眼,發現旁邊的男人不動筷,夾了一塊鴨肉送到他嘴邊,道:「將軍快嘗嘗,省的都被我吃完了。」
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小媳婦,褚良張開嘴,嘗到了桂花鴨的味道后,臉上也不由露出了幾分異色,京裡頭不興這種偏甜香的做法,今日也是他頭一回嘗到這種滋味兒,沒想到還真不差。
盼兒犯饞了好些日子,昨夜裡折騰的時間還不算,自然是有些餓了,餵了褚良后也不管他,飛快的吃了起來。
桂花鴨的分量足,盼兒只吃了不到四分之一,平坦的腹部就被撐得微微有些鼓脹,因為鴨肉好吃,剩下的全都沒有浪費,進了褚良的肚子里。
柔白小手按了按小腹,盼兒咕噥一聲:「許久沒吃這麼飽了,我去莊子裡頭轉悠一圈,順便帶著狼牙跑一跑……」
原本褚良養著那隻獒犬時,每日都得將它趕出門,跑上幾個時辰,但在廢莊裡呆了這麼長的時日,褚良先前不在,沒有人看著,狼牙也開始犯起懶來,整天就往窩棚裡面一趴,整條狗都長大了一圈。
走到院里,盼兒推開窩棚的門,發現狼牙根本沒在裡頭。
褚良跟在她後面,笑著出聲:「你天天給狼牙喂靈泉水,那東西可是難得的好物兒,就算人喝了都有些消受不住,更何況獒犬?白日里不願動彈,只不過是不想錯過你餵食,夜裡頭等人全都歇下了,它便跟著野狼上山瘋去了。」
「每天夜裡都上後山,怎麼還胖的這麼厲害?」
褚良橫了盼兒一眼,哼哼道:「你喂它們多少吃食,難道都忘了?」
獒犬跟野狼每頓都能吃上十幾斤的肉,在她來廢庄之前,錢婆子也不過每日兩頓的喂,但換了盼兒之後,便成了一日三餐,獒犬也是個沒數的,給多少吃多少,沒事兒的時候還用棒骨磨牙,莊子里雖然沒養豬,但買回來的肉卻新鮮的很,自然將它們養的膘肥體壯。
小夫妻兩個從院子里走出去,剛走沒多遠耳邊便聽到一陣嗡嗡聲,自打老齊在枸杞樹邊上釘上了蜂箱后,附近的蜜蜂就比先前多了不少,扭頭往四處看了看,盼兒也沒發現周圍有佃戶,便從懷裡將裝了靈泉水的白瓷瓶掏出來,直接澆在了顏色素淡的枸杞花上。
莊子里的土地中雖然含著淡淡靈氣,卻遠遠比不上靈泉水那麼醇厚,當盼兒將瓷瓶打開時,那些蜜蜂簡直如同瘋了般,直接衝到澆了靈泉水的枸杞花上,密密麻麻的糊成一團。
好在褚良眼疾手快,一把摟住小媳婦柔軟的小腰,將人往後一拽,這才沒讓盼兒被蜜蜂叮著。
盼兒的皮肉本就生的十分細膩,這蜜蜂毒的很,先前周庄頭跟老齊去把蜂窩給捅了,躲在水底下藏了整整半天,還被蜜蜂蟄了個滿頭包,這些小東西才消停了,那兩個糙漢皮厚的很,被叮咬的地方塗了葛稚川弄的藥膏,也花了足足三日功夫才止了癢消了腫,要是換了盼兒的話,怕是更熬不住。
將白瓷瓶搶了過來,蓋嚴實瓶口塞進懷裡,褚良臉色不善的盯著盼兒,兩指掐著女人臉上的軟肉,疼的小媳婦眼圈發紅,忍不住抱怨道:「你這是作甚?還不快鬆手?「
「你也不知道小心著點,萬一被叮著了怎麼辦?」
盼兒哼唧一聲,沒說話,回頭瞅了一眼,發現整蜂箱的蜜蜂還緊緊繞著枸杞樹打轉兒,根本沒有跟上來的意思,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小手揉了揉又紅又燙的臉蛋,加快腳步往前走。
京郊的地價照比城裡便宜了不知多少,廢庄也寬敞的緊,即使種了南果梨,胭脂米,枸杞樹等等,還有不少空地,包括連著後山的一片,全都空空蕩蕩的,若是就這麼閑著,實在是暴殄天物,盼兒本就不是什麼大方性子,一時間都心疼的小臉兒直抽抽。
蹲在地上揪著雜草,褚良低頭一瞥,瞧見小媳婦眉頭緊鎖,一副深思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想什麼呢?」
「我是琢磨著在這片地上種點什麼,不過秋冬什麼作物都不願意長,還真是有點愁人。」
「先前聽說有行商往京裡面送了幾車不知火,味道不錯,我讓欒英送過來,晚上給你嘗嘗。」
京城不愧是大業朝的國都,還真有不少新鮮玩意,不就是個柑子,竟然還起了『不知火』這種怪名兒,要是滋味兒當真不錯的話,就試試在廢莊裡種一下,雖然京郊的氣候可能不適合果樹,但有了靈泉水澆灌,應該也能養得活。
馬上就要走到後山去了,靠近山邊不知樹木生的鬱鬱蔥蔥十分高大,就連草都長得老高,濃綠的色澤有些發暗,盼兒眼見著前頭一道陰影劃過,嚇得低呼一聲,小臉霎時間慘白一片。
男人劍眉緊皺,一把扯住小媳婦的腕子,聲音低沉又沙啞,還藏著幾分警惕。
「怎麼了?」
盼兒戰戰兢兢,唇瓣輕輕顫抖著道:「草裡頭是不是有東西?」
順著女人的視線,褚良緊盯著一片荒草,廢莊裡攏共不過十幾戶人家,又連著一片後山,草裡頭有蛇蟲鼠蟻也是正常。
「咱們先回去。」褚良自己倒是不怕那些玩意,偏偏眼前的小女人是個嬌氣的,先前瞧見只耗子,都嚇得渾身發抖,萬一再看到些長蟲之類的,想必兩條細腿兒都快被嚇得軟了。
「好……」盼兒顫巍巍的應了一聲,看著男人蹲下.身,也沒客氣,兩隻胳膊緊緊摟著褚良的脖頸,趴在他背上,由著這人背著她從荒草地里走出去,明明方才走進來時也沒覺得什麼,偏偏瞧見了不該看的。
回頭往先前那處瞅了一眼,盼兒料想中的長蟲並沒有出現,在草地里蠕動的竟然是一隻毛還沒長齊的小東西,身上的容貌是淺黃色,隱隱有些發棕,比家貓大不了多少,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緊盯著盼兒跟褚良,黑色的鼻頭大概是有些癢了,竟然還打了個噴嚏。
伸手戳著男人的後背,盼兒問道:「這是什麼?」
褚良回過頭,仔細盯著那東西打量著,有些猶豫道:「不會是只狍子吧?」
山裡的獵戶時常會抓了狍子拿到京城裡賣,畢竟這東西不止渾身的肉生的美味,本身也傻的厲害,瞧見人了不止不會動,甚至還會主動湊到前頭,好抓極了,盼兒先前見過的狍子,都是弄熟了端到飯桌上的,活的還是頭一回見。
「這狍子還真是有點傻,怪不得京裡頭的酒樓里賣狍子肉的那麼多,看來也是因為這物比別的好獵。」
說著,小女人一雙杏眼微微發亮,從褚良背上跳下來,盯著那隻狍子,伸出手。
小狍子先是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也沒有跑遠,發現盼兒並未做出進一步的動作后,便主動湊上前,用濕漉漉的鼻尖兒對著女人白嫩的掌心蹭了蹭,熱氣噴洒在肉上,又麻又癢,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隻狍子還是長的太小了,否則一半燉,一半用火烤,吃著也沒那麼燥,也能給你嘗嘗鮮。」
盼兒瞪了褚良一眼,哼哼道:「小東西這才幾個月,你就琢磨著吃人家,怎麼能下得去口?」
褚良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沒說出話來,眼見著小媳婦想要把那隻畜生抱在懷裡,狍子也不閃不避,甚至還用腦袋在女人豐滿的玉團上蹭了蹭,隔著一層衣料都能瞧見那處在微微顫動。
兩手握拳,男人額角都迸起青筋來,顯然是動了怒,偏偏盼兒一直沒往後看,自然沒發現褚良面色猙獰,模樣瞧起來瘮人極了。
「你不是想把這隻狍子帶回去養著吧?」
盼兒屈起指頭,搔了搔小東西的下顎,眼見著那雙黝黑髮亮的眼珠兒都微微眯起來,不由問了一句:「不行嗎?」
「咱們院子里除了狼牙,還有那匹野狼,你要是不怕它們把狍子連皮帶肉的吃進肚,便儘管給帶回去,畢竟這麼大的小東西,連給那兩個塞牙縫兒都嫌不夠。」
聽到這話,盼兒腦海中浮現出野狼大口吃肉時的兇狠勁兒,一時間不由打了個激靈,小手往回一縮,也不提再把狍子帶回院子里養的事兒了。
跟在褚良背後,小夫妻一起往回走,路上褚良還打了一隻山雞,足足十幾斤沉,尾羽生的十分艷麗,被男人抓住了翅膀還狠命的用嘴叼著手背,即使他皮糙肉厚,也被叨出了幾個紫豆子。
單隻的山雞不值錢,要是一公一母湊在一起,還能賣出好價錢,經過枸杞樹林時,老齊瞧見那隻神氣的山雞,眼珠子都冒亮光,幾步走到兩人面前道:「這隻山雞將軍先別急著殺,我昨個兒弄了只母的回來,把一公一母養在一窩,到時候生下來小山雞,倒也能嘗個新鮮。」
老齊來到廢庄,乾的活都是跟養蜂相關的,但等到蜂箱一個接一個的做好之後,他的活計就輕巧不少,呆在屋裡守著,甭讓那些黑心的偷了蜜,白白佔了廢庄的便宜。
整日里閑的發慌,老齊這才說出養山雞的話來,剛一出口,他心中揣揣,聽說定北將軍脾氣大的很,萬一自己要是冒犯了這位大人物,這段時間的安穩日子怕就保不住了,心中這麼一想,老齊眼中露出後悔之色,忐忑的盯著褚良看。
褚良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見過不少,一眼也就看出了老齊的心思,他轉頭問了小媳婦一嘴:「你想不想吃山雞肉?」
盼兒搖頭道:「先不忙吃,要是真能弄出不少小山雞出來,總比現在吃上一回強的多,到時候把東西賣給趙婆子,再弄些新吃食,倒比直接殺了山雞來的好。」
聽到盼兒的話,老齊先是一喜,隨後又看著褚良,見到男人微微頷首,面上並無怒色,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把山雞直接留在了老齊的院前,山雞撲騰的比家雞厲害多了,老齊先進了屋,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把大剪子,利的很,咔嚓咔嚓兩剪刀,把山雞翅膀上的翅羽給剪短了,這山雞又生的胖,再也飛不起來,只能狠狠的叼著老齊的褲腿,一圈圈的在院子里轉悠。
盼兒轉身往回走,正好碰上了抱著木盆,去溪邊洗衣裳的柳氏。
先前盼兒讓錢婆子給了柳氏二兩銀,雖然不多,但對於莊戶人家,二兩銀子實在是不少了,柳氏又是個儉省性子,管家也是一把好手,最近添了個女兒,雖然日子過的緊巴巴的,但有了這二兩銀子,倒也鬆了一口氣,以至於柳氏一見著盼兒,白凈的臉上不由露出了絲喜色。
「夫人。」
柳氏喚了一聲,分別沖著褚良跟盼兒行禮,她從來沒有學過規矩,動作比起高門大戶里的丫鬟,自然是差的遠了,不過想想柳氏做桂花鴨的手藝,小女人臉上的笑意更為濃郁幾分,沖著眼前的婦人問道:
「你做的桂花鴨我跟將軍都嘗過的,覺得十分美味,若是你願意的話,不如把桂花鴨做好了,送到榮安坊里賣,這樣也能多一筆進項,你們家的日子便能寬裕許多,不過若你不願的話,我也沒有勉強的意思。」
早先在給小寶當奶娘時,柳氏就知道林氏母女性子極好,從來沒有仗著自己身份高,為難他們這些佃戶,仔細琢磨一番,自己也沒有什麼值得人家貪圖的,要是真能把桂花鴨送到榮安坊里賣,還是她佔了便宜,畢竟榮安坊在整個京城裡名氣都不小,聽說還有不少勛貴人家,特地派了家裡的小廝去到鋪子里,就為了將腌菜以及其他的吃食給買回來。
說起來,榮安坊的東西賣的也不便宜,那腌菜比起剛開張時,足足翻了一倍,普通人家買是買得起,卻不敢頓頓都用腌菜下飯,否則那不是在吃腌菜,而是在吃銀子,偏偏因為榮安坊弄的滋味兒好,就算是最普通的小菜,都別有一番風味兒,吃著咸鮮可口,也不上火,要是幾日沒嘗到,都能把肚子里的饞蟲給勾出來。
「多謝夫人,小婦人願意把桂花鴨送到鋪子里。」
見著柳氏應承的這麼痛快,盼兒抿嘴直笑,柔聲道:「反正你家裡頭也養了不少雞鴨,若是還能做出什麼吃食,也可以跟趙婆子說說,她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比那些男人強的多呢……」
「先前給夫人做了一道桂花鴨,鴨胗鴨心等物當時都給留著了,小婦人用鹵湯把下貨都給鹵的入味,一點腥臊氣都沒有,再加上切成片的鴨血、龍口粉絲,一併放在湯里一煮,味道比起桂花鴨也絲毫不差,眼下都快到晌午了,便給您送過去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