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收割胭脂稻
眼見著渾身是血的賊人如同一頭死豬般拖了下去,盼兒還沒緩過來,臉色發青,渾身僵硬跟木頭樁子也沒什麼差別。
褚良緊緊皺著眉,幾步走到盼兒身邊,拉著她冰涼的小手,輕聲道:「沒事了,你別怕。」
盼兒點了點頭,剛想開口,餘光就掃見躲在刺玫後面的野狼,灰撲撲的毛皮又刺又硬,上面還沾著血跡。
野狼沖著盼兒嗷了一嗓子,聲音不大,但狼臉上的討好之色卻十分明顯。
舔了舔嘴,今天還虧得這野狼從後山上跑下來,及時攔住了歹人,否則憑著那人兇狠的架勢,她怕是早就被人割斷了脖子。
原本盼兒還琢磨著讓褚良把帶人上山,把野狼給宰了,省的它時不時就從後山里跑出來,上廢莊裡逛悠幾圈,一旦傷了人,即使有葛稚川在莊子里,盼兒依舊放心不下。
不過今天野狼幫了她一把,也算是救命恩人,就算盼兒再沒良心,也不能讓褚良再對付它。
將小媳婦的臉按在懷裡,男人鷹眸微微眯起,盯著那隻不請自來的畜生,哼哼道:「它怕是想要靈泉水。」
「救了我一命,靈泉水肯定還是要給的。」一邊說著,盼兒一邊從男人懷裡掙脫出來,去了廚房,本想著拿塊豬肉出來,但今早周庄頭送來了兩隻肥兔子,已經剝了皮,宰好了,她跟褚良兩個吃不完,分一隻給野狼,也算是給它的獎賞。
每天早上從床上起來,盼兒頭一件事就是用力擰自己胳膊,兩隻柔嫩嫩的指尖,掐著一小撮肉,狠狠擰上一圈,疼的她直抽冷氣,眼淚噗噗往下掉,靈泉水也從眉心裡湧出來。
此刻瓷瓶裡頭裝滿了泉液,兩隻野兔被剝了皮,內臟也全都被弄乾凈了,血糊糊的放在銅盆裡頭,湊近了就一股腥味兒。
從裡頭拎出來一隻,盼兒將靈泉水倒了大半,用手搓著通紅滲血的軟肉,將泉水揉搓進去。
要說這生肉沒滋沒味兒,主要是吃個新鮮,但再加上靈泉水,便大有不同,沒看那野狼三不五時的從後山跑下來打秋風,一看就是個嘴饞的。
弄的滿手粘膩的血跡,盼兒也不嫌棄,今個兒要沒有野狼的話,她怕是連命都沒了,現在手上沾點血又算得了什麼?
端著銅盆從屋裡走出去,狼牙趴在褚良腿邊上,男人蒲扇般的大掌輕輕揉搓著黑黃相間的毛髮,大概是手法不錯,把獒犬揉的舒坦極了,喉間發出一陣咕嚕嚕的聲音。
小女人剛一從廚房裡走出來,縮在刺玫後頭的野狼就聽到了動靜,油綠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盼兒,女人往前走一步,它的目光就挪上分毫,低低的捂了幾聲,尾巴支棱著,撲撲的掃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
盼兒被弄的灰頭土臉,忍不住呸了兩聲,把盆子放在地上,那匹野狼也是個不客氣的,叼著那隻剝了皮的肚子,哼哧哼哧的吃了起來。
往後退了幾步,即使野狼沒有傷人的意思,但動物的心智遠遠比不上人,萬一誤將自己當成搶食的,盼兒怕也討不到好果子吃。
眼見著野狼一頓飽餐,趴在褚良腳邊的藏獒也不敢了,蹭的一聲站起來,抖了抖身上厚實的軟毛,一步一步挨到了盼兒身邊,用腦袋蹭著小女人的手,伸出滾燙的舌頭,把細膩掌心上沾著的血跡舔的乾乾淨淨。
狼牙幫她洗了個手,盼兒實在是有些挨不住,求救的看著褚良。
這男人嘿嘿一笑,走到小媳婦身邊,道:「你這也太偏心了,天天給狼牙吃豬肉,棒骨之類的,輪到那畜生就能吃山上的野兔,多新鮮呀,咱們狼牙能不饞嗎?」
沖著褚良翻了個白眼,盼兒使喚著男人,讓他從井裡頭提了一桶水,仔仔細細的把手洗乾淨,才弄了些靈泉水抹在傷口上。
靈泉水治傷的功效的確不差,但塗抹在粉頸上,血雖止住了,卻還剩下淺淺的一條印子,要是剛剛那個歹人刺得傷口再深些,小媳婦怕是就沒命了。
心底湧起一股寒意,褚良強壓住那種恐慌的感覺,也沒去管院子里的兩隻畜生,摟著盼兒的肩膀,將人往屋裡帶。
剛一進房,鋪天蓋地的吻就落在了盼兒臉上。
「盼兒……盼兒。」男人一遍又一遍的低喃著,雙臂如同鐵箍一般,將人死死的按在懷裡,恨不得揉進骨血之中,被勒的渾身生疼,盼兒卻沒有半點兒掙扎的意思。
她知道褚良害怕,她自己也怕極了,畢竟這世上沒有人想死,今日那人想要了她的命,而非像之前那樣的挾持,怎能不讓人心驚膽戰?
衣裳胡亂的扔在地上,盼兒被褚良抱在懷裡,兩手摟著他的脖子,整個人迷迷濛蒙,大眼兒里好像含著水似的,嬌嬌軟軟的哼唧著。
快到吃午飯的時候,吳婆子站在門外,剛想敲門,就聽到屋裡傳來夫人低低的哭聲,她老臉一紅,立刻就把手收回去了,畢竟她現在都快四十了,也知道年輕夫妻在一起能有多膩歪,夫人臉蛋跟身段兒都挑不出毛病來,別說將軍了,就連她這種老婆子看了,都覺得水靈的很。
小夫妻兩個胡鬧了好一通,一開始盼兒還是舒服的,畢竟她心裡慌得厲害,只有緊緊抱著褚良時,才能放鬆幾分,等到後來就有些難捱了,姓褚的實在是貪得無厭,把她累的渾身發軟,兩腿就跟棉花似的,踩在地上根本立不穩,直挺挺的就要摔下去,虧得男人及時露出了柳條般柔軟的小腰,這才沒讓盼兒受傷。
在軟榻上坐了一會,等呼吸平復后,盼兒狠狠瞪了褚良一眼,低著頭道:「反正咱們還得在莊子里多住一段時間,你讓人把小寶送過來。」
粗糙大掌攥著濕帕子,正輕輕的給小媳婦擦汗,一聽這話,男人高大的身子霎時間緊繃起來,眸色深濃,道:「院子裡頭養著狼牙,那匹野狼也時不時的下山,它們從來沒見過小寶,萬一傷到了孩子,你心裡得多難受啊?」
家裡那個小崽子越大越煩人,整天都跟褚良對著干,甚至還特地憋著一泡熱尿,奶娘抱著的時候不放水,等到親爹將他抱在懷裡,頓時便尿了男人一身。
若是這種事情只有一回兩回,褚良還能說小寶不是有意為之,但他三番四次這麼做,不是故意的就有鬼了!偏偏小媳婦對小崽子疼愛的很,果然是慈母多敗兒。
暗自咬緊牙關,即使心裡頭這麼想,褚良也不敢將實話說出口,只能找個借口把此事糊弄過去。
前幾日周庄頭幾個把軟棗樹移到了莊子裡頭,樹上還掛著果兒呢,之前沒熟,就一直沒給盼兒送來,現在總算有幾串軟和了,甜的很,裝在藤條編出來的籃子裡頭,錢婆子直接拎到屋裡了。
先前盼兒耗費了不少體力,還真得吃些甜的才能恢復過來,雖然林氏口淡,但盼兒卻愛吃味道重的,軟棗子讓褚良用水衝過一遍,水靈靈的可稀罕人,咬上一口又甜又香。
褚良剛伸手捏了一顆,就被盼兒啪的一聲搭在手背上:「放下。」
小媳婦瞪了瞪眼,雖然沒有多大的威懾力,但秉承著好男不跟女斗的想法,褚良還真乖乖的把手裡頭的綠果放回盤子里。
滿意的收回目光,盼兒吃了一會兒,突然沖著褚良招了招手。
男人湊到前頭,只見著小媳婦往嘴裡放了一顆,柔膩掌心按著結實的後頸,嘴對嘴的餵給了褚良。
分開之後,盼兒眯著杏眼,問:「甜嗎?」
褚良點頭,捏著小媳婦軟乎乎的小手,含糊不清道:「甜的很,好媳婦,再喂一回……」
兩個人在屋裡頭鬧了一整天,等到第二日,莊子裡頭便來了個小丫鬟,名為欒玉,是欒英的親妹妹,是褚良特地弄過來護著盼兒的。
在莊子里住了這麼長時日,天氣也沒有先前那麼熱了,寧王妃派人往王府別莊送了信兒,褚良只當沒看見,都沒給小媳婦過目,就一把火燒了。
轉眼入秋,廢莊裡的玉田胭脂米又長出了一茬,先前盼兒跟老爺子都定好了,得了胭脂米后,直接分成。
今年胭脂稻種的比去年多,廢莊裡攏共只有十幾戶人家,根本伺弄不過來,盼兒心裡頭琢磨著,要不要再請些人過來,畢竟萬一下了雨,讓雨水把糧食打濕,怕是就容易發霉了。
眼見著小媳婦為這種事兒心煩,褚良索性把手底下的軍漢分別叫了過來,每日來五十個人,由周庄頭帶著下田幹活,這些軍漢只是最底層的小兵,家裡頭窮的響叮噹,才會從軍,即使這樣,大多數的軍漢自己個兒能填飽肚子,老家卻還有幾張嘴嗷嗷待哺。
這些人幫忙收割刀子,一人給二十斤大米,一個個喜滋滋,笑的嘴都合不攏了,雖然給軍漢的大米並不是胭脂稻,但就算是普通的水稻,廢莊裡長出來的糧食都給外頭不同,明明也是用的雞糞漚出來的肥料,偏這裡長得好,還真是奇了。
軍漢們不知道,為了將廢庄經營好,盼兒沒少用靈泉水澆灌著,之前散養著雞鴨時,它們每日吃的飼料裡頭都摻了不少靈泉水,雞鴨本身就不能將泉水中的靈氣完全吸收,以至於排泄出來的東西,都能造福整片廢庄的土地。
收割胭脂稻可是個辛苦活兒,莊子里的莊戶本就是伺弄莊稼的,一個個都備了幾副手套,也省的手心被鋒利的稻穀給割破,再加上大中午的日頭曬得很,必須得在早晚收割,彎腰弓背,面朝黃土背朝天,整整幹上幾個時辰,即使軍漢們在營裡頭操練累的很,也不像今日似的,整個人好像從水裡頭撈出來的,濕淹淹的弄髒了衣裳。
莊子里多了這麼些人,光錢婆子跟吳婆子兩個人,肯定是沒法準備這麼多人的吃食,虧得還有不少莊戶媳婦自告奮勇,來廚房裡忙活著,手藝雖說沒有多好,但莊子里的新鮮菜蔬比外頭的強了數倍,再加上剛殺的肥豬肉,豬板油用來炒菜,裡頭化著不少油渣,吃起來甭提有多香了。
幹了一天的活兒,不止那些軍漢,就連莊戶們也都累的呼哧帶喘,中午必須吃飽了,等太陽下山之後,才能繼續把剩下的稻子給收割了。
胭脂稻乃是給皇帝老兒吃的東西,一斤比普通的稻米貴上幾十倍,雖然他們吃不著這等好東西,但用胭脂米換來的銀子,每月都會發下來不少,在莊子裡頭種著地吃著糧,竟然還有二兩銀子的月錢,比起之前都要好了不少。
庄稼人一個個也都是實誠性子,對現在的日子自然滿意的很。
中午做了一鍋醋溜白菜,一鍋韭菜炒雞蛋,又用棒骨燉了個酸菜,裡頭放了不少肉渣,吃著下飯的很。
要不是莊戶家裡頭也有灶台,這麼多的吃食光從一個廚房裡,還有些擺弄不開。
因為錢婆子跟吳婆子在前頭忙活著,盼兒跟褚良夫妻倆也沒去打擾她們,男人不知道從哪弄回來了兩條烏魚,也沒用盼兒動手,自己拿了個菜刀,將烏魚剃成薄片,用酸菜湯涮著吃了。
杏眼掃見案板上的韭菜,盼兒問了一嘴:「要不然給你炒個韭菜吃?」
褚良微微眯起眼,湊到小媳婦身邊,低著頭,憤憤道:「我還用吃起陽草?」
韭菜的別名就叫起陽草,要是這男人不說,盼兒還真把這一茬兒給忘了,伸手一把將男人的臉給推開。
「胡說什麼呢?」
廚房裡還剩了一塊豬裡脊肉,把肉切成片,雞蛋打散,澱粉加了水,舀上一勺黃酒,再添點鹽調成麵糊,把肉片放進雪白的麵糊里滾上一圈,進熱油里炸過一遍,發出滋啦啦的響聲,肉香味兒也馬上出來了。
鍋包肉攏共得炸上兩遍,咬在嘴裡才能又香又酥,盼兒將熱油倒出大半兒,把糖醋汁兒放在鍋里,冒煙后又將炸過的肉倒進去,又酸又甜的滋味兒瞬間在廚房裡瀰漫開來,眼見著那金黃油潤的色澤,她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等菜做好后,盼兒跟褚良也沒那麼講究,直接坐在廚房裡的板凳上,面對面吃著,女人的胃口要比男人稍微小些,即使今日的飯菜合了口味,盼兒吃的也並不很多,只是將魚湯盛出了一碗,小口小口的抿著。
褚良的吃相併不算好,他到底從軍這麼多年,軍營里的漢子一個個糙的很,常年相處之下,男人自己也成了那幅德行,虧得盼兒不是高門大戶里的嬌小姐,平日里見得莽漢也不少,跟褚良相處才沒有鬧出什麼毛病。
忙活了整整三天,地裡頭的胭脂稻也全都收割完了,剩下的活兒莊戶們就能幹完。
眼見著莊子里收成不錯,盼兒心裡頭也高興的很,還沒等她樂呵幾天,莊子里就來了一位嬌客。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褚良柔柔弱弱的表妹,凌月娘。
先前褚良曾經警告過凌父,讓他把自己的女兒從定北侯府接回去,義正言辭的表明心意,說他不會納凌月娘為妾,凌父不敢得罪褚良,即使心裡頭氣的狠了,暗罵褚良沒有教養不懂禮數,為了緊緊抱住侯府這棵大樹,他只能捏著鼻子將凌月娘接回府。
哪知道剛將人接回來,凌月娘整日里哭天抹淚也就罷了,偏偏還為了一個男人,水米不進,她的身子本就嬌弱,從小大病小病根本沒斷過,凌母倒是個疼女兒的,見到凌月娘一日比一日消瘦,整個人瘦的跟紙片人兒似的,只覺得心裡頭難受極了。
凌父一開始還琢磨著把凌月娘嫁出去,這話不提還好,一提竟然激的女兒直接厥了過去,請了不少大夫,鬧的整個凌府人仰馬翻,這才終於把人救了回來。
從那回起,即使凌父顧忌著褚良,也不敢太為難凌月娘,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總不能直接把人逼上絕路。
得到了喘息之機,凌月娘好好養著身子,打聽到了褚良跟盼兒呆在京郊的莊子里,連侯府都不回了,恨得她銀牙緊咬,暗地裡頭不知將盼兒唾罵了多少回,認為那個女人慣是個會勾.引人的,否則怎麼會把表哥纏到了莊子裡頭?
像這種無恥村婦,還嫁過一回,凌月娘實在是想不出林盼兒到底有什麼好的,除了那張臉之外,自己又哪裡不如她?
心裡越想越難受,凌月娘在府里每過一日,都十分煎熬,最後她終於尋了個機會,趁著凌父不在家中,直接從府里逃了出來,花了點銀子坐了馬車就往京郊趕來。
也虧得凌月娘運氣好,碰到的車夫是個老實人,否則像她這種不諳世事的嬌小姐,胡亂上了別人的馬車裡頭,指不定會遇上什麼事兒,稍微有良心的會將她洗劫一空,更無恥的怕是會毀了女人的清白,要了她的性命。
只要一想,都覺得瘮人極了,偏偏凌月娘滿心滿眼都只有褚良一個人,為了能見到自己的表哥,她什麼都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