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動作,任憑風把她的頭發吹動了動,她沒有閉上眼,隻是靜靜地看著一處出神。
沒有吵鬧,沒有動手,就是靜靜看著。
她看的那個方向,正是這水域牢的入口。
明明有這麽個口,卻因為這水域牢的結界,她隻能看到卻出不去。
流螢有時候會來這裏遠遠地看上一眼,這個她是知道,可是,這水域牢的結界有個特點,外邊的可以看到裏麵的,裏麵的卻什麽都看不著。
就是個與世隔絕。
因為一些事,她被連玥罰來了這處。
連玥最後還是從那高處下來,進了水域牢。
看到緩緩向自己走過來的白衣公子,她也沒有什麽喜怒哀樂了,這樣的情況雖不是習慣來的,而是已經了然他的態度。
連玥走過來,坐在一旁的另一塊石上,拖了下衣擺,不至於讓衣服沾濕了水。
“想得清楚了嗎。”
“……”她動了動,有些泛著柔弱的身子就這麽被她用手撐了起來。
幾日不見她有些消瘦,眼神也是變得無光。這是連玥看她抬起頭來之後的第一反應。
她那張白皙而精致的臉也是更瘦了些,現在還是沾了些塵在左臉上,本應富有活力並且自信的眼此刻也是疲倦極了,似乎沒什麽希望。
“知不知道你錯在哪。”
“我沒錯。”她雖虛弱,這一聲卻回答得很是肯定。
“既然你覺得是這樣,”連玥站起來,“那你就繼續待著吧。”
“如果!”
連玥走了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的她的答話,甚至有些情緒激動。
“如果我連留住我喜歡的人都是錯的話,在你眼裏,就什麽都是錯!”
連玥停下來,沒有轉回去看她。
“綾天,放棄吧。”
說完這句,他就走了,頭也不回。
她眼角的淚順著臉頰打在衣上,衣上很明顯地漾開一朵花後便緊接著迎接另一滴了,很多時候,她都說了,她喜歡他,可他依舊是不領情。
也依舊是叫她放棄。
然而她還是每一次都會不爭氣地哭了。
綾天轉過身去,低頭,看著那緩緩流淌的溪水,溪水印出她沒有精神的臉。
她閉著眼睛捧了一把水往臉上一撲,那溪水順著她高挺的鼻子與濃密細長的睫毛滑下來,霎時間清醒了不少。
再睜開眼時,取代方才那無神而黯淡的是那惱怒與凶狠。
撐在石上的手攥緊:“你等著,我戰越綾天不會讓你好過的。”
“公主,公主。”
戰越綾天回頭,是流螢正在往她這裏來。
流螢一趕過來就給戰越綾天一跪,戰越綾天看了看她:“你怎麽進來了,是不是……”
“不是的公主,”流螢解釋,“是主子同意將您接出去了。”
“是這樣。”戰越綾天嘴角淡淡。
流螢見狀有些疑惑,若是說是主子將她接出去,她此刻的表情不應是這樣的才對。
戰越綾天一下就看出了流螢的疑惑,此刻流螢左眼邊的印記也淡了些,便搖了搖頭:“我也是很累了,先出去再說。”
“是。”
流螢是戰越綾天身邊的隨從,也是唯一能直接接近她的隨從,其餘的就是做好分內事情後便退出去罷了。
這天戰越綾天回去梳洗了下,就帶著流螢去找戰越甫。
流螢本是要提醒戰越綾天要好好休息的,可戰越綾天偏偏不聽,非要去看戰越甫。
戰越甫已經不怎麽管族內的事情了,隻是整日就在自己的院子裏待著,逗逗鳥,喂喂魚,下下棋。
他身邊的人同他說戰越綾天來了的時候,他沒有多大關心,隻是隨意地“嗯”了聲。
戰越綾天氣勢洶洶地過來了,一到就隨意地給戰越甫道了個安。
“天兒這是怎麽了。”戰越甫拿了根草逗著籠子裏的鳥,嘴裏還嘬嘬逗著。
“父,”戰越綾天一抱拳,“天兒不服。”
“哦?”
“天兒隻是覺得……”
“天兒,”戰越甫手裏一停,那草竟穿透了鳥兒的喉嚨,鳥兒撲棱了幾下,死了,“你說這籠中的鳥兒是為何而死?”
戰越綾天看了那嬌弱的草根:“父還是那麽厲害,不過,是因為父不滿意這鳥兒?”
戰越甫笑著搖搖頭:“鳥是為父所養,生死全在吾之意。”
戰越綾天這一下竟然很久說不出話來,隻是鎖著眉頭盯著那籠裏的鳥。
戰越甫往旁邊手一伸,身旁的人給他遞了隻籠子,籠子裏又是一隻新的鳥。
戰越甫把它又掛在方才的籠子旁邊,繼續逗弄。
“你做的事我也知道了,對於這件事上,沒有對外公開,也沒有治你的死罪,已然是給你了最好活路,給足了我麵子。”
戰越甫若有所指,他看了眼戰越綾天,戰越綾天心虛得迅速低下了頭。
戰越綾天看了很久,也還是找不出要同戰越甫要說的話,雖然戰越甫是自己的父親,二人還是很疏離,最後還是同戰越甫道別離去了。
戰越甫旁的隨從問:“族長,這麽做,公主會知道您的教導麽?”
“知不知道全在一念之間,我能幫的也是僅此,”他回到桌子旁坐下,“連玥是個值得信的主,他的行事磊落,不代表他不會將族人當做籠中鳥,這存活,全在一念之間。”
“但願公主不要做傻事啊,”隨從歎了歎氣,“族長,您還是不決定出去看看麽。”
“唉,”戰越甫重重地一歎,“不處棋局,不知棋路。”
“這,何解?”
“所以說還是你笨,”戰越甫伸手玩笑地一指隨從,隨從也就摸了摸後腦勺,3尷尬笑笑,“這如今的局勢你是不知道,縱使是我出去了,也是無關緊要的了。現如今,恐怕是多有複雜,多有爭奪,諸人心思各異。現今不再出去,也隻是為了給需要的人留條後路罷了。”
“若是無路可走,那我出了去,也是,一樁收尾罷了。”
他顯得有些滄桑:“說到底,我還是想要信連玥。”
戰越甫留了這麽一句話,他同別人不一樣,叫連玥不叫主子,連玥也不會故作刁難他,這便是尊重。
戰越甫眼裏略過一些顧忌。
有些事情,已經在暗處悄然滋生了啊,希望他能支撐下去。
戰越綾天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就瓶子胭脂亂丟一氣,流螢站在一旁,並未去勸她,隻能任她發泄。
這周圍的人也被她給遣散了去,戰越綾天無論有多火氣也是不會有人過來打擾的。
當然,也有各異心思的。
比如儲玉。
戰越綾天同戰燎是不和的,所以儲玉一過來,戰越綾天也沒有什麽好臉色給她看。
儲玉扭了扭腰,避過那些碎掉的瓷器,有些好笑:“怎麽,公主剛出來,這心情,就不大好了。”
關於戰越綾天被連玥關進水域牢的消息,戰燎那幾人還是知道的,理所應當,話裏帶刺足夠了。
一聽見儲玉說到“水域牢”,戰越綾天肚裏更是火,拎著東西往儲玉就是一砸。
戰越綾天因為生氣臉微微紅著,額頭的印記顯示的是她身為天蠶族的公主地位。
儲玉就是衝著這點,對戰越綾天的疙瘩更加大。
“公主這是,怒火攻心啊。”
儲玉掩嘴一笑,眼光流光婉轉。
“跪下。”戰越綾天開口。
流螢自然是知道戰越綾天是對儲玉說的,於是十分乖巧地往邊上一站。
“什麽?!”
儲玉臉上怒意乍現,指關節也是攥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