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問因(九)往事
作為宋國最為繁華的京都,幾乎所有可見的商品,都是最新的。新的都是好的嗎?
不盡然!但是賣的緊俏的,卻都是新的。上得了台麵的那些最新式的玩意,也都是新的最好賣。
為什麽呢?一來,喜新厭舊是人的天性,二來,新的才有花頭,製造、宣傳並售賣商品的人,才能有持續穩定的動力。所以,舊的東西會被多維度的被他們拿來對比,並且是多方麵的不如新的,借此來獲得優勢。
如今的京都,和二十年前相比,那新的東西不知道有多少,可如今的京都比以前更好嗎?也不盡然!
“你想知道什麽?”
柳姨娘眼神軟化,滿眼疲憊而悲傷。她此刻並沒有再去打量林澈,而是做好了準備,麵對他的盤問,麵對二十年前的往事。
“二十年的京都事變到底是怎麽回事,有哪些人參與了進來,這些人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林澈淡然的說道。
“你的這個問題問的太大了,我的身份,知道並沒有多少!”
柳姨娘語氣坦然,沒有太多的在意林澈,而是自顧自的講述著當年,她所知道的故事。
“那就說你知道的吧!”
柳姨娘嘴角上揚,似乎感覺自己的價值似乎小的可憐。
“當年,我隻是個宮裏的侍女,那些大人物的決策也好、計謀也罷,能知道的,不過是我之前主子告訴我的隻言片語。”
林澈沒有再插話,隻是在靜靜的等她說完。
“其實最早,我並不是服侍董皇後的,而是在當今陛下入主皇宮之前,作為曾經公主的侍女,服侍雲歌公主!”
林澈眼神中露出了一絲的驚異,但是轉瞬間又壓了下來。
“說是服侍公主,但是隻是一個邊緣人的角色,在眾多的人中,每天陪著她玩、陪著她笑,也一直勸阻著她,那些大膽而冒險的想法。”
說到這,柳姨娘的眼裏似乎閃回了很多的故事,她麵帶笑意,一時間居然停下下來。不過她也似乎意思到了這安靜的氛圍,於是回過神來,繼續講著那些眼前這個人可能感興趣的問題。
“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先帝本來身體好好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就駕崩了,雖然前麵傳出偶感風寒,可並沒有特別的異樣,先帝的突然離去,就像是一塊大石頭,徹底的將平靜的湖麵打亂,而京都也就立刻風氣雲湧。”
林澈看著她,柳姨娘的眼神裏充滿著疑惑、感歎。
“你的意思是,先帝的死,並不是意外?”
柳姨娘並不意外這個問題,她微微的點了點頭。
“沒錯,先帝陛下身體,並未有什麽特別的頑疾和舊症,絕不可能是因為風寒而溘然長逝!”
柳姨娘的話顯然是很果斷,和她平時裏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是誰?”
林澈盯著她的眼睛,就像是獅子盯著兔子,可是柳姨娘隻是搖了搖頭,她無奈的回到道:“這個我確實是不知道,當時,也不敢知道。”
柳姨娘緩緩看著林澈的眼神,林澈麵色淡漠的看著他,似乎在暗示柳姨娘,讓她繼續說下去。
“不過……”
“不過什麽?”
林澈眼神裏有些陰冷,似乎有些不太樂意,這柳姨娘在這個時候賣關子,耍小聰明。
“不過,當時的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打的旗號是,大皇子、雲歌公主勾結燕國太子,篡位謀逆!”
林澈眼神愈發的陰冷,直直的看著柳姨娘。
“這和先帝是暴斃,是如何聯係上的!”
柳姨娘眼神似乎又軟化了一些,她柔和的說道:“公主性子頑劣,早年也常常舞刀弄劍,向往傳聞中的武林,對那些飄逸縱橫的武林英雄也是神往已久。”
這幾句話,似乎將雲歌公主的形象襯托了出來。
“正好那年,武林大會在宋國舉行,本來公主極力勸陛下讓大覺寺主辦,可是陛下為了防止武林大會舉行的過程中,高手繁多,可能帶來的安全隱患,聽從了手下的建議,要求大會必須遠離京都。可這,卻也沒有改變公主狂熱的心,她拉上大皇子、當時還是太師女兒的董皇後,還有幾個玩的好的貴族公子,帶上當時還隻是大皇子的一個普通護衛的徐天生,還有一隊隨從,縱馬趕去了武林大會的現場。”
林澈若有所思,他問道:“就隻有一隊人馬和徐天生一個人?”
林澈顯然是覺得,這配置也太冒險了一點,皇帝陛下真能放心。讓自己位來的繼承人和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還有那一大堆的貴族子弟,帶著這麽點人去闖江湖?
柳姨娘笑著搖搖頭。
“去的時候,我們也擔心這樣太冒險了。不過後來公主回來後跟我們說,其實大覺寺的了無方丈,一直在暗中隨行,並且,了無大師也是那次武林大會的公證人。”
林澈點了點頭,如果是有了無大師的話,那搭配上年少的徐天生和一隊精銳的大內護衛,那當世很應該難有人能傷的了他們。
“雲歌公主回來後,和我們講了很多的江湖故事,很多的故事既驚險又刺激,既好玩又神奇。說他們一路上遇到了什麽人,他們是什麽門派,用什麽武功。又說他們一路行俠仗義,打抱不平。最終在武林大會的會場上,又是多麽的精彩激烈,緊張刺激……”
此時的柳姨娘,就像是回到了以前,就像是雲歌公主真的在她身邊,在給她講著這些故事一樣,林澈聽的也有些出神,眼神裏少了些陰冷。
“公主和大皇子他們回來了,也帶了很多的江湖上認識的人。其中,一個是她每次提到都會麵色紅潤的燕國太子,當年燕國太子也是和我們公主一樣,對武林充滿好奇,他也參加了武林大會,他們也就是在那次大會上認識的,據說當時,燕太子還上場比試了,結果也是技驚四座,公主對他是讚不絕口,稱他比徐天生和其他所有的宮中護衛都要厲害!”
林澈眼神裏的神情有些複雜,似乎又在思考著什麽。
“本來,公主對於燕宋和親嗤之以鼻,甚至還說過‘寧死不嫁’的話,可是後來遇見了人家燕國太子之後,卻又是墜入愛河,二人情投意合,如膠似漆。”
柳姨娘說到這,眉眼裏都是笑意,她看了眼林澈,見他沒有什麽反應,也就繼續說下去。
“第二個,是一個醫術高明之人,名字好生的嚇人,好像是叫什麽‘鬼手’這種的!”
“鬼手神醫,羅生!”
林澈接著她的話說道。
“額對對對,就是這個‘鬼手神醫’,羅生先生。公主曾說,在路上碰到一個懸壺濟世的神醫,並且一路上跟著這個神醫,還救過不少人。”
林澈微微的點了點頭,他此時才想起,自己那個神醫師父,如今已經多年未見了,也不知道他身在何處。隻是沒想到,他也和自己的父母有過淵源。
“後來公主和大皇子出了將燕國太子帶到陛下麵前,也特意將那位神醫引薦給了陛下。據說神醫對藥石之理頗為精通,還特地為陛下配製了不少的丹藥,助其延年益壽。”
柳姨娘說到這,語氣似乎又變了,林澈聽得出來她的意思,喝了口茶,沒有作聲,柳姨娘也就自己繼續說了下去。
“而陛下在那不久之後,就突然病逝,而皇帝陛下在先帝駕崩時,就以清剿叛逆的名義,迅速清理京都。”
“當時燕國太子和鬼手神醫在京都嗎?”
林澈好奇的問道。
“燕國太子還在,不過鬼手神醫隨著公主他們在京都一起遊玩了一陣子,又經曆了董皇後和皇帝陛下的婚禮。最後一次送完丹藥之後,便獨自一人離開了京都。
“照你這麽說,先帝的死很蹊蹺,而皇帝陛下,利用燕太子入京和羅生獻丹這件事,將他們與大皇子、雲歌公主捆綁在一起,將他們視為弑君賊子。而皇帝陛下,則是大行殺伐,最後坐上龍椅?”
柳姨娘微微點頭。
“你的意思就是說,其實是當年的五皇子,如今的皇帝陛下,弑君篡位,然後嫁禍給了大皇子和公主,是吧!”
林澈有些陰冷的看著柳姨娘,柳姨娘雖然點了點頭,卻又似乎有些害怕。
“姨娘,我想知道的,不止是皇帝陛下做了什麽,我還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誰幫他做到的。從始至終你都在講故事,可是除了關鍵的一個皇帝陛下,卻再也沒有提到其他的同謀,還有他們的手段,你讓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想合作?”
柳姨娘麵色驟變,立刻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倒叫人真的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奴家的身家性命都在您的手上,怎敢啊!”
“我不想再多費口舌,詩詩姑娘和你會如何,就看你的了!”
柳姨娘微微點頭,眼神裏卻是難得了清爽了一些。
“當年的密謀,是如何的,我確實是不知。隻是我記得,當先帝陛下駕崩之時,太監總管許良傳令封鎖皇宮,禁宮之內,無人可以出入。翰林院大學士杜進大人、太傅傅衡大人、當年的兵部尚書周傳大人,當時正探病在側,也是他們,傳先帝臨終的遺詔,傳位當今皇帝陛下,並誅殺叛黨逆賊。”
林澈陰冷的眼神裏,正在閃過一個個情節,就像是在排練柳姨娘的所說的情節,試圖去拚湊全貌。
“口諭焉能服眾?當年的禁軍統領陳宗揚,會信?”
柳姨娘歎息著搖搖頭。
“太突然了,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所有人就像是如遭雷擊,一時間六神無主。然後,就突然冒出一眾的權威人士,他們麵色沉凝,不容置喙的帶著先帝‘遺詔’,先是誅殺驗藥禦醫,然後清理內宮,尤其是一眾和大皇子和雲歌公主有關聯的嫡係。陳統領忠貞不二,也從不插手奪嫡之事,麵對先帝詔書在前,他也隻能袖手旁觀。”
林澈不置可否,他淡淡的問道:“安高要、徐天生在哪?”。
“他們在大皇子和雲歌公主身邊!”
林澈眉頭深鎖,麵色凝重。
“這也是為什麽,大家會覺得奇怪的地方,當年大皇子深得先帝陛下信賴,並早早就開始隨先帝一起臨朝,分擔監理國事。並且,將先帝自己的貼身侍從安高要和未來的禁軍統領,都給了大皇子,護衛他左右。這也是非常強烈的傳位信號,大皇子沒有必要急於一時。”
柳姨娘沉思的說道。
“他們兩個也信?”
林澈冷冷的問道。
“不,他們不像陳宗揚統領,身居要職,而不敢妄動。他們是堅定的站在當時的大皇子,還有雲歌公主那邊。”
林澈有些訝異,這二人,如果當年是站在皇帝陛下的對立麵,如今為何能有這般地位。
“當年,幾乎在先帝駕崩信號傳出之時,當年的京都守備何守常,一邊火速派兵,先來到皇宮,幫助控製局勢。另一邊,將整個京都的封鎖,對大皇子和雲歌公主展開追殺。大皇子和雲歌公主,當日就在大皇子的府邸,在徐天生和安高要的幫助下,在隻有幾百衛士的情況下,硬是和當時的幾萬大軍硬扛。”
林澈微微的點了點頭,這些人顯然是算好了時機,掐準了時間,有條不紊的拿下皇宮之後,便立刻進行清洗。同時禁軍被掣肘,無暇出去協助大皇子。之後,就是幾百人對抗數萬京都守備軍,根本毫無勝算。
“那燕國太子呢?”
林澈淡然的問道,隻見柳姨娘搖了搖頭。
“聽聞他在徐天生、安高要的掩護下,強行衝破了封鎖,逃回了燕國,應該是打算回去調兵。隻是,後來聽說他歸國路上,遭遇截殺,然後他的弟弟取而代之,成為燕國皇帝。”
“死了?”
柳姨娘神情呆滯,她依舊是似有若無的,在點頭和搖頭之間猶豫了一下。
“應該是死了,據說,在燕國也是被加上了溝通敵國,妄圖篡權的叛國罪名,在燕國被人毒殺。隻是……”
“隻是什麽?”
林澈凝神看著柳姨娘。
“隻是據傳,隻有他的死訊,並未找到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