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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問因(八)你是誰?

  啪的一聲,一個精致的茶杯被打碎在地。


  柳姨娘本來精巧的妝容,此時看上去,卻將她的臉扮得刷白,雙目中的震驚和恐懼交織,給人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見鬼了?

  沒錯,此時的柳姨娘,確實是覺得見鬼了,甚至有些感覺,自己的汗毛直立,明明是酷暑天氣,卻是覺得一陣的陰寒。


  “你,是誰?”


  雙目充斥著疑懼的柳姨娘,此時感覺話都不敢多說,字也不敢多表達,生怕自己失口,亂講出些什麽不該講的事情。


  “我?我隻是安樂王府的一個小侍從,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林澈似乎有些憊懶的說道,眼神裏卻是多了一絲的認真。


  “不過,我也是一個,對二十年前發生了何事,心存好奇的人!”


  柳姨娘心頭一顫,她自然是不會相信,這個眼前人是一個普通人,甚至他這個侍從的身份,她都不曾相信,畢竟,哪有這麽大膽的奴才,隨意將主子的財產完全“私有化”,所有的崗位,都是安排上了自己的人。這趙奕韜雖然為人風流,但也絕不是白癡,不可能會看不出來這些的。


  所以,當林澈說道,“二十年前”和“董皇後”的名字的時候,她心裏就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直覺,這個人,必然是和二十年前的事,有莫大的聯係,甚至可能,是二十年前某些罹難之人的親屬,盡管可能性很小,因為當時,站在皇帝對立麵的人,應該,都死絕了!


  “公子可知道,那些陳年舊事,可能招致的是滅族之禍!”


  柳姨娘沒有了以往的神態自若,她隻是語氣平淡的說道。


  “能想到,但是,我一個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所以也不擔心什麽全族不全族的。如果,隻是說自己的生死,姨娘想必應該看得出,我並不擔心!”


  林澈依舊是淡然處之,顯然,他們的談話,還是有那麽些客套和迂回,彼此間,多少存在些試探,尤其是柳姨娘。


  “公子不怕,奴家可是怕得要死啊!本來賣了這拂翠閣,就隻是圖個平安,這要是才出了泥潭,又掉進去深淵,奴家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嗎?”


  柳姨娘依舊是平日的口吻,盡管語氣已經軟了很多,不像以前,刀子般的。


  “姨娘,說句實話,想必你也清楚,將趙奕韜抬出來,不過是讓他來撐麵子,一來,擋掉那些用心不良的人鯨吞拂翠閣,二來,也是可以借著新舊交替,來一招金蟬脫殼,完美的去掉,壓在你和詩詩姑娘身上的壓力。”


  說到這,柳姨娘不置可否。


  這些話,依舊是些客套話,將形式分析了一下,而且是無關痛癢的形式,她在等,這個人後麵的話,他的目的,他的身份,他的打算,這些,才是柳姨娘心頭最疑惑,也是最想知道的。


  “不過,有句話,雖然可能有些難聽,但是恐怕也要說給你聽。”


  柳姨娘眼神有些懼色。


  “難不成,公子是要用我和詩詩的人生安全,來威脅我們?公子可是忘了,當日發下的誓言了!”


  林澈則是微笑的看著她。


  “當日,我和趙奕韜曾發誓,要保護你們的安全!這點自然是不會食言!”


  轉而,林澈眼神似乎變得陰冷,他淡然的說道“但是,保護的方式有很多,天天讓你們衣食無憂,享受清淨,淡雅閑適,這是保護。將你們放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日日忍饑挨餓,終日與地下的那些蛇蟲鼠蟻為伴,也是保護!你說呢?”


  柳姨娘握緊拳頭,指甲都快要紮進肉裏。她的眼神裏,此時不是驚懼,而是憤怒。


  “無恥!”


  這,應該是林澈聽過柳姨娘說的,最短的一句話,就兩個字,還有一副從未見過的憤恨的表情。


  “哈哈哈!隨意你如何說吧,姨娘,路給你指的很明白了,說與不說,你都會安全,但是,是富貴逍遙的愜意,還是陰暗潮濕的地牢,這個,是你現在要做的選擇題!”


  林澈眼神尖銳,就像一把抵在柳姨娘咽喉的刀子,在逼著她做出選擇,並且是立刻選擇。


  “先生,覺得我怕死嗎?”


  柳姨娘有些冷笑的看著林澈,林澈並不意外,他淡然的說道“不怕!”


  柳姨娘繼續冷聲說道“那你用所謂的‘囚禁’,去威脅一個不怕死的人,未免顯得可笑了些!不是嗎!”


  林澈淡漠的看著眼前那個,似乎又恢複了,往日銳利潑辣神色的柳姨娘,活像一頭母獅子,他嘴角向上一翹,似乎並不在意。


  “姨娘,那你覺得,我是一個愛財的人嗎?”


  林澈淡然的反問道,柳姨娘再次打量了一眼,這個“下人”,既然能夠簡單輕鬆的,直接替趙奕韜接管了拂翠閣,並且成為實際的控製人,要說錢,肯定不會缺。


  “不是!”


  林澈反而和柳姨娘對調,眼神犀利的看著她。


  “那你覺得,我拿下這個拂翠閣的目的,是什麽?”


  柳姨娘依舊是狐疑的看著他,這個她早就在心裏嘀咕了很久。


  趙奕韜,這個如今已經不再摻和奪嫡的人,替他拿下拂翠苑,除了取樂子以外,也沒什麽用。頂多就是待價而沽,到時候奪嫡形勢明朗了,再投一把誠,對將來的陛下,錦上添花,但是,意義也不大。


  “不知!”


  柳姨娘猶豫了很久之後,擠出來這兩個字。林澈則眼神冷漠,露出一種陰森的笑意。


  “其實,從拂翠閣的存亡危機中,我看出了一點,可能別人難以注意的一點。”


  柳姨娘的眼神,轉瞬就沒有了剛才是銳利,甚至有些緊張。


  “看出了什麽?”


  林澈並沒有太在意她的神情,隻是慢慢的喝口茶,並且用市井那種俗氣的、嗦茶的方式,似乎是故意在弄出些聲響。


  但是那嗦茶的聲音,此時,在這個空間裏,卻是顯得十分大聲,就像一陣陣的鼓,響的讓人六神無主。


  “你和三皇子有著密切的聯係,所以你守著他的遺產,顯然是一份忠誠。但是,僅僅是主仆之誼嗎?”


  林澈看了眼柳姨娘的眼神,此時的她,似乎還在強撐著,麵不改色。


  “就算真是這樣,既然你剛剛也講過,自己不怕死,那為何不護主到底?為什麽,不用你所知道的東西,威脅那些三皇子曾經的附庸,去瘋狂打壓三皇子昔日的敵人呢?三皇子又無子嗣,人死則萬事皆空,你行事雷厲風行,而且也十分果斷幹脆,顯然不像是一個,隻知道忠心護主的人,應有的表現啊!”


  林澈淡然依舊,對於此時一言不發的柳姨娘,付之一笑。


  “所以,我賭了一把!隻不過,賭的不是你貪生怕死,而是賭的,你心中還有很大牽掛!”


  柳姨娘強撐的一口氣,似乎要泄出去一半,她眼神顯然不再淡定,她不敢再直勾勾的看著林澈的眼睛,而是有些閃躲。


  “其實,拂翠閣對趙奕韜,或許有些吸引力,但對我而言,沒什麽興趣!他不過是我賭局中,下注的一個籌碼而已!”


  林澈淡然的說道,隻是,他現在的每一句話,柳姨娘都覺得有些害怕。


  “什麽意思!”


  柳姨娘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我賭的,是你心中還有大牽掛,讓你不敢肆意的拿拂翠閣去冒險,去為你那已經開始在腐爛的舊主子報複。而拿下拂翠閣,這一個籌碼,則是讓我看清,你最大的牽掛是什麽!”


  柳姨娘最後一點底氣,顯然也徹底的散去,那神態,比起霜打的茄子,可是要難看上無數倍。


  “有句話叫‘關心則亂’,姨娘,對於拂翠閣轉讓的談判,甚至是剛剛你和我的交談,從始至終,你所描述的條件裏,都隻有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則是,傾倒眾生的詩詩姑娘!”


  柳姨娘沒有說話,眼神了透露著絕望的聲色,眼眶裏,似乎還泛著淚。


  “所以,有些事情我也就想通了。為什麽詩詩姑娘一直不接客,三皇子活著的時候是這樣,死了的時候,甚至連人都不出現了。而你,這個平日裏見錢眼開,愛財如命,巴不得那些姑娘們一天能有二十四個時辰,一個月連月事都最好不要來的老鴇,居然從未有過怨言,甚至你自己,整日也都憂心忡忡,不再接待。”


  林澈嘴角向上扯了扯,眼神裏卻是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一個死都不怕的人,卻拚死護住一個被虎視眈眈的青樓,護住一個商女。這像是……”


  “你知道我為什麽愛錢嗎?”


  柳姨娘突然的這麽奇怪一問,打斷了林澈的話。


  林澈看著她,那個女人的心理防線,應該是徹底的被摸清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弱點被摸得一清二楚了,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為什麽?”


  林澈沒有逼迫著柳姨娘,立刻說出當年的事情,而是順著她的話,就像是在聊天一樣。


  “當年,我和詩詩他爹相戀,卻為宮中所不容,畢竟我們一個是宮女,一個是侍衛。後來,是董皇後覺著我們可憐,就作主,讓我們兩個出了宮,還給了我們一筆積蓄。我們出了皇宮,換了名字,本來以為,日子會過的很安穩。可是,不久後董皇後卻突然暴斃,陛下盛怒之下,殺了宮裏所有和皇後有關的人,就連那些告老離開的,也不曾放過。”


  柳姨娘歎了口氣,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些什麽。


  “我和詩詩他爹,也是終日淒淒惶惶,提心吊膽。或許,是見多了那種大規模的屠殺,詩詩他爹,就像是一根緊繃的不能再緊繃的弦,終日杯弓蛇影。可能是壓力太大了,他開始酗酒,開始賭錢,可是打罵我和詩詩。”


  林澈聽到這,眼神裏竟有一絲的同情,隻是一閃而過,畢竟他明白,這個時候,不是同情的時候。


  “不記得過了多久,反正,他越來越不受控製,酗酒越來越凶,賭錢輸的越來越多,動起手來,也越來越狠。最後,我們輸得隻能住在城外,一個自己搭的破棚子裏。每天吃不上飯,要去和狗搶剩飯,睡不好覺,因為棚子漏風漏雨,太苦了!我不是怕苦,因為是我選擇了那個男人,我不怕那些!可是詩詩,太可憐了,她不該這樣。”


  柳姨娘眼中閃出一種濃烈的保護欲,正是一個母親,內心最後的一份堅持。


  “不記得是第幾次,我被他打的出不了門,隻能躺在棚子裏,苟延殘喘。卻不想,等詩詩回來的時候,卻帶回來她父親的屍體,還有一個貴人。”


  林澈眼神淡然,顯然沒有覺得有多好奇。


  “或許,這就是命吧,身為董皇後宮女的我,自己的女兒,卻又遇上了董皇後的皇子。但是,他們無一不是我們各自命中的貴人。”


  柳姨娘眼神裏似乎還有些驕傲,甚至是釋然。


  “我到了拂翠閣之後,不管是出於報答皇後、皇子的目的,還是為了詩詩,我都要拚命的賺錢,拚命的攢錢,一百兩、一千兩、一萬兩、十萬兩甚至是百萬兩!我都要攢下來,在詩詩日後成家的那一天,可以不再過我以前那樣的苦日子!就算再困難,她還有我這個娘親,會毫無保留的支持她!”


  柳姨娘就像是被壓抑了很久,一口氣將話說完,她就像是飛出了鳥籠的鳥,享受著難得的自由。


  林澈隻是默默的看著她,眼神平淡,卻也有一絲感慨的神情一閃而過。


  房間內一時無話,但林澈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尷尬。柳姨娘的內心,經曆過一陣的波濤洶湧,似乎又平靜了下來。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林澈,神色陰晴不定。她在害怕林澈嗎?或許有些,但也不全是,她的內心此刻是複雜,可能連林澈也不能預想的到。


  “我如何能再相信你!”


  柳姨娘終於說了一句話,打破了沉默。


  林澈依舊是剛剛那副淡漠的表情,他用一種獵豹捕食的神情說道“首先,你隻能選擇相信我!其次,我這個人雖然有些滑頭滑腦的,但是,一諾千金!如果,你將實情告訴我,我會將你們母女二人送離京都,去一個安全,也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讓你們重新開始生活!”


  柳姨娘顏色一亮,盡管沒有多餘的神色,但顯然,這個條件,讓她心動了。


  “那你不怕我欺騙於你!”


  林澈笑了笑說道“你說的話,我會憑心情和直覺做判斷,如果你要說謊,最好能現在,就編好一個能夠愚弄我的謊言,否則,詩詩姑娘會活著,但絕對比你以前更慘!你願意冒險嗎?”


  書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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