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京都疑雲（二）君去我歸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轉眼，又是冬去春來，這時節的更替，讓無數的人心生快意，卻也讓無數的人，暗自神傷。
要說這五國分宋，已然基本上平息了。如今，各國都算是過起了偃旗息鼓的日子。楚國和宋國，如今局勢雖然很緊張，但是宋國，還是一下子也就進入了重建的日子。
但是，你說宋國完全的就是這樣算了吧，也不盡然。畢竟以前，也是頂著大國的帽子，如今被人打成這個樣子，也確實是有些丟臉。
所以今年除了春闈，上麵還特地的重開了武舉，開始選拔人才。也算是對剛剛經曆的局麵的一種反思吧。
於是乎，全國各地，又像是當年的夏日盛典的時候一樣，四處張羅和搜索人才。可是，當科舉已經這麽多年的積累下來後，這次的武舉也開始變得沒有那個味道了。
比如說搜羅人才，告示一張貼，大家都到指定的考點去進行選拔，然後再由各個州府選送到京都參加選拔，然而這一路，本身選六個的，就隻給兩個名額去選拔，或者給一個名額去選拔，剩餘的都給“內部推薦”去了。
所以基本上，各地的選拔還是很激烈的，無數人因為戰爭的刺激，而選擇了這條路，準備為國效力。但是，基本上各地公開選拔都隻有一個名額，所以也算是“優中選優”了吧。
各地選送的人，都會被送到京都的各個派係的高官那邊，一個個的去拜會，把各自的關係捋一捋，也算是讓自己的背景，添上幾號大人物吧。
雖然，那些通過公選的人，並沒有什麽背景和實力，但是地方官員也不會把他們落下的。
“今年可真是熱鬧啊！”
這趙奕韜，也算是在京城過了二十幾年的人了，隨著武舉重新開始之後，武舉和春闈，也是開年最熱鬧的事了，但像今年這麽多的人，也算是頭一次。
“你說，今年會有多少人在入選啊！林玦！”
此時，正在趙奕韜旁邊的林玦，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麽，他本應該是要守在曹珩的衣冠塚的。
可都知道，就和當年說的要終身監禁曹珩，是一個道理，麵子給足了，事情做足了，也就差不多了，當著所謂的魏國使臣麵，在那邊呆兩天就差不多了。哪裏還能真的押著林玦，非在那不可啊。
如今的林玦，也算是成熟穩重了不少，眉宇間已然不似當年那麽稚嫩。這兩年，王府的沉浮，或許也讓他成長了很多。
“若是按照往年，那就看有多少個缺要補了！畢竟武舉也算是和軍方掛上了鉤，朝中黨派巴不得能多插點人進去。”
趙奕韜看著林玦現在這個樣子，似乎並沒有覺得驚訝。他也早就感覺到林玦如今的變化，對貪腐嗤之以鼻，對黨爭也是恨之入骨。
自從林澈的事情爆發之後，林玦也就成為了靖武王府的唯一子嗣。隨之而來的，是朝廷的貶黜和家族的衰落。除了家門口的王府牌子和他這個名義上的世子名號還留著，其他基本上都沒有了。
這幾年，他也偶爾和高曼倪聯係。好在高曼倪並非是看重權勢榮華的人，兩個人也算是情投意合。
可是如今二人的差距，實在是有點大！林玦心裏，不可能沒有一點的想法。特別是這次的魏宋和談，讓他去守靈，也算是徹底的將他打醒了。
按照如今這樣的情況，可能林家的情況和境遇隻會更糟。他一不能和高曼倪有一個好結果，二不能讓自己家再重新站起來。
所以他選擇去邊關，去有機會建功立業的地方。當他跟父親這麽說的時候，他的父親沉默了許久，隻是默默的說了一句：“便由你去吧！”
他的母親知道了之後，最開始差點就去尋死覓活了，可是如今的林玦，卻是非常的堅定。
他的母親也是第一次覺得，沒有辦法左右自己兒子思想了。不過林夫人本身就是一個大家閨秀，也知道如今家庭的處境，以及林玦的用心，雖然隻有他一個兒子，卻也不想妨礙他，讓他沒有機會一展抱負。
於是乎，林玦托韓昊給韓兆遠修書一封，告訴韓將軍他的想法，想讓韓兆遠能夠給他在西北方留一個職位，他好去那跟他學習一下。
一來，是覺得韓將軍目前，是宋國在崗的將軍裏麵，最好的將領。同時，畢竟是北方，當年的爺爺和早期的父親。都是在北方殺敵建功，也算是有情懷的地方了。
本來以為是一個極其簡單的事情，可不想還是被阻止了。理由當然有很多了，比如說世子還沒有守靈結束咯，還有就是世子安危重要，不能冒險。
後來林玦也拜托了趙奕韜去幫幫忙，讓他去想想辦法。有天，安樂王似乎聽到了趙奕韜說這個事，也了解了一下。
其實，上麵可能對林玦去軍隊，並不反對！但是，因為北方還有很多的部將，當時是林老王爺和林勁馳的下屬，或者好朋友，而韓兆遠也是其中之一。這樣過去，讓上麵覺得，好像北方，或者說西北方的軍隊，被他林家的派係給世襲了一樣，所以從最上麵，就被否定了。
林勁馳知道後，也覺得並不奇怪，不然自己，也不會變得成為一個閑人一樣的人。於是他找來林玦，和他商議了一下。
“你真的想去從軍？”
林勁馳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兒子，眼裏透著一股嚴格。
“是的！為國立功，為家立業，孩兒心意已決！”
林玦的話非常的堅定，一字一句的都非常的清楚。
“既然你心意已決，為父自然也會支持你，但是你可能去不了老韓那邊了！”
林澈聽了稍微有點驚訝，不夠旋即也就恢複了。
“孩兒去哪都可以！”
即使是去西北，林玦也知道，並不可能時刻跟著老韓。而且去了那，反而會讓人覺得有些托關係走後門。既然不能去，那其實也還好，去一個陌生點的地方，更好建功立業，也更能凸顯自己的實力。
“你覺得除了北邊，哪邊最不可能開戰？”
林勁馳想聽聽兒子的看法。
“除去北方的夏國和魏國，楚國那邊，我國勢必要與他們決出勝負。燕國一直對我宋國虎視眈眈，一直都在伺機吞並我宋國國土。由此看來，應該是梁國吧！一來是梁國忌憚魏宋聯盟，二來是梁國向來目光短淺。滅了陳國，估計能讓他們歇上好一陣子！”
雖然這話說的很簡單，但其實也基本上，是對目前的局勢分析的很對。
“沒錯，北方不讓去，有仗打的地方、能建功立業的地方可能去不了。你若去的話，可能隻能去東邊！”
林勁馳的話讓林玦有些驚訝，他從軍就是為了建功立業的，這去東邊最不可能開戰的地方，那不是目的落空了嘛？
“可是……”
林玦有些不解，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林勁馳就又說了起來。
“玦兒，從軍是為了保家衛國，為國建功。你爺爺和我都是矢誌報國，但是我們從沒有想過，通過這個打戰，讓自己的家世變得顯赫，讓自己的名望和榮譽變得超然。所以，如果你真的要從軍，那就要舍棄對榮譽的追求，一心一意的投入到國家的軍隊建設中去，就算不打仗，也要給宋國打造出一隻精英的軍隊！”
林澈此時才明白，父親的用心。
可能客觀環境，讓他沒有辦法去危險的地方建功立業，但是就算是在和平的地方，也可以發揚他林家的光榮的傳統和作風。而且，對於林家的先輩來說，從軍為的是家國天下，而非個人榮辱。或許，這也是林勁馳在被這麽打壓冷落的情況下，卻依然支持兒子去軍隊的原因吧！
“孩兒明白了！孩兒一定不負使命！”
林玦在地上恭敬地給林勁馳磕頭，他想，如果這個事定了，應該很快就要離開了。
沒過幾天，林玦也算是終於等來了答複，讓他去宋國東北，在一個邊城——贏州，做了當地的軍事長官。
因為贏州也是經常被梁國騷擾的幾個邊城之一，當地的流寇也很多，治安也有很大的問題。
林玦這個兵馬鈐轄，本來是監察職位，但是因為上一仗中，前任被殺了，東軍也沒有人願意去那，所以此時的林玦，也算是作為當地的行政和軍事長官，整個負責了那裏。
雖然知道很困難，會有很多的問題，但是林玦還是在父親的欣慰眼神和母親的淚光中，在老祖宗肯定的讚許中，前往了贏州。
他告別了高曼倪，縱使有無限不舍，卻也難以抵抗如今的身份差距。告別了京都的一眾朋友，縱使曾經把酒言歡，詩酒放歌，依舊逃避不了，當家的責任。他身邊跟了幾個手下，就前往贏州任職。
當飛馬踏出京城，一個熟悉的人影，從他的眼前掠過，他勒馬急停，回首一看，周圍卻隻有幾個普通的百姓和趕路的人，似乎並沒有剛剛看到的那個人的身影。他想想也覺得，自己應該是看錯了，畢竟那個人，應該還在楚國！
林玦重新上路，頗有“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感覺。
“誒，李轍大哥，你躲什麽啊！”
一個看著很是精壯的男子，對著旁邊另一個男人說道。隻見那人一臉胡渣，古銅色皮膚，看上去頗有種風吹日曬感覺，是個成熟男人的模樣。
“這你就不懂了，俗話說得好啊‘強龍不壓地頭蛇’，你瞧那公子哥，那行頭，絕對的就是地頭蛇啊！咱們這些強龍，不能壓他！”
另外一個呢，看上去就稍微有些壯實的感覺，但也隻是比一般人稍微壯實一點，並沒有多麽高大。
“你放屁！李大哥是強龍我就認了，吳勝，你這個莽夫哪來的勇氣說這個啊！”
那個精壯的男子有些覺得惡心說道。
“周強，你這就過分了！俗話說的好啊，‘莫欺少年窮’！等我哪天發達了，你就明白你是多麽的無知了！”
“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揍你！”
“俗話說的好啊，‘不惹事也不怕事’。有本事你來一下試試！”
這兩個貨，就是今年吉平府選送上來的人，一個叫周強，一個叫吳勝。
因為那離楚國近，戰事也比較容易爆發。見識過也好，聽聞過也好，當地的貴族士紳，都不太敢讓自己的孩子入伍。就實打實選了兩個人，來京都參加武舉。
“你倆是不是欠收拾！”
隻見那胡子拉碴，古銅色的皮膚的男人說了一句，也就是二人口中的“李轍”大哥。
這人一大聲說話，那周強和吳勝就嚇得跟什麽一樣，不敢造次了。
“嘿嘿，我倆就是想切磋下，為武舉做個準備嘛！大哥別誤會！”
周強樂嗬嗬的說。
吳勝也笑嘻嘻的說道：“對啊大哥，俗話說的好啊，‘不打不長見識’啊！”
“是‘不打不相識’，你有沒有點文化！”
“你……”
吳勝握緊了拳頭，氣的牙癢癢。
隻見那李轍看著眼前的京城，頗有感慨的歎了口氣，眼神裏竟有思緒萬千。他又看向了剛剛林玦離去的方向，一時間已然失神了。
千帆曆盡，終是物是人非。
“好了好了！別說了！早點進城吧！”
李轍說完，就直接往城裏走了，周強、吳勝二人也就立刻跟了上去。
周強和吳勝二人，一進城，就突然感覺來到了一個繁華的不得了的地方，周圍車水馬龍，煙柳畫橋，風簾翠幕。
各式各樣的精美建築，讓他們流連忘返，各色的新鮮吃的，讓他們不時地駐足。
因為武舉考試的貢院，離神女湖不遠，所以他們就選擇在神女湖附近住下了。
“哇，俗話說得好啊，‘京城哪都好啊’。”
這吳勝感覺，大都會實在是比家鄉那小地方要好太多了。
“哪來地這麽句俗話啊！”
這周強瞥了他一眼，有種嘲笑他沒見過世麵一樣地，不過旋即又是一臉興奮地看著這窗外的形形色色的商鋪、人流和建築。
“多虧了大哥啊！才能住這麽好的客棧！誒大哥，等會兒我們一起去那個非常有名的，叫什麽來這，聽……聽雨軒，去喝喝茶唄！我家那老秀才，老跟我吹牛說，他當年在聽雨軒如何如何，我也想去見識下！”
周強看來還是有點文人情致的。
“我有點事要去辦，你們去吧！”
“那個……”
李轍轉身就要離開，還沒出門，似乎想起了什麽，轉身就給他們留了一張銀票。
二人瞬間張大了嘴巴。
“多謝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