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 第五十二章 敬個酒
說來，在這太後的壽誕上，座次位置也是很久講究的。
魏國居首，一來是魏國素來兵強國盛，號稱有百萬大軍，上將軍許虎乃是當世名將，靖武王爺林伯常的最後一戰，也曾碰上了當時年少的許虎。又有蔣超、盧鼎義、趙濱海三位大將，各個都是能征善戰，也算得上是當時英豪。
尤其是蔣超，在西北和韓兆遠還有夏國的馬平川，算得上是三足鼎立了，盡管韓兆遠打的最凶最狠，也打的夏國投降。但是蔣超不聲不響的，明明沒什麽大動作，卻緩中有進的沒少拿夏國的地盤，隻是馬平川在老家拍著大腿，痛斥那些臣子不思進取，反而學起了南邊的勾心鬥角，恨那些奸佞葬送江山。
因為早年中州大陸戰火不息，世人還在茶餘飯後，將這些名將紛紛列了一個排名，美其名曰“虎將榜”。
這第一位，早年毫無爭議是宋國的靖武王林伯常。當時的評語是“伯常伯常，中州膽涼，宋國天下三千裏，三分趙皇，七分伯常”！
這話也就很直白的說出了當年靖武王的恐怖，整個中州皆是肝寒膽涼，七分的宋國領土，都是這靖武王林伯常給打下來的。
而如今的榜首，就是“斥夏蠻、驅梁寇、平靖武，兩萬魏卒十萬敵骨”的許虎。
第二位是“收三關，複五州，十萬燕兵不如多個嶽父老頭”的燕國太尉秦鎮遠，也是燕國皇帝的嶽父。年逾花甲，統帥秦國全部兵馬，夏國不敢進，宋國不敢闖。
第三位是“拒北魏，控西燕，西北夏國苦難言，十萬大軍若等閑”的韓兆遠。他的事跡也不用再多說，看這樣子也是又狂又莽。
第四位就是蔣超了，“用兵如奮勇，無聲事竟成，烽煙尚未起，軍旗插五城”。這位低調將軍，攻城都是悄無聲息的。
第五位是賦閑的馬平川。“得一馬而平三川，收一將而寧三關”。雖然看著像是守城之將，但其實這夏國的將軍卻一直是邊境戰禍的發起者。不過有了這馬平川，魏、宋、燕也不能有所進。
第六位就是林勁馳，“靖武王家豈無種，一月四捷收狼煙”，這對於林勁馳這個放在王國中部，拱衛京都的完完全全的守城將領來說，實屬不易了。事實上，除了早年在邊境有過幾次出手，近十幾年來，林勁馳都一直未動過兵戎。
第七位和第八位就是盧鼎義和趙濱海，而第九位是梁國的陳鬆山，第十位是楚國的尹蛟。
從這前十名的虎將中就可以看出，魏國獨占四席，宋國兩席，夏國、燕國、梁國、楚國各一席。
而魏國也是宋國最為堅定的盟友，魏國不僅製住了梁國往西開拓的步驟，也牽製住了夏國。
燕國次席，這來的是燕國的外交使臣和平南王世子。這平南王也是異姓王，而且就是秦鎮遠的兒子，此事在燕國引起了軒然大波，一度讓人覺得燕國朝局必然會動蕩，隻是後來被強壓了下去。
梁國第三席位，此來是他們的三皇子楊堅，這位皇子看上去也是心猿意馬的，席間也算得上是有些隨性浪蕩。這可能和他隻是一個普通皇子，奪嫡無望，不如早日多逍遙逍遙。
夏國第四席，位居四大國之末，雖然後麵還有第五席的楚國，還有第六席的陳國，以及其他的一些小國家，但是顯然這讓夏國的定遠王世子王成化非常不滿。從他的表情上就可以明明白白的看出來他的不爽，好像要不是旁邊的使臣在勸自家世子，他都要直接甩手走人了。
在剛剛魏國的使臣來了一首祝壽詩之後，一眾人都在歌功頌德，用提前寫好的詩給太後一一拜壽，倒是難得的一派喜氣洋洋。
在其他國家的一眾的祝壽詩裏，宋國的一些官員或者貴族也加入了進去，這些詩雖然各有好處，但是都沒什麽有營養的。
“在迎夏典禮上，有一人曾雲‘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林澈，你這次又能得出什麽天成的佳作啊！哈哈哈！”
陛下也是酒酣了，顯然也是點兵點將點到了他，想在這裏讓各國都瞧上一瞧。
“陛下，祝壽詩在下未提前準備……”
林澈有些反應遲鈍的伏地答道，但此刻的皇上似乎是在興頭上。
“提前準備了怎麽‘妙手偶得’啊，來，現場作來！”
這下林澈也不敢拒絕，不為何，今日林澈心中一直有那麽一絲的不安，隨著在宴會上的時間越長，這種不安的感覺就越來越重，一時間完全沒有了狀態。
林澈一時難解心中抑鬱，總有淒淒惶惶之感，他有些出神的吟誦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滿堂之人大驚失色，這詩乃是大凶之文啊！“絕”、“滅”、“孤”、“獨”，這等肅殺之詞，放到這剛剛和和美美的國宴上不僅是格格不入，更是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旁邊的夏國世子倒是輕蔑的一笑，諸國使臣都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少年。
“好詩！”
這夏國世子王成化突然的一聲叫好打破了短暫的沉默，語氣似乎是醉了，但也分明聽出了取笑之意。
陛下麵色已然有些陰沉，但畢竟是自己提出讓他賦詩的，這讓他臉上陰晴不定。林玦和林勁馳也是惶恐不安，隻是覺得這小子今日狀態不太好，但沒想竟然會脫口而出這等衝撞的詩詞。林澈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本想立刻跪地請罪。
此時的安樂王爺似乎察覺到了陛下的表情，他立刻笑嗬嗬的說道：“臣弟也同意夏國世子的話，古語有雲‘否極則泰來’，亦有鳳凰浴火，涅槃於飛灰，這首詩用詞極端，恰恰也是應了這些至理，也是有祝太後大壽之後會猶如鳳凰涅槃一樣，如獲新生，萬壽無疆！”
雖然臨時組織語言有些亂，但基本意思大家都領會了，聽著王爺的話，所有人都高聲唱和：“祝太後鳳凰涅槃，萬壽無疆！”
經過安樂王爺這麽尷尬的打哈哈之後，本以為這事也就過去了。不過，夏國的使臣始終還是沒有攔住他們的世子。
“哈哈！安樂王爺怕是誤會了在下的意思了！不過也無所謂了，大宋皇帝陛下，宋國以武立國，這幾十年來，我在夏國也是聽聞不少的宋國傳聞，‘七分林伯常’啊！‘虎父無犬子’的林勁馳將軍啊！”
這話雖然說的就是“虎將榜”的事，但是其實是些誅心之論。
“還有自成宗師，修至武道九重大乘徐天生統領等等！也是讓我好生向往，晚輩不才，也算學習了些皮毛功夫，雖然不敢在剛剛說的前輩麵前舞刀弄劍，但也想向宋國年輕才俊，來爭個高低！也算是為宋國太後賀壽添一份精彩！”
其實太後壽誕的“文試”“武試”本來都打算要單獨放一天，美其名曰是文化和武術交流，畢竟宴會場所空間有限，在場的都是些大人物，也不能大打出手，萬一誤傷了人可就不好了。
不過這既然夏國的世子都開口了，那這個做主人的不接，豈不是落了下風了。
“哦！沒想到夏國世子也是習武之人，隻是這宴會之上，你想要怎麽比啊！”
皇帝陛下倒是依舊是泰然處之，並沒有把這個挑釁的夏國世子放在眼裏。
“我夏國都是馬背上的兒郎，平日裏也就愛好些個美酒美人，在我們那有個遊戲叫‘敬個酒’。”
這王成化世子說著就抽出桌子放在宴席中間的紅毯上，一壇酒和一個酒杯放在中間。
“隻要不碰酒杯和酒壺，將壺中的酒倒入酒杯中，就算贏，被倒酒的一方把酒喝下，然後說一句‘我服了’就算結束。沒倒滿，或者酒撒了，就算輸了。比試的就是倒酒過程中，互不直接接觸的，雙方的較量。”
所有人都微微點頭，也就是說比拚的過程就是在倒酒的過程，而對手是可以幹預了。
但這對於倒酒的人卻是更大的挑戰，想搞破壞的人完全可以用真氣、內力去幹擾，而倒酒的人不僅要控製好真氣，更要同時抵禦被倒酒的人的破壞。難怪說倒酒成功後，那個被倒酒的人喝完要說一句“我服了”，這不服都不行啊！
“這遊戲是我提出的，我願為後手，讓諸國的青年才俊優先選擇為哪一方！”
這樣一出，顯然這個世子是勝券在握的感覺了，或者說其實也有點另類的想要讓諸國出醜的意思。
這位世子的話一出，其實其他的國家的人似乎也沒有那麽著急，比如說楚國項王爺和世子，似乎就很淡然，比如梁國的皇子，依舊是不改放浪的做派。魏國雖然是大國，但是現在的皇子不在，並沒有帶多麽強力的青年才俊過來，燕國平南王世子顯然也是在靜候宋國的應對。
“好，這樣既能在此地比試起來，卻也不會太過粗俗狂放。”
皇帝欣然地接受了提議，邊說著邊掃視著周圍地年輕才俊。因為剛剛林澈地表現，皇帝這次也沒有想讓他來解決這場比試，甚至對他是餘怒未消。
其實年輕才俊宋國也不少，隻是今日能上來天子宴的都是帝國的骨幹和最頂級的權貴，有些人也入不得這裏。還有比如大內太監和禦鑒司的武吏，年輕的裏麵也有不少的高手，但這些人終日在暗處行事，骨子裏透著一股陰戾，這都是皇帝不想在這樣的場麵動用的一批人。
“韓昊、林玦，你們二人與世子年紀相仿，可以陪他一起來‘敬個酒’。”
皇帝金口一開，韓昊和林玦立刻行禮領旨。
首先是林玦來到了酒桌前，客客氣氣的對這個世子打了個招呼，畢竟都是世子，也就是主人和客人的禮節。
“哦！靖武王林伯常的之孫，柱國林勁馳之子，當年我夏國可是在你們的祖輩那裏吃了不少的虧，我夏國現在還拿林伯常作為嚇小孩的口頭禪呢。而中軍柱國林勁馳將軍，至今我都覺得該是宋國的第一將軍！”
這王成化世子雖然看上去在誇林家，但這話說的卻透出一陣的不懷好意，這給林勁馳排了一個宋國第一將軍，其他的幾個柱國呢？尤其是打破夏國的韓兆遠呢？包括剛剛說的“七分林伯常”，這市井流言在宋國京城聽都幾乎聽不到，卻被他拿到這天子宴上，唇槍舌劍似乎是對他最貼切的形容詞了。
“今日能與宋國最強之人的子孫較量，實在是我王成化的榮幸！”
林玦並無什麽表情上的變化，隻是淡淡的說了句：“王成化世子過獎了，祖輩承大宋國運，為國開疆拓土，受天子隆恩，固邊守疆。隻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未曾將功過榮辱掛身，我才疏學淺，武功疏漏，不及兄長萬一，怕是讓世子失望了。”
這林玦顯然是想將剛剛王成化的那些誅心之論全都化去，所為“七分林伯常”也不過是承襲大宋的國運順勢而為，而且也是臣子當盡之職。
許多的王公大臣聽了也是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當然也有一小部分有些失望，畢竟他們是巴不得林家站在風口浪尖。
王成化一聽，林玦話裏說的兄長倒是讓他有些在意。
“哦？林玦世子的兄長？既然是才學武功皆勝於你，又是你的兄長，為何世子之位會是你的呢？”
這話一出，倒是讓這宋國的陣營有些難堪了，這答案雖然很明顯，但是也不好一下子戳穿，因為大兒子是庶子。
“自古大位乃是能者居之，不過想想靖武王和林勁馳柱國，我想這就是你們宋國的傳統吧！那林玦世子請！”
這句話簡直讓一些臣子要跳起來了，都想這夏國蠻子怎麽會如此無禮，可是這王成化倒是聰明，絲毫不停頓，話說完了直接請林玦比試，誅心之論我說了，還不給你們機會駁斥。
按理來說，選擇守方是優勢，不過這王成化這麽一說，倒是讓別人都不好意思要守方了，或許也是他計算之內的攻心之計吧。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