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穆家覆滅(下)
“放肆!”
一帶著濃濃不悅的厚重的聲音於眾位大臣背後突然響起,建安帝循聲望去,發現對方就是許久不出來的穆老將軍。
正主過來了,當麵對質吧。
柳思璿笑容漸深,神情淡淡地看著柳老將軍走到她前麵,振振有詞,“陛下,別聽這個妖女胡說八道,要知道……”
“柳老將軍,來都來了,怎麽不給朕行禮啊?”
建安帝率先打斷柳老將軍的話,看不出喜怒。
但侍君多年的柳老將軍豈能不知天子之意?建安帝這是惱怒柳老將軍未經允許便私闖大殿,無視君王。
柳老將軍趕緊見禮,“臣見過陛下,陛下萬福。”
“免禮了,”建安帝一臉平靜,“有什麽話,趁著這個機會說清楚吧。”
丁滸既然過來告禦狀了,那麽穆家的結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柳思璿搶先一步,繼續剛才的話題,“穆家當時大意輕敵,誤以為敵軍守衛不嚴,是一個重創西羌的機會。我的父親還有長兄堂兄他們都反對這個計劃,偏偏穆老將軍不相信,於是親自率眾前去牧山,結果中了埋伏,幸虧將士浴血奮戰才得以平安無事。可是,穆家為了掩蓋大意輕敵的罪行,竟是殘忍屠殺了當日並肩作戰的將士們,我的父兄陣亡沙場,但是——”
伴隨著柳思璿說出來的每句話,穆老將軍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
反觀建安帝,那叫一個坦然平靜。
“我的堂兄也被穆家殺人滅口,這裏是我堂兄留下來的證據,望陛下一閱。”
語罷,柳思璿也拿出了證據,打算報複穆家。
穆老將軍不屑冷哼,“永寧侯這是糊塗了嗎?你的堂兄是陣亡的,當時陛下給予他們封賞了,莫非永寧侯記性那麽差,全都忘記了?”
關於這一點,沒有誰比柳思璿更清楚。說是這麽說,可是柳家人再也回不來了,一個無法繼承的爵位有什麽用?
柳思璿的父親、堂兄、長兄等人命隕沙場,一個名頭好聽的爵位,那些撫恤銀,難道就是至高榮譽?
柳家死了太多人,建安帝是給他們升官犒賞了,然而……
更不用說,他們的敵人混得風生水起,不比柳家的愁雲慘淡,那叫走到哪裏都是歡呼聲。
反正柳家人心如刀割,自認不想在京城長留,於是到建安帝麵前自請去山平關鎮守,一走就是好幾年。
直到邵家崛起,打壓了穆家的囂張氣焰,否則的話,穆家這會兒焉能放過柳家?
柳思璿挑在今天告狀,那不是什麽準備都沒有做的。
麵對穆老將軍的回答,柳思璿表現得輕鬆多了,甚至可以說勝券在握,“穆老將軍說得對,陛下犒賞了我們柳家,柳家感激涕零,沒有忘記這份恩德,不過穆家在陛下麵前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難不成穆老將軍想讓思璿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嗎?”
“你!”
穆老將軍氣得臉色漲紅,好一會兒說不上話。
柳思璿不予理會穆老將軍的反應,再度看向建安帝,懇求道:“陛下,臣以亡父之名義,跪求陛下重新審查牧山一案。”
牧山之戰陣亡了諸多將領,平民百姓家同樣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那一年幾乎家家都在辦喪事。
如今柳思璿與丁滸共同指認穆家心懷不軌,坑害將士,連累數萬子民命運淒涼。
建安帝方才也看過柳思璿遞交上來的證據,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一塊玉佩,可這塊玉佩是當年建安帝賞賜給穆家人的,除此之外,沒有誰擁有這塊玉佩。
玉佩上的線也是被大力扯斷的,不像是主動摘下來送人。
所以,柳思璿的指控是成立的。
這會兒丁滸也火上澆油,助推一把柳思璿,“皇上,草民的父親死得冤啊,望陛下徹查此事,還大家一個公道。”
“臣等懇求陛下徹查此案。”
沒過多久,那些一直看好戲的大臣們緊隨其後也加入了這個隊伍中一時之間,唯有穆家人不發聲,麵色慘敗。
建安帝見狀神色不明,隻是就坡下驢,一錘定音:“朕就依了諸位卿家的意思,徹查牧山一案。”
“陛下英明!”
這下可好,穆家人的臉色可真的是堪比鍋底,黑得很。
柳思璿勾了勾唇,總算是逼迫建安帝徹查這件事了,如果說柳家是他拿來保護皇太子的棋子,那麽穆家則是他用來給自己的皇帝寶座當做磨刀石使用的棋子。
——穆家到底功勳卓著,卸磨殺驢不是建安帝的風格,隻是嘛……
柳思璿心裏冷笑,穆家犯了忌諱,想要逃過一劫,難。
建安帝隨即吩咐刑部大理寺好好徹查,若有差錯,責無旁貸。
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哪敢敷衍了事啊?
事後,早朝散去。柳思璿正欲出宮,偏偏穆老將軍攔住了她的去路。
隻見他穆老將軍兩眼一瞪,拋下狠話,“我告訴你,別以為這件事就會如你所願,我絕對不允許有人搶走屬於我們穆家的東西。”
此時還有一些大臣三三兩兩聚成一塊討論政事,穆老將軍來這一出,可不就是公然挑釁?
邵徹見狀,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我從來沒見過倚老賣老到這個地步的人。”
指桑罵槐啊,一些人偷偷笑了。
被笑聲刺激到,穆同暄索性撕破臉,和邵徹正麵對決,“大將軍,請你自重,我爺爺是威風八麵的大司空,名將功臣,大將軍你這般對他不敬,眼裏可有陛下?”
抬出建安帝來壓人,大概也是清楚穆家的榮耀權勢比不得邵徹。
邵徹還沒有說什麽呢,一邊的陳紹之趕忙回了一句:“穆同暄你好大的膽子!誰準你這樣對我舅舅說話的?威武大將軍之名,豈容你放肆?”
穆家三代為將,單論權勢官職,沒有一個比得過邵徹與陳紹之。
陳紹之此話也是說得正大光明,義正言詞。
話裏話外的那股子得意差點沒讓穆同暄與穆老將軍氣得絕倒,他們還算是有點理智,明白此地是皇宮,不允許他們放肆。
充滿怨恨地瞪了他們一眼後,穆老將軍穆同暄揚長而去。
柳思璿搖了搖頭,“穆家已經瘋了吧。”
其實單論證據並不能治穆家的罪,畢竟時過境遷,穆家還是做事謹慎的,即便要找焉能找出多少證據?
隻不過,穆家實在是太可恨了,柳思璿也是精心尋找了好久好久,才找來丁滸敲山震虎,接著進一步鋪墊,將穆家罪行公之於眾。
她成功了,建安帝打算調查當年的牧山之戰下的貓膩了。
邵徹不以為意,“不瘋癲,哪有我們的機會?”
今天這一遭,邵徹陳紹之早已有所預料,穆家所做的事情不說百分百確認,可八成是有了解的。
陳紹之滿是幸災樂禍,“之前穆同暄到我麵前挑撥離間,現在穆家即將遭遇滅頂之災,估計什麽好心情都沒有了吧。”
對穆家,陳紹之起初是尊敬多過討厭的,後來若不是穆同暄主動挑釁,陳紹之還真的不至於對穆家厭惡至極。
柳思璿無聲地笑了,不置一詞,也走了。
其他大臣也陸陸續續離開,沒辦法,邵徹陳紹之在此地,他們要說什麽也不行啊。
邵徹與陳紹之對視了一眼。
“我們去見見陛下吧。”
“好。”
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今日早朝發生的這一茬顧文瀾早已收到消息了,不得不說,當這一刻到來時,顧文瀾的心情是暢快的。
“郡主,有人給奴婢送來了這張字條。”
紫萱腳步匆匆進來,遞給顧文瀾一張紙條。
顧文瀾拿來一瞧,上麵寫著:“穆家反。”
反?
顧文瀾瞳孔微縮,詢問紫萱:“這張字條是誰送給你的?”
紫萱想了一會兒,後搖頭,“奴婢記不清了。”
她要不是上街采買,哪會得來這張字條?
顧文瀾將紙條揉進拳頭,恨恨地罵了一句:“穆家真是膽大包天!”
“啊?郡主,穆家又怎麽了?”
紫萱消息靈通,也聽說了穆家的一點傳聞,整個京城都為此事議論紛紛。
牧山之於京城百姓來說,那是不可言說的傷疤,那一年死了太多太多人,發生了太多悲劇。
眼下有人揭發,此事乃有人故意而為之,猜猜那些人高興不高興,沒把穆家生吞活剝了都算是脾氣好了。
顧文瀾沒有回答紫萱的問題,反而冷靜吩咐:“紫萱,你得讓爹娘好好看著丞相府,千萬別讓丞相府發生了意外。”
“是。”紫萱答道。
顧文瀾也沒有忘記綠琦,低聲叮囑了她幾句話,綠琦聞言,趕緊下去辦了。
顧文瀾也沒有閑著,簡單收拾了一下,跑去瑞安長公主府與濟寧郡公府通風報信。
邵徹與陳紹之本就對穆家十分警惕,提防他們狗急跳牆。
這下可好,有了確切消息,邵徹與陳紹之豈會幹巴巴地看著?
該進宮的進宮,該調兵的調兵,絕不閑著。
顧文瀾反而鎮守在瑞安長公主府陪伴瑞安長公主與邵仲英。
邵仲英還很小,剛剛習武,尚且不能自保,長公主府的侍衛被邵徹有意換成自己訓練出來的,自是不一般。
不過,府裏有兩個需要保護的主子,到底危險,索性顧文瀾留下來陪著他們。
瑞安長公主看上去冷靜無比,她什麽陣仗沒見過啊?區區一造反,她還真的不看在眼裏。
“本公主就不信,穆家還敢跑到我麵前耀武揚威。”
瑞安長公主冷哼一聲。
如今她的肚子已經微微凸起,邵徹這段時間也有意減少公務陪陪她,可是有身子的女子終究與往常不一樣,每天夜晚都得折騰到很久,瑞安長公主很是過意不去。
關於這一點,邵徹不以為意,依舊嗬護備至。
正因為有了邵徹的照顧,瑞安長公主才不至於心火旺盛,處處挑人毛病。
不過嘛,這脾氣也是日漸一日地往上漲。
顧文瀾見狀笑了,“長公主舅母,你且緩緩,有我在,穆家人不敢找你。”
好歹她學了劍術,不是拿來當花架子使用的。
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瑞安長公主哈哈大笑,“對對對有你這個好外甥女,本公主又何須擔心啊?”
二人說說笑笑,邵徹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回來。
這一晚,京城火光四射,刀光劍影,劍刃抽出身體的熱血淋撒在大地上,無數的哀嚎聲此起彼伏。
顧文瀾鎮守在瑞安長公主府中,不出意外,那群叛黨也真的過來了,顧文瀾親自命令府中侍衛一字排開,將這群叛黨甕中捉鱉。
有了彼此的通力合作,叛黨皆被誅殺殆盡,這一夜,顧文瀾提劍殺人的風姿深深地可在大家的腦海中。
眼見叛亂鎮壓下去了,顧文瀾本想去宮裏瞧瞧情況,卻被瑞安長公主攔住,“文瀾,宮裏有先達與紹之在,不會有事的,我們暫時留在這裏看看情況。”
穆家到底派了多少人出來,誰也不知道,以防萬一,瑞安長公主得保證顧文瀾平安無事。
顧文瀾也想到了這一層,深以為然,“長公主舅母說得對,我且看看。”
有了第一波,就有第二波,顧文瀾殺紅了眼,幾乎沒有時間歇息。
黎明破曉,雞鳴日升,這場叛亂才徹底地平息下去。
顧文瀾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已經安歇的瑞安長公主,鬆了一口氣。
這場叛亂,終於是平定了。
不出顧文瀾所料,這場叛亂平定後,建安帝迅速下旨:穆家大逆無道,欺君罔上,犯上作亂,著男丁腰斬棄市,女眷沒入掖庭,貶為官奴。
如此一來,昔日煊赫的穆家轟然倒塌,不負存在。
柳思璿替柳家報了這個大仇後,眼眶濕潤,柳家三代之恨,今日大仇得報。
既然有罪人,自然也得封賞有功之臣。
其中,顧文瀾晉陽公主表現突出,種種封賞暫時不用多說,但建安帝所賦予她們的權力令人側目:尚方寶劍,上打昏君,下打讒臣。
這是何等的榮寵啊,多少人都把目光投注到她們身上了。
柳思璿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