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柳思璿拜訪
楚崇賢是建安帝的長子,既嫡又長,而且還是很久後才有的皇子。
論起意義,楚崇賢對比夭折的二皇子、齊王、四五皇子的的確確是恰到好處地來了。
如今四五皇子尚小,是愚笨是伶俐不得而知,齊王又發生了那種事,眼看著就是無緣寶座了。
太子楚崇賢身為多年來的儲君,資質能力皆乃建安帝手把手教出來的。其他皇子一出生除了辦一辦滿月酒,定姓名,節慶團聚,其餘時間建安帝都未必召見他們,大多數時候建安帝更願意去親近楚崇賢。
如此一來,父子倆的感情自是不一般。
楚崇賢年紀漸長,建安帝也年邁了,人與人之間也不可能一直和諧無矛盾,想當然的,一些分歧很快就爆發了。
楚崇賢執法寬厚,主張以德服人,不似建安帝雷厲風行風風火火,並且仁柔有餘,不夠強硬。
說白了就是不似建安帝的脾性。
皇帝年輕時不認為這是什麽大毛病,大不了他攻伐天下,楚崇賢登基後當個守成之君,這就不解決了?
但是,人一老就不複年輕時的精明強幹,睿智英明,雖然建安帝還談不上年老體邁,但也是中年人一個了,兒子都要成親了,怎麽看也與年輕人談不上關係。
——楚崇賢身上的那股文雅好儒之氣久而久之就變成建安帝眼裏不滿的來源。
建安帝搖頭感歎:“太子好是好,就是缺了點血性。”
作為邵家的血脈,邵徹與陳紹之骨子裏如出一轍,從不會被人欺負,剛烈強勢,而楚崇賢呢?難不成就並非行事如火的男兒了?
想到這裏,晉陽公主柔聲細語:“父皇,弟弟即便有好多地方不似父皇,可父皇想一想,您是五百年不世出的英主,弟弟再英明神武,哪一點比得上父皇您啊?弟弟是您的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道理並非都通用。”
建安帝是大有為的君王,他開辟了大魏新一代的盛世格局,楚崇賢上位後隻要不胡作非為,認認真真執行建安帝的政策,那麽大魏的盛世還能延續好長好長一段時間。
晉陽公主從不懷疑楚崇賢的能力,畢竟姐弟倆人哪有不理解的?
楚崇賢是優秀的守成之君,或許開疆拓土比不了其父建安帝,但河清海晏、四海升平、吏治清明的美好藍圖,想來是可以實現的。
眼下建安帝因楚崇賢身上的某些文弱氣息不滿意,傳出去了那就麻煩大了。
建安帝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響起他的一聲歎息:“若是宛兒不是公主,豈不美哉?”
此話一出,晉陽公主驀地瞪大眼睛,頓感壓力。
雖然她有野心奪權爭位,但也是她弟弟登基後的故事了,現在建安帝莫名其妙這麽說,風雨欲來的架勢愈發明顯了。
晉陽公主當即跪下:“父皇,兒臣才疏學淺,目光短淺,絲毫比不得弟弟與父皇的雄才偉略。”
建安帝居高臨下地望著晉陽公主,見她誠惶誠恐地請罪,心中起了一絲異樣,覺得礙眼極了,索性語氣也轉冷了,“宛兒,你是認為自己遜色於你弟弟嗎?”
晉陽公主與楚崇賢一母同胞,彼此維護是正常合理的,倘若晉陽公主一開始就興高采烈的,那麽建安帝還要懷疑晉陽公主是否可以承擔重任。
可目前看起來,晉陽公主過於重情重義,雖不乏殺伐果斷,但到底心腸柔軟,容易為感情所左右,論起資質,姐弟二人各有各的不足。
晉陽公主不知建安帝心中所想,隻就不疾不徐地冷靜自述:“不,龍子鳳孫誰會比誰差?更何況,宛兒自知,若無父皇之雄才偉略、睿智英明,那麽父皇何嚐能得幾位弟弟的傾力相助?今日的太平盛世,父皇與公卿大臣相攜相助功不可沒,吾等作為天家一員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疏忽,以墜父皇英名。正所謂龍生龍鳳生鳳,父皇是龍,而我們自然得是龍。”
語罷,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擲地有聲道:“吾等縱有千般聰明才智,單獨論起來,有誰比得過父皇與自小耳濡目染的太子弟弟呢?”
許久,寢殿中鴉雀無聲,香爐的熏香持續燃燒,一股清新香味縈繞在晉陽公主的鼻端,揮之不去。
建安帝終於撫掌大笑,“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朕的晉陽公主。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口舌伶俐,這麽一看,朕讓你自由出入太極殿、養心殿、宣政殿還挺對的。”
晉陽公主先前僅僅是坐在後麵聽著文武百官的唇槍舌劍,甚少露於人前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的晉陽公主就在屏風後麵,並時不時評價一兩句。
雖談不上真知灼見,但勝在言之有理,總比誇誇其談、不切實際來得好。
這會兒晉陽公主字字珠璣地替自己與楚崇賢據理力爭,不知為何建安帝回想其已經逐漸淡化的某個人物的身影。
被建安帝誇獎,晉陽公主始終不驕不躁,淡然自若,她說道:“兒臣何德何能擔得起父皇如此誇獎?兒臣隻是拾人牙慧罷了,並不是什麽聰明人。”
“哎,懂得拾人牙慧也比那自作聰明來得好啊。”
建安帝袍子一揮,心情美妙極了。
楚崇賢仁厚好靜,晉陽公主果斷淩厲,兩姐弟齊心協力一塊合作,這大魏的未來簡直不敢想象。
思及此,建安帝問道:“宛兒,你可知道前朝的新陽公主?”
晉陽公主一怔,不明此言何意,可依舊如實回答:“回父皇,兒臣從夫子那裏知道過不少有關她的故事。”
建安帝先是輕嗯一聲,接著道:“新陽公主巾幗不讓須眉,以一己之力扶持大渝走上盛世巔峰,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即便很多人詬病她在位期間打壓異己,大肆興起酷吏與冤獄,弄得朝野烏煙瘴氣,可她知人善任,疑人不用,疑心病再重都不會輕易猜忌打壓人,是一位難得一見的梟雄。”
聽得出來建安帝對這位新陽公主評價頗高,也對,惺惺相惜,新陽公主身上的某些特質與建安帝頗為相似。
建安帝要是引為知己也不足為怪。
晉陽公主邊聽邊點頭,隻聽到建安帝繼續說道:“新陽公主身前身帶有太多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光環,留下來的官方史書一些記載還語焉不詳、互相衝突,據傳聞她收養了很多義子,但不知為何,官方史書避而不談新陽公主從未正式納駙馬進門的緣由。還有,新陽公主當年定下伐楚助齊打北戎定大渝的策略,西楚一夜之間土崩瓦解究竟是何原因,也不得而知。宛兒,新陽公主無論有再多再多的謎團,都不可否認她是一位英雄人物,不是嗎?”
的確,新陽公主攬權貪權再為人詬病,但你不得不承認,此人是難得一見的雄主,一舉奠定了大渝長達百年的盛世格局,沒有她,大渝早已經耗死在頻繁的內鬥了,哪還會有大渝的百年基業可談?
晉陽公主微笑讚同:“兒臣也認為新陽公主是一位奇女子,大渝諸多皇帝都遠不及她。”
新陽公主的父皇隻是一位平平無奇的平庸君主,說句不好聽的,估計連守成都不能。
不過,也好在他能力一般,懂得知人善任,聽得進去諫言,得知女兒新陽公主的天地不在後宅,發現新陽公主的才能與眾不同後,又十分信任她,讓她一步登天,逐步成為大渝實際上的掌權者。
這樣的君主,政治上無所作為,卻也談得上一句聰明人。
至於新陽公主後來扶持的小皇帝,在位時間太短,並且行事放蕩不羈,好女色,怎麽看也離正經人遠得很。
小皇帝被廢,後麵上來的皇帝總算是有點有為之君的資質了,大力任用能臣幹將,攻城略地,積極改革創新,撥亂反正,輕徭薄賦,興學好儒,新陽公主病逝後,還給予了極高的榮譽與評價。
可以說,若是沒有這個皇帝的高度評價,單憑新陽公主生前的種種舉措,死後絕對免不了一番大清算。
大渝步入了長久的太平之治,接下來繼任的每一位皇帝,基本上貫徹落實了新陽公主與這個皇帝的政策,並加以修正發展,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新陽公主的諡號也是越來越長,給她的評價也是越來越高,搞得編撰史書的史官幾近無語。
大渝滅亡後,新陽公主這樣一位獨具特色又大權在握的風雲人物,怎會不被議論幾句?有褒有貶,但總得來看功大於過,持肯定態度者居多。
要不然,新修的大渝史書怎會單獨給新陽公主列本紀?即便新陽公主沒有正式登基稱帝,可她才是大渝實際上的統治者,更不用說後來的統治者還追贈她為皇帝了。
這樣一來,帝王本紀絕對免不了了。
晉陽公主對新陽公主敬仰不已,建安帝見狀挑了挑眉,“新陽公主再好可你一定比她差嗎?”
新陽公主的一些政策觀點終究是弊病局限,否則的話大渝最後滅亡時她就不會被人專門拉出來罵幾句了。
不過,那也是她死後幾百年的故事了,孰是孰非,她又見不到。
聞聽此言,晉陽公主心裏一咯噔,麵上卻道:“這……父皇,新陽公主宛兒不敢隨意與之相提並論。”
——新陽公主是什麽人?大權在握的人,她是瘋了才要這麽說。
建安帝似有遺憾,“宛兒,你太謙虛了,新陽公主是人,又不是神,你有哪一點比不得她的?”
表麵上說的是新陽公主,其實說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晉陽公主再頓首拜謝:“父皇,兒臣隻求弟弟襲承父皇之英明偉略,不負祖宗基業,方得心滿意足。”
她要的,始終是這一點,至於其他方麵,嗬,現在不宜多說。
建安帝目光如炬地打量晉陽公主,不置一詞。
“算了,你起來吧。回去後你去找大渝史書看一看,朕會找你抽背。”
說完,疲倦地閉上眼睛,謝客的意思十分明顯。
“兒臣告退。”
晉陽公主轉身離去。
“這孩子喲……”
寢殿的歎息注定無人知曉了。
與此同時,顧文瀾於丞相府意外地接見一位客人——柳思璿。
對於柳思璿的到來,顧文瀾是既驚訝又好奇,明明她們二人素昧平生,為什麽柳思璿還要找她?
“侯爺有話直說,本郡主聽著便是。”
茶水端上來後,顧文瀾率先開口。
柳思璿先是四周掃視了一圈,笑了笑,“丞相府氣派奢華,真不愧是京城名門。”
“哪裏哪裏?”顧文瀾神色淡淡,“再氣派,也比不得皇宮。”
這年頭,誰敢說自己一定氣派過皇宮的?
柳思璿噗嗤一笑,“瞧我這張本字,不會說話,平白惹得郡主多想了。對不起啊,思璿隻是單純感歎一下丞相府的氣派,別無他意,還望郡主見諒。”
拱了拱手,態度誠懇。
顧文瀾眯了眯眼,似笑非笑,“侯爺說笑了,本郡主自認絕非小氣之輩,哪裏會因侯爺的一時嘴快而惱怒侯爺呢?”
不管柳思璿找她所為何事,反正她是不會輕易落人口實的。
柳思璿掩唇而笑,“那是當然,郡主是顧家小姐,自幼出入宮廷,什麽人沒見過呢?本侯再尊貴,但於郡主而言,隻不過是一個有前途的新人而已,不值一提。”
顧文瀾作為京城貴族小姐圈內的人上人,多的是人要巴結她,她巴結人也隻會出現在宮裏討好帝後的情況下。
柳思璿如此一說也非妄言。
顧文瀾好整以暇地瞧著柳思璿,見對方滿臉笑容的真誠模樣,臉色一肅,說道:“侯爺來我這裏如果隻是說些陳腔濫調,本郡主無暇奉陪。還是那句話,有話但說無妨。”
既然對方都這樣說了,那麽她又何必拐彎抹角的?
於是柳思璿道:“郡主,本侯請求郡主到太子殿下說一件事。”
“什麽事?”
顧文瀾反問道。
柳思璿低聲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