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柳思璿
“這不是找理由,而是事實。”
穆側妃都要氣死了,這個人就是這樣,自視清高,每次不把她的話聽進去,總以為她是癡人說夢,誇大其詞。
但是,顧文瀾是一個大威脅不是說說而已。
“顧文瀾替晉陽公主擋刀,別以為是巧合,”穆側妃嘴唇一咬,神色透著幾許鄭重其事,她目光淩淩,似有雷霆之力,“晉陽公主是楚崇賢的姐姐,顧文瀾的背後有顧盛淮與邵家兩大靠山,你說……這顧文瀾該不該殺?”
在穆側妃看來,顧文瀾的這層敏感身份注定了她不能活下去的結局,偏生這個男人不以為然,總以為對方一個弱女子,成不了什麽大事。
黑衣男子努力聽完,卻依舊是漫不經心,他撇了撇嘴,“說的好像你把顧文瀾殺了,會有什麽好處似的。”
顧文瀾的身份再高,無非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比得了她的兄弟父親以及她的表兄舅舅得人看重嗎?
——在以夫為天、在家從父的背景下,顧文瀾的所有身份榮耀,皆源自於這些人,而非她本人。
“你現在不相信,等到以後你吃了虧,別怪我沒提醒你。”
由於在顧文瀾的話題上沒有達成統一,穆側妃也懶得再說下去了,索性轉移話題,冷冷地撇過頭去。
說的再如何如何厲害,不就是一個閨閣少女嗎?
黑衣男子心中很是不屑,麵上又繼續問起其他人:“這段時間,你在英王身邊可有見到什麽人?”
“沒有,他對外人戒備心太強,隻相信跟隨自己多年的老人。”穆側妃答道。
作為得寵已久的側妃,穆側妃對英王的脾性可謂是了如指掌。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英王好猜忌,多疑獨斷,陰沉偏激,好色又無情,但又耳根子軟,極度自負,偏聽偏信,不太聰明。
雖然他很得建安帝的器重,但那還是基於他沒有太大威脅、老實本分、有點本事的基礎上,要是有朝一日他做出了什麽蠢事,觸怒了建安帝,那麽英王的下場隻有一個——死。
穆側妃之所以挑中英王做目標,一是他不是特別聰明,與建安帝關係緊密,二是此人不是特別老實的,相對來說靠近他,還不會被懷疑什麽。
“你問起這個做什麽?”穆側妃眯了眯眼,掃視了一眼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聞聲,冷哼了一句,“你家那位王爺還真是不夠老實,居然與一個與我們有仇的人聯係起來。”
“是誰?”穆側妃從來沒見過黑衣男子氣急敗壞的神采,平常他都是高高在上,帶著幾分傲慢的,可現在的他,仔細一看居然還有一絲絲憔悴。
有趣了,誰人不知這位鬼公子素來手段花樣百出,偏生頭腦又好,甚少人知道他的真麵目是這般恐怖。
鬼公子姿儀無雙,一張臉就是天生招人喜歡的,側臉英俊,棱角分明,五官端正,再加上他的眉眼隱約帶著幾分邪氣,還真是挺招小姑娘喜歡的。
隻是,鬼公子可不會心慈手軟的,那些年死在他手下的冤魂,差不多能夠排到京城門口了。
“晦溟公子,青雲會的會首,一手遮天的天下第一富商。”
鬼公子混跡江湖多年,自然對這位大名鼎鼎的晦溟公子如雷貫耳,但是有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個晦溟公子與他有私人恩怨,還是解不開的恩怨。
穆側妃也對晦溟公子有所耳聞,她皺了皺眉,驚呼道:“怎麽是他?”
晦溟公子何許人也,她不清楚,但穆家應該是被晦溟公子盯上了,隔三差五都要被晦溟公子上門找茬,連累穆家人隻能想盡辦法避開晦溟公子的耳目,盡量低調地開著自己的小生意。
孰知,晦溟公子還是不願意放過他們,前幾日穆老爺子病重,就是晦溟公子害得。
想到這裏,穆側妃對晦溟公子起了一絲疑心與忌憚,此人神出鬼沒,又翻手為雲,實在是不好惹。
可是,此等驚才絕豔之輩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穆家?
百思不得其解的穆側妃一時陷入了沉思中,沒有理會鬼公子的話。
鬼公子卻不一樣,他嗬嗬一笑,笑得極為陰森,聽在別人的耳朵裏,就像是一隻蟑螂爬進來了一樣。
“怎麽不是他?他晦溟公子可不是什麽好人,牧山之戰,穆側妃,你忘記了嗎?”
此話一出,穆側妃便抬起頭,眼神中流露出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怨恨毒辣。
很顯然,穆側妃對鬼公子所說的牧山之戰知之甚祥,甚至可以說了如指掌。
“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穆側妃皮笑肉不笑地望著他。
麵對一個知道己方秘密的潛在威脅者,她絕對絕對不會容許鬼公子活著離開這裏。
“我如何知曉的,這一點就無可奉告了,”鬼公子輕輕一笑,仿佛並不在意穆側妃的殺氣,“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正所謂人在做,天在看,你可別忘記了,當年大魏除了邵家與汪家、穆家,還有一門讓人不能忘記的世家——黎家。黎家的人,龍姿鳳儀,忠心無二,響當當的一門忠烈啊,就是可惜了,死在了……”
“鬼公子!”穆側妃叫停了他,她側首一笑,眼底卻毫無笑意,“隨隨便便說出別人的秘密,不符合你我的合作要求吧?你的宏圖偉業,我的穆家大業,可還沒有完成呢。”
二人會勾搭上,也是基於共同的利益合作。
穆側妃絕不容許有人拆穿她的秘密,一旦說出來了,她就會徹底變成被動,以後要想在主人跟前獲得好處,就沒有機會了。
“的確啊,”鬼公子不急不惱,負手於後,神情坦然,他低下了頭,嗓音低沉,回蕩在穆側妃的耳朵裏,“你我的事情,還沒有完成呢,隻是我提醒你一句,穆家當年做了什麽,別以為我是白癡,一點都不清楚。日後做事情,記得長點心。主子托我告訴你,盡快從英王嘴裏套到話,要是延誤了主子的大業,唯你是問。”
幾番威脅警告下,穆側妃就算是不滿怨恨,也無可奈何,隻好咽下滿腹牢騷,咬牙回道:“嗯,我記得。”
“這才對嘛。”
鬼公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衣袖一卷,腳尖一點,飛快地離開了穆側妃的房間內。
鬼公子一走,穆側妃的貼身侍女上前問道:“小姐可是為鬼公子而氣?”
侍女是穆側妃身邊的老人了,知道她不少事情,包括她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說實話,穆家所圖之事甚大,牽一發而動全身,侍女即便是心存顧慮,也不敢去告發他們。
更不用說,奴婢告主,罪加二等,在這種情況下,愈發不敢前去官府告發了。
“我氣他做什麽?”穆側妃整張臉頓時拉了下來,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眼神裏盡是漠然譏諷,“鬼公子一介殘廢,也敢瞧不起我?還拿穆家的事情威脅我,有朝一日我大權在握,一定要斬草除根,殺了這個亂臣賊子。”
對於穆側妃嘴裏的亂臣賊子,侍女不敢多言,垂首靜氣,靜候吩咐。
沒過多久,穆側妃又說道:“吳氏沒用,兩次刺殺都沒有殺死顧文瀾,算了,那顧文瀾的背後有人保護著,等到日後,我再找個機會殺了她。”
現階段殺不殺顧文瀾,絲毫不影響大局,殺了她,還能攪亂京城局麵。
可顧文瀾的身邊多了一幫不知名的高手幫忙,她的計劃隻能暫時擱置。
“小姐,老爺當時對黎家,不是……”侍女疑惑。
黎家,這個被眾人遺忘的名字,在當時可謂是婦孺皆知,人人尊敬的高門世家,黎家是忠義之家,世世代代效忠於大魏天子。
隻是在多年前的牧山之戰中,黎家所有人戰死沙場,無一生還,府中的婦人孩子,也在同一日自盡。
這般忠誠剛烈的人家,聽鬼公子話裏話外的意思,那就是死於非命,另有隱情?
“這個你就不必多問了,”穆側妃淡淡說道,“牧山與黎家,可不是你可以隨便問的。”
假如她猜的沒錯,那晦溟公子十之**與黎家人有關。
主要是她從來沒見過他的容貌,但總覺得她好像見過他。
“奴婢多言了。”侍女低頭認錯。
穆側妃瞥了她一眼,“沒什麽,黎家已經過去了,現在的大魏百姓,隻記得邵家人保家衛國,哪還記得黎家滿門追隨而去的英勇無畏?”
明明穆家與黎家當年的死有關,穆側妃還能用這般輕飄飄的語氣說出來,簡直是讓人不寒而栗。
侍女有些害怕,一邊的穆側妃自言自語:“英王怎麽與晦溟公子有聯係了?那該不會是……”
英王府的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顧文瀾注定是不知道了。
她從清風樓出來,正好進宮探望邵皇後與晉陽公主。
在路過禦花園時,顧文瀾再一次見到了重生以來第一次進宮時遇見的被毆打的宦官尹文。
這一次的尹文與上次不同,他穿著一身彩衣,頭上還帶著羽毛頭飾,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花孔雀一樣。他衝著四處打掃的宮女暗送秋波,身後還有一批小太監巴結逢迎。
當然,尹文長得還不賴,如此花花綠綠的打扮,倒讓他格外出挑了。
一些宮女時不時投來羞澀的矚目,顯然是很喜歡這個俊秀的宦官。
顧文瀾見狀,眼底劃過一絲光芒,麵上不語,快速離開了禦花園,不理會尹文的把戲。
晉陽公主在邵皇後的寢宮——鳳棲宮裏,二公主華安公主、三公主華清公主也在這裏。
唯獨楚崇賢不在,他與找來的幕僚今天又在瀾到的時候,晉陽公主正與邵皇後說了幾句笑話,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顧文瀾叩拜皇後娘娘,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顧文瀾行叩拜大禮,恭恭敬敬地行禮。
邵皇後眼見外甥女過來,神色一喜,連忙親切地招呼她:“文瀾來了,過來坐吧。”
“謝皇後娘娘。”
顧文瀾不急不慢地起身,宮女搬來矮凳,顧文瀾衝她一笑,宮女頷首,接著落座。
甫一坐下,華安公主就拉住顧文瀾的手,詢問道:“文瀾妹妹,三表哥可有意中人?”
顧文謙?
顧文瀾搖了搖頭,“沒有聽說過,公主此言何意?”
無緣無故的,為什麽問起顧文謙?
華安公主歎了一口氣,愁眉苦臉的,“文瀾妹妹不知道吧,我以前的一個伴讀,你應該認識的,就是那位小時候時常被人欺負哭的柳思璿,她回來了。然後,她就對我提起三表哥的事兒,我……”
柳思璿!顧文瀾好想給自己拍一巴掌醒醒腦,為什麽忘記了這號最為重要的人物?
柳思璿的家庭背景很是特殊,她的祖輩曾經是大渝新陽公主底下的大將定遠侯柳城熠,定遠侯戰功赫赫,卻年紀輕輕馬革裹屍,無緣回京厚葬,新陽公主感念定遠侯之功,特意恩封了他的妻子、兄弟、姐妹、侄子等。
柳思璿的先祖是定遠侯柳城熠的侄子,血緣有點遠了,卻被新陽公主看重其才能,恩準他繼承定遠侯之爵。
定遠侯柳城熠對夫人一往情深,可一直沒有子女,隻收留了一位下屬的女兒為義女,視若親生,疼愛非常。
柳城熠戰死,定遠侯夫人被封為一品國夫人,義女也隨之破例封為郡主,不久後又被封為公主,一應俸祿與公主俱同。
是以,定遠侯之爵才被柳思璿的祖宗繼承了。
香火一代代傳承,每一代定遠侯或多或少也都承襲了柳城熠的遺誌,為國效力,直到大渝滅亡,大魏新立,定遠侯的爵位才徹底斷絕。
不過爵位雖然是沒有了,但是柳家一直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為君王效忠。
柳思璿的父親之前被調去山平關鎮守,無詔不得回京。
柳思璿會回來,也是建安帝將她的父兄都叫回來了。
可是顧文瀾在意的是,柳思璿那不是一般人。
柳思璿愛慕顧文謙,卻對另外一個人有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