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囂張郡主
永榮郡主此人,怎麽說呢?這麽說吧,她論跋扈刁鑽,遠遠不及馮皇後,但糟心事一件不少,典型的一個被寵壞的小姑娘。
永榮郡主一貫眼高於頂,對誰都是高高在上的態度,這還不算什麽,以前她在宮裏,倒是經常與那些公主皇子們吵架互毆,顯然是一個刺兒頭。
據不完全統計,在京城裏與永榮郡主或結怨、或爭執過的,不下於數十人。
在如此影響下,永榮郡主的名聲會好嗎?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的。
顧文瀾對這位永榮郡主印象深刻,前世這位郡主擾得京城一片昏天暗地,囂張得很,最後被文王遠遠打發嫁給一個邊關將領,後麵就沒有這位郡主的消息了。
顧文瀾前世自盡時,京城裏就有傳言說永榮郡主不幸在前幾年病逝了,說是被丈夫與小妾害死,文王有意給永榮郡主討回公道。
可以說,拋開結局,永榮郡主就是傳說中的天之驕女,甚少人可以與她相提並論。
現在永榮郡主不長眼睛,在瑞安長公主府的喜宴上鬧出這種大事,簡直是嫌自己命太硬了。
顧文瀾眉頭微動,正欲開口不料永榮郡主話鋒一轉,冷哼道:“這件衣裙價值連城,你既然把它弄髒了,要不你跪著把它舔幹淨了,本郡主就原諒你。”
眾目睽睽之下,要求一個人跪著做這種事,此舉無異於侮辱人。人群中已有人對永榮郡主投去不讚同的眼神,也有幾人咬著耳朵,嘀嘀咕咕。
奴婢低下頭,訥訥道:“奴婢不敢,奴婢人微言輕,不敢玷汙郡主的衣裙,郡主千金之體,豈能染上奴婢的印跡?”
以退為進,話裏話外都是永榮郡主仗勢欺人,不懂得體諒他人。
一些心軟的公子哥見丫鬟楚楚可憐,不由得心生憐惜,基於永榮郡主的壞名聲,這些公子哥紛紛對永榮郡主持以鄙夷的態度。
永榮郡主牽了牽嘴角,似乎沒聽見人群中的聲音一般,似笑非笑,“碧荷,你哪裏卑賤了?你可是我父王的女兒,即便你母親隻是一個丫鬟,但畢竟你身上流著我父王的血液,那麽,又何來的卑賤呢?”
此話一出,無異於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引得眾人嘩然。
文王固然稱不上癡情種,可他後院的美人一個賽一個漂亮,兒子女兒一大堆,永榮郡主是原配王妃所生,早已病逝,現在的文王妃說起來也算是與永榮郡主有點親戚關係,是她生母的堂妹,聽聞母女情深,繼王妃膝下的子女與永榮郡主也經常來往。
以前永榮郡主鬧出來的爛攤子很多都是這位文王妃出麵幫忙解決的,誰瞅見了不說一句,好王妃呢。
如果這個丫鬟是文王的女兒為什麽文王還要她去伺候永榮郡主?
其中的彎彎繞繞,足夠令許多人暗中猜測了。
奴婢臉色一白,碧荷晃了晃頭,好像十分恐懼的樣子,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奴……”
“支支吾吾什麽啊?”永榮郡主撇了撇嘴,“當本郡主是傻瓜嗎?你娘與我父王的露水情緣,隻要仔細打聽,有誰不知道啊?我父王是真的糊塗,好端端的一個姑娘,不讓你當千金小姐,非得作踐你當丫鬟,簡直是荒謬。”
本是一場鬧劇,結果演變成大型家庭倫理矛盾的劇情。
眼花繚亂得很啊,一些人暗暗想到。
“郡主,奴婢是……真的……”碧荷都快要嚇死了,原本捂得嚴嚴實實的身世,如今被永榮郡主輕飄飄地說了出來。
這要是被文王知道了,他會怎麽想?肯定恨不得殺了她。
畢竟她隻是一個罪女之後,這層身份若是被有心人發現並捅了出去,那豈非是……
想到這裏,碧荷心中的惶恐不安愈發濃烈了。
永榮郡主打量著碧荷蒼白近無血色的小臉蛋,本是芳華正茂的年紀,偏生作為奴婢,很難吃飽穿暖,文王並不會顧及她身為楚家人的那點血緣,不直接虐待她已經算是不錯了,哪裏指望文王照顧碧荷?這身子骨,一看就能被一陣風吹倒。
她到永榮郡主的身邊不長不短,差不多十年,永榮郡主並不是十分喜歡她,對比起碧荷,她更喜歡鶯歌的機靈能幹,碧荷還太小,膽子還小,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我父王不想要你,本郡主可不能坐視不管,”永榮郡主雙手抱胸,眸光近乎平靜,“本郡主身邊不缺人伺候,你本來就是我們文王府的一員,本該和本郡主一樣,錦衣玉食,錦囊玉枕,擁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王府千金,豈能做這種低賤人的活?本郡主既然知道這件事,就不能坐視不理。碧荷,你可願意認祖歸宗?”
“奴婢、奴婢……”碧荷始終低著頭,不敢對視著永榮郡主。
眾人冷眼瞧著碧荷畏畏縮縮的姿態,不禁歎氣,這文王也忒不靠譜了,把一個好好的閨女養成這樣上不了台麵的模樣,到底圖的是什麽?
王府裏又不是養不起人了,何至於讓自己的親女兒去伺候另一個閨女?這不是平白糟蹋人嗎?這種事,你能相信這是一個為人父親所能做出來的事情?
顧文瀾也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麽多的彎彎繞繞,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除了感慨一句文王做事不靠譜外,就沒有其他了。
“長公主、大將軍駕到!”侍者大聲唱道,把這裏的喧囂打破了。
大家把視線轉移開來,開始關注起今天的主人公——瑞安長公主與邵徹。
邵徹牽著紅綢,另一端係著瑞安長公主,想必剛剛從宮裏迎親回來,而且還喝了酒,邵徹的臉上紅潤了不少。
“臣等恭賀長公主、大將軍喜結良緣。”
大家異口同聲地唱起讚詞,新郎新娘身份顯赫,他們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地給他們道賀。
邵徹微微一笑,“感謝諸位今日賞臉,捧場我與長公主的喜宴。大家喝酒的喝酒,別客氣啊。”
“祝大將軍與長公主白頭偕老。”緊接著,又是一波新的讚詞。
今日是瑞安長公主的大喜之日,建安帝的賞賜不必多說,其中給兩位破例的種種儀製,足夠讓所有人驚歎羨慕。
天子雖未親至,卻給了這對新人至高無上的榮耀與風光。想必京城裏以後辦喜宴,誰都不敢與這場大婚相提並論。
——天子嫁姐,功臣尚主,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顧文瀾笑眯眯地喝著果酒,臉頰酡紅,舅舅與長公主喜結良緣,實在是可喜可賀,這算是她重生以來最大的收獲了。
“太子殿下、晉陽公主、華清公主、華安公主駕到!”
得,邵徹的外甥與外甥女,一起來給邵徹道喜了。
楚崇賢長身玉立,因跟在建安帝身邊,久而久之初步具備了一國儲君的威嚴。
三位公主裏,打頭的是穿著粉衣的晉陽公主,作為長姐,她麵色端凝,一舉一動皆為規矩,不像她的兩個妹妹,走得是靈動活潑的模式。
邵徹拱了拱手,笑道:“太子與三位公主駕到,微臣誠惶誠恐。”
“哎,舅舅說哪裏的話?”楚崇賢笑嗬嗬地咧嘴,然後對著瑞安長公主一陣擠眉弄眼,“姑姑,不,舅母,以後我該叫你什麽比較好啊?”
既是姑姑,又是舅母,這關係還真是有趣。
邵徹哭笑不得,“那不都得是隨太子高興,愛叫什麽就叫什麽嗎?”
晉陽公主哈哈大笑,“弟弟,你別為難舅母了。依我看,叫舅母也好,叫姑姑也罷,都不過是一個稱呼,今日乃姑姑大喜,叫什麽都無損於姑姑的喜事。至於以後叫什麽,那得問姑姑的想法了。”
瑞安長公主蒙著蓋頭,不方便說話,邵徹不同,他是新郎,還是楚崇賢與三位公主的舅舅,對這件事,他有發言權。
於是他一本正經道:“公主與太子今天過來,是恭賀舅舅與舅母的大婚你們說,要叫什麽?”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大家笑得捂住肚子,顧文瀾差點把嘴裏的茶葉噴出來,省的有損形象。
“沒想到啊,舅舅竟然是這樣的人。”華清公主抿唇一笑,打趣的意思十分明顯。
華安公主也緊隨其後,附和道:“舅舅好不容易成婚,人逢喜事精神爽,當然就一下子不一樣了。”
關於邵徹與瑞安長公主的婚事,並非所有人沒有意見,但這些意見都在雙方清清白白的情況下,無人謠傳。
可今日若二人表現出什麽奇怪的苗頭,信不信第二天滿大街都是邵徹與瑞安長公主那等見不得光的桃色緋聞了。
正因如此,大家開玩笑時是盡量能避免就避免,免得一些人誤會了什麽,到外麵胡說八道就不美了。
邵徹眯了眯眼,露出一絲微笑,“華清公主、華安公主,你們在舅舅這裏隨便說說,舅舅不計較,但在長公主麵前,絕對不能胡說八道,聽見了嗎?”
“聽見了。”華清公主、華安公主異口同聲道。
邵徹素來是維護自家人的,此番他與瑞安長公主的親事,也是了結多年心事,因此說話間,難免高興了幾分。
楚崇賢看得明明白白,主動過來圓場,“我和大姐、二姐、三姐一起恭賀舅舅百年好合。”
語罷拱了拱手,態度虔誠,三位公主也做了相同的動作,別提多和諧了。
“好好好,舅舅收下你們的祝福了。”
邵徹與這四位天家人說說笑笑了一會兒,後麵才總算是進了洞房。
將瑞安長公主安頓完,邵徹還要去前院喝酒招待客人。
因此這場婚宴,直到日落黃昏之時,才賓客盡散。
梅映雪與燕如茜今日都到了喜宴現場,對比起梅映雪的沉靜,燕如茜顯然是臉色憔悴,精神不濟。
顧文瀾眉頭一皺,走了過去,想要問問她發生了什麽事,燕如茜理都不理,把頭撇過去,似乎是生氣了。
顧文瀾越看越疑惑,詢問道:“如茜,你怎麽了?”
之前,嘉義長公主有意把她許配給邵徹,後婚事告吹,本來燕如茜應該就此解除了危機,該幹嘛幹嘛去。
不曾想到,燕如茜一被解了禁足立刻就病了,好不容易病好了,自己就拖著病體,精神不濟地過來赴宴。
燕如茜淡淡道:“我沒事。”
嘉義長公主並沒有參加婚宴,估計是算計落空讓她難堪,又或者是其他什麽原因,反正嘉義長公主包括駙馬燕啟,並未到場捧臉。
唯獨燕如茜自己代表嘉義長公主,過來參加這場喜宴。
“沒事?”顧文瀾冷哼一聲,“你都病成這樣了,還說沒事?騙誰啊?該不會以為我眼瞎了,看不出來吧?如茜,你到底是怎麽了,為何今日鬱鬱寡歡?”
燕如茜的情況明顯不太對勁,比起生病所帶來的身體變化,顧文瀾發現燕如茜此時此刻更有可能是心裏不舒服。
一旦心裏不舒坦,隻要自己還生著病,那不就是雪上加霜嗎?
“文瀾,我沒事,就是病久了,一下子不知說些什麽了。”
燕如茜用一種明顯十分敷衍的態度,回答道。
病久了?
顧文瀾心裏冷笑,燕如茜說謊不打草稿嗎?牛頭不對馬嘴。
“如茜,是不是我舅舅今日與長公主成婚,你不高興了?”
顧文瀾目光如炬地盯著燕如茜,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麽。
之前嘉義長公主算計邵徹時,利用燕如茜給大家添堵,她就覺得奇怪,二人的年紀差那麽大,就算是有所圖謀,有何必要讓自己的女兒陷入此等尷尬的局麵?
未來,邵徹不同意,燕如茜的聲名被毀,難道嘉義長公主也不管不顧嗎?
如今看著燕如茜那三魂七魄不見的糟糕神情,恐怕燕如茜的心裏對邵徹,未必沒有心存另一種感覺。
比如說,愛慕。
想到這裏,顧文瀾看著燕如茜的眼神裏頓時複雜了起來。
“不是長公主與大將軍天生一對我很……高興。”
燕如茜言不由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