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的眼中有水波在蕩漾，晃動著，遲遲不願意衝破阻攔，他仰起頭，像是遮掩一般苦笑起來：“我是不是很不孝。”
她盡管感慨，也很想上前安慰這個少年，但她現在也許更想要的是母親或是妹妹的一個擁抱吧。同時也注意到了很重要的一點：愛莎的自殺傷口，是肚子，而那道光線也正是，難道這不就是非常重要的一條線索，是不是應該趕緊告訴隔壁的白駒人……
“伊萬。”
“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的。”
“不是的，伊萬你聽我說，我從你這個真是聽到很多重要線索，不過我挺好奇愛莎她離開的具體時間是……”
“十點，早上的十點。聖誕節的第二天。”
小葵一驚，不就是17年前的今天嗎？
“怎麽了嗎？都已經十七年了，我還記得她當時情緒非常不穩定……”
他還在回憶之中，她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他堅強。但她也很佩服他，畢竟男人的傾訴真的比起女人來是不容易很多的，大多男性在女性麵前是哪怕把委屈都爛在肚子裏都不願意說一句“苦”的。
“這些信息都非常關鍵，你都跟白醫生說了嗎？”
他點點頭說大多數都說了，小葵一道黑線，真不知道這兩人什麽時候都說了這麽多了的，是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啊，把自己騙來刷著玩兒的嗎，還害自己暈機？！
歎了一口氣，她眼睛瞄到了一個書架上，這裏也非常厲害了，幾乎每個客房裏麵都有書架的感覺。上麵的書……對了，俄語。她忽然抓住伊萬的手：“嘿！白駒人不會俄語怎麽跟愛莎溝通啊！”
但對於她忽然的大驚小怪他隻是淡定地把手抽出來，並不是很驚訝的樣子，隻是輕輕揉了揉被捏疼得部分道：“你家白醫生挺厲害的，他白天問了我要了一本俄中詞典。”
“so（所以呢）？”
“他已經會俄語了。”
猶如被驚雷劈中了一般她感覺全身都是豎起來的汗毛，生怕自己聽錯了她又問了一遍，以為自己表達不清楚，伊萬趕緊又換了另一個說法，還以為自己的漢語又退步了呢。
這難道不是福爾摩斯的哥哥嗎！光是用一天的時間就能掌握一門語言。雖然是有的人的天賦使得他們與眾不同，但白駒人一直也沒在她麵前過於顯山露水的。
尷尬一笑：“會不會太誇張？”
“誇張？”
看他顯然不誇張，小葵心中一個結論漸漸成形。如果真的是那樣，她這種英語說起來都不利索的人，一直以來在伊萬和白駒人的麵前，是不是被他們看作傻子啊，也就怪不得愛莎跟他比起來會覺得自卑了吧，她還以為是愛莎過於脆弱了，沒想到這簡直就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故作雲淡風輕道：“所以你們倆都是看字典學會一門語言的對吧！”
伊萬不意外地點點頭，又謙虛了一下：“白醫生比我快，一天就會了，我當初學了兩周呢。”
忍住想把地上天上手邊遠處的東西都收集起來一件一件往他臉上仍的衝動，她深呼吸了一下。微笑道：“哎喲不錯喲。”
而隔壁的白駒人，手上拿著她的畫，放在一邊，坐在她的身邊，第一次用生澀的俄語對她溫柔道：“親愛的，晚上好。我是白駒人。”
與他想的一樣，小姑娘隻是把頭埋得更低了一點，依舊拿著她的白色惡魔拚圖，看著地上的拚圖，拚上了最後的幾塊。這可是白色惡魔啊，因為沒有圖像顏色可以遵循因為成了平麵拚圖中最可怕的一種。
可見骨子裏是多麽聰明的一個姑娘啊。
這時候他也拿起一片拚到旁邊去，小姑娘很是詫異他居然這樣沒有禮貌地隨意碰自己的東西，受驚了一般，一下掀翻了拚圖，好好的成果又必須從頭開始，但她不覺得可惜，她有得是時間和精力做這個遊戲。
像是要躲開他一般，她又到一邊去，拿起了蠟筆開始塗塗畫畫。
他嘴邊露出一抹笑來。
在心理醫生麵前畫畫，其實是非常吐露內心的做法，隻是她自己沒有意識都罷了。
“模仿心理”。如果他做出像她的動作，不知不覺兩人就會同步，這對調整兩個人的頻率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她抓起了紅色的筆，他抓起了粉紅色。她抓起了綠色，他抓起藍色。他抓起黃色，她抓起棕色。他抓起深紫色，她抓起黑色。
偷偷瞄了一眼她的畫作，如他所料，是非常暗淡的畫——
畫上是一隻在棕色土地和黑色天空下的一隻紅色的狗。不論其用色的與眾不同，他沒有錯過的是那隻狗被一隻綠色的線牽住，繩子那一段卻沒有任何人牽著。如果他沒有猜錯，她畫得正是她自己。
隻是她的畫的背景看上去寬闊，看來她並沒有覺得自己是被困住的，而綠色的線，對了，不是沒有任何人牽著，她的意思是，繩子是與棕色的大地相連接的。
她是與大地相連接的，是這個意思嗎？
見他在看自己的畫，她把畫收起來，藏到了身後。冷冷地看著他，碧綠色的眼，像極了吳希，還有咖啡館的那隻貓兒。
他微笑著，把身後藏著的她的畫拿了出來。她看著這幅畫，雖然想藏著，但是她的眼神也沒有那麽堅定了，反而有些，悔恨，和愧疚。
他看著她的表情，覺得奇怪，她不是應該是害怕或者厭惡地表情嗎？為何他會這樣以為呢，他調轉過畫來——
畫上正是她畫的全家福，時間很久遠了吧，畫紙都泛黃了，但是能看出來，上麵的用色還是很五彩的，正是是爺爺爸爸哥哥她，還有一個被塗掉的女人，想來必定是她的母親了。
看著她眼眶中打轉的眼淚，他忽然明白過來。但他還是需要驗證猜測。
“親愛的，你告訴我，塗掉了媽媽是為了什麽，好嗎？”
她的眼淚瞬時就傾注下來，像是泄出的湖水，將胸前的白色蕾絲打濕了一小塊。
第一次，她哽咽著開了口：“媽媽，死了。”
將哭泣的貓咪摟在懷裏，她並沒有推開他，他摸摸愛莎的頭，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他放開她一些，為她拭去了淚水，溫柔地笑著，問道：“那，你呢？”
她仰起頭，驚詫地看著他，竟是不知道他為何說這樣的話一般。
旁邊的房間似乎稍微有點兒響動，但是也聽不清究竟是什麽。卻不曾想，是小葵驚詫道：“愛莎居然不知道她已經死了嗎？”
對麵的哥哥點點頭，比了個噤聲的姿勢，就把頭別向另外一邊，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