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顛倒了身份的兩個人
她緩緩展開了手裏的扇子，宋子清看著扇麵上所畫的內容，登時臉上就破冰笑了出來，有模有樣地評價著許長歡的畫。
“你這畫真是舉世無雙，粗獷放肆的畫風也是世間獨此一派。”
許長歡隻當宋子清是在誇她，她給宋子清指著扇麵上的人物，一個挨著一個介紹道：“這是你，這是我，這是孫公公，這是池塘裏那隻小王八。”
聽了許長歡的介紹，宋子清再一次正視了麵前粗獷簡單的畫作，細細看了一番，倒還真覺得許長歡畫得有幾分相像。
畫中的許長歡頭發披在身後，臉上笑盈盈的，身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衣衫。
他比畫中的其他人都高出了許多，頭發被束在玉冠之內，他的雙眸被許長歡化成了兩朵粉嫩的桃花，嘴角微微翹起。
而孫公公則是苦著一張臉，眉頭緊緊皺著，嘴角也向下聳拉著，十分符合他平日裏憂愁呆板的形象。
最後的這隻小龜可謂是這幅畫裏唯一最貼近本人的畫了，簡單的幾筆就畫成了。
宋子清看著許長歡所畫的扇子，又抬眸看到她求讚賞的模樣，不知為何，原本有些不悅生悶氣的心突然一下子軟了下來，感覺心裏暖暖的。
這扇子上的他們，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樣站在一起。
一家人……
宋子清的眸子暗了暗，一股悲傷苦澀的情緒瞬間湧上胸口。
他很快就將眸中的落寞掩蓋了過去，偽裝好自己的情緒後，他笑著對許長歡說道：“畫的不錯，隻是缺少了題字，上麵看起來有些空蕩蕩的。”
“啊？還要題字嗎？那要寫上什麽？”
經宋子清這麽一說，許長歡再看向扇子時，下意識也覺得扇麵有些太空了，但她卻又不知該寫上什麽字才符合這幅畫的意境。
“我來寫。”
宋子清說完拿過許長歡手裏的扇子，走到書生麵前，提起一旁的筆唰唰唰龍飛鳳舞地在畫的上方寫了四個大字——“妙哉妙哉”！
許長歡湊到跟前，看到他寫的四個字，覺得有些不太文雅，卻又覺得這四個字形容這幅畫是再貼切不過了，便點了點頭稱讚宋子清，“不愧是天天被罰寫抄書的人，字寫的是真的好看！”
待到扇麵幹了下來，許長歡心滿意足地將扇子合上，然後遞給了宋子清。
宋子清被她的動作搞得有些茫然，“給我作甚？”
“我就是送給你才畫的啊，我又不拿扇子。”
“給，拿著，本嬤嬤賞你的。”許長歡學著宋子清平日裏對宮人們說話的語氣說道。
宋子清對她沒大沒小的態度毫不在意，臉上哂然一笑，接過了許長歡遞來的扇子。
兩人離開了書生的攤子，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朝著如意館往回走去。
許長歡迫不及待地要嚐宋子清買來的糕點，宋子清有求必應地依了她。
許長歡從袋子裏掏出了一個模樣小巧的糕點放進口裏，隨著咀嚼，糕點甜膩的味道在嘴裏散開彌漫，許長歡瞬間覺得自己猶如身處在花叢之中，幸福得有些飄飄然了！
“這個糕點太好吃了，你嚐嚐！”許長歡扭臉對著宋子清激動道，她又從袋子裏拿出了一個糕點，也不介意路邊人們的眼光，直接就往宋子清嘴裏送。
宋子清看到許長歡湊到自己嘴邊的糕點，下意識皺了皺眉，但卻還是張口吃進了嘴裏。
他素來是不愛吃這些甜食的。
“是不是很好吃？是不是很好吃！”許長歡神情十分興奮，雙眸炯炯有神地望著宋子清，期待著他的評價。
宋子清沒嚼幾口就將那難以下咽的糕點給咽了下去，然後平靜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許長歡的問題。
許長歡一門心思都在這袋糕點上，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敷衍，歡喜地吃著袋子裏的糕點，她一口一個一口一個地往嘴裏送著，沒一小會兒，半袋糕點就被她給吃完了。
宋子清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剩下的半袋糕點，這許長歡不是在吃食物，而是在消滅食物啊！
許長歡先前吃了兩串糖葫蘆，還喝了甜膩的花茶，此時又吃了小半袋糕點，他實在是怕許長歡一時吃了這麽多甜食會不舒服，所以就將袋子重新打了個結。
許長歡的嘴裏還含著糕點，眼睛掃過路旁的一個小販，雙目都跟著發亮了。
“糖扶怒！糖扶怒！”她含糊不清地喊著。
“什麽？”宋子清壓根兒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
“糖扶怒啊！”
許長歡有些急了，她伸手指著那名小販手裏的東西指給宋子清看。
宋子清的視線順著她手指的地方望去，瞧見那賣糖葫蘆的小販才明白過來，許長歡嘴裏念叨著的是糖葫蘆！
瞧著許長歡要朝那賣糖葫蘆的小販走去，宋子清一把攔住她，嚴肅道：“不行，你今天吃太多甜的了，不能再吃了！”
許長歡才不依他，伸手就推開了宋子清。
“不行，回宮就吃不到糖葫蘆了，我再最後吃個夠。”
“糖葫蘆和胭脂，你選吧，要哪個？”
聽到宋子清在身後威脅的聲音，許長歡原本歡喜的臉瞬間垮了。
“二皇……”她扭臉下意識喊道，立刻就挨了宋子清一記眼刀，她忙改口說道：“唐公子，你這麽有錢，怎麽能這麽吝嗇這麽摳門兒。”
“我這是為了你好，趕緊選。”
宋子清的語氣非常堅定，感覺沒有絲毫回轉的餘地，許長歡隻好用起了那招百試不靈的方法。
她哀聲喊道：“啊，我的手突然感覺好痛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宋子清就打斷了她，他冷眸瞥向她的那隻右手，神情頗為嚴肅地說道：“那估計是廢了，待會兒我找個大夫給你刮骨療傷。”
“……”
許長歡沒有料到宋子清如此心狠手辣，她權衡了一下，胭脂比較重要，畢竟糖葫蘆吃了就沒了，胭脂卻能用好長時間！
“我選胭脂。”
“好孩子。”
宋子清滿意地勾起了唇角，“得不到就不要惦記著了，我們要快些回到如意館取畫。”
經過宋子清的提醒，許長歡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望著糖葫蘆的視線。
這一老一少在街上並排走著甚是紮眼，究其原因都是因為宋子清的樣貌罷了，路人們走過都免不了頻頻回頭看兩眼。
身後走著的兩個姑娘，看熱鬧似的低聲談論起來了他們二人。
“他身旁的那個估計是他娘吧？”
“我看不像，哪兒有兒子這麽俊美，娘卻長成這樣的！”
許長歡的腳步頓住了，明顯是聽到了身後人的議論聲。
身後的姑娘們看到許長歡的動作，楞了一下，心虛地趁機拐彎離開了。
“長成這樣的？”許長歡重複了一邊路邊女人的話，她楞然地站在原地，十分不服氣，“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長什麽樣了？我要去問清楚！”
等她扭頭早已瞧不見人影了，她氣鼓鼓地轉回了身子，一臉憤憤不平的神情。
宋子清瞧她氣性大，也理解她被人說的不悅，安撫道：“她們不過是仗著自己年紀小，比你青春靚麗罷了，你年輕時肯定比她們美上千百倍，就算現在老了，你也是這長安城裏最美的老太太！”
“她們老了還不知道是什麽模樣呢，你何苦跟他們鬥氣，再平添了幾道皺紋？”
經宋子清這麽一說，許長歡的氣也消了大半，她也想到自己此時的確是端著一張老嫗的臉，也不怪旁人說。隻是她也是厭惡極了這樣的容顏，隻求能快點找到解藥，解了她身上的怪毒，讓她恢複容貌！
而宋子清如今在皇宮裏雖然不愁吃穿和錢用，但終究是皇子裏麵待遇最差的，有時候差人辦起事來都不是那麽得心應手。但他將來若是做了太子，當上皇帝，那這天下可就都是他的了，他想要什麽都有，想幹什麽都行……
想到這裏，許長歡突然抬眸直視著宋子清，眼神十分正經認真，“唐公子，我的下半生可就掌握在你手裏了，你可不要辜負我。”
“怎麽好好的，說這話像是要嫁給我一樣？”宋子清笑著問她，
許長歡見他不甚了解的模樣，想起他還不曾知曉自己中毒之事，沉默了片刻，默默低聲說道：“……你不懂。”
宋子清細細瞧著麵前的許長歡，見她此刻言語和神情都是平時少有的正經模樣，忍不住笑了句：“你整日裏說著這些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讓人聽不懂的話，合著又怪我不懂了？”
“反正你不許忘恩負義，負了我就是。”常言道最是無情帝王家，許長歡雖然下意識認為宋子清不會是那樣無情無義之人，但還是忍不住追了一句囑咐道。
“好，我定不會負了你。”宋子清笑了下，隨口說道，“隻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糖葫蘆吃。”
聽到宋子清提起糖葫蘆，許長歡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串沒到手的糖葫蘆，心裏不免又再難受了起來。
“你別提糖葫蘆了，以後在宮裏也不許提，出來了才能提。”
看許長歡那憋得難受的樣兒，宋子清忍不住笑了起來，明明是為她好，現在卻好像是自己委屈了她似的。
宋子清一臉隱隱的笑意，無奈地說道：“現在好端端的，怎麽你倒像是主子，我像是下人了？”
“你見過哪家的下人如你這般有錢。”許長歡說起這個來就有些羨慕嫉妒恨了，語氣難免也酸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宋子清邊笑邊拉了拉她的手，“這麽久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