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潮汐如墨> 第十八章千裏之驥

第十八章千裏之驥

  風吹著樹葉上的珠晶旋轉,滑擦在車棚上星光四溢。


  馬車裏的齊玉琛手上的紙扇敲打著,燭燈下的麵具深深淺淺。


  車裏的暖爐熏得采薇昏昏欲睡,小心的瞟了一眼紋絲不動的燈蕊。


  秋蟬站在馬鞍甲上嘶鳴,宣誓著秋風裏最後的機會。


  四驥鐵蹄翻飛,走出王府百多裏後,才開始揮動鬣毛長聲鳴叫。這是鳶都王駿驥,大宛相送慶王的。


  李靖和黑羽錦衣風帽,周身謹慎,策馬揚鞭緊緊跟隨。


  昨日深夜棲鳳閣燈火通明,齊玉琛把李靖收集的信報瞧個仔細,知道突厥王子已經進城。不知如何曉得小北的行蹤,綁了小北。


  他曉得突厥的殘忍,想像著小北的臉慘白的樣子,黑絲遮住嘴唇,一動不動。心裏的痛就比他的毒還要刺骨,四肢無力形同虛設。


  齊玉琛威而不動,玄衣白發在夜色裏瘮人。俊目掃在黑蛇的身上,陰森森的冷。


  黑蛇像看圖騰一樣的崇拜著看著他,這是一個身中劇毒的人,還是三番兩次中毒的人。不是死才能是解脫的人,風輕雲淡對待劇毒的人,不問生與死的人。


  黑蛇匍匐在地,虔誠的看著麵具上露出的眼睛說:“主人,我們王子活著是一件好事,他是草原上尊貴阿史那家族的,他的身份可以解救王妃。”


  天色漸白,一夜未睡的采薇看著雋秀的齊玉琛,心疼的拿出米露,這原是小北最愛吃的。


  小北總會琢磨些古怪的東西,也會使些草藥磨成粉加在湯食裏給齊玉琛吃。小北愛在米露裏加些艾草,她說驅寒很重要。


  齊玉琛從不拒絕小北的試驗,自從看到寒玉床,小北就很謹慎的使用草藥了。


  反倒齊玉琛習慣了小北的口味,每次吃飯時都會示意小北做點什麽。嘴角微笑,俊目溫柔看著小北在幾個小荷包裏尋尋覓覓的摸索,捏一點放在粥裏,掐一點放在湯裏。然後他就心安理得吃完,滿意的環視目驚口呆的采薇他們。


  當然,小北的失敗就是讀書,這也是棲鳳閣裏的百看不厭的奇觀。久而久之,大家都學會了小北背書時的金雞獨立。


  “良弓難張,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馬難乘,然可以任重致遠;良才難令,然可以致君見尊”。


  小北很是生氣的立在桂花樹下假山石上,質問齊玉琛:“弓,我是張不開的,自然也是傷不到誰的。我也不想傷到誰,我怕他家裏人傷心。


  你倒說說,你騎著馬跑那麽遠幹嘛,啥事眼前辦不完的。萬一看不到時馬兒再把你摔下來怎麽辦?離我太遠那可不好。


  這書上的道理也不通,別人對我好我自然知道,別人不喜歡我我也知道,何必惺惺相惜呢?我喜歡你就好啦,我對你好就好啦。”


  齊玉琛氣結,吩咐采薇不要給她遮陽。


  采薇偷偷的塞給她梨幹說:“王爺是想你得懂得使用身邊的人。”


  小北頭頂著書鼻子哼哼的回她:“我們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你們若受傷我也心疼的,李靖若有事我也著急的。我隻做我認為對的就好,不想傷害別人!”


  直到晚上,小北乖乖的說懂了,才讓進屋休息。小北躺在那裏氣咻咻的回他:“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


  齊玉琛用絲帕敷在小北手上,輕輕柔柔的捏。小北,以後你要學會保護自己。


  齊玉琛吃著米露,眼睛突然笑了。米露裏換了口味,改用溫性香草了,淡淡的香氣寧心。


  采薇聽到笑聲,抬頭看著晨曦裏的齊玉琛。高深莫測的詭異,她有些迷茫。昨夜的冷風依稀,嚇得大家都躲得遠遠的。


  “爺,您這是笑了嗎?”采薇的聲音如同蚊蟻,也有些欣喜。


  齊玉琛對他們一直很好,隻是每次微笑都是清清淡淡的。每天大家做著自己該做的事,不犯錯、不礙事的各司其職。自從小北來了,齊玉琛的喜怒常常掛在臉上,聲音也有了活力。


  謙謙君子的不瘟不火終於成了過去,讓這些人感覺到了人間煙火氣息。


  “采薇,你不覺得小北是故意離開的嗎?”他用扇子指著米露,賊賊的笑看采薇迷茫的臉。


  采薇嚇了一跳!眼睛大大的睜著,兩簇火光爆裂。拳頭揮舞,塞進嘴裏堵住驚叫。


  小北的秘藥箱空了好大的地方!她帶走了好多的迷藥!那些罐罐裏可有要命的。


  小北是要幹嘛呢?她好看的小臉甜糯糯的,本來想著她的親人離世,怕她難過,大家都假裝不安慰她。誰想她這是一鳴驚人呀!她要犧牲自己嗎?還有戈哥到底是誰?

  越是清透的溪流,越是難以抓到自由自在的魚。


  采薇想起了小北的眼睛,那麽清澈,偶爾因為打敗齊玉琛時的狡黠迷人。一個人悲傷落淚時,也會因為一個擁抱,旋即旖旎。靜思時,高貴不可侵犯的深邃。隻要聽到齊玉琛的腳步聲,她就彎彎如月。


  小北的一切都是為了別人做的!這個孩子究竟是怎樣長成的,她是為了鳶都,去冒了風險的。


  采薇哭了,她問車外的李靖:“方向是對的嗎?還有多久能追上他們。”


  齊玉琛拍拍她,笑著說:“你要相信小北,她的命可值錢呢。”


  李靖吹了一聲竹哨,天空上有個白影旋轉一圈。他回道:“淄州方向是錯不了的,隻是還沒有看到。”


  隨即又說道:“王爺累了嗎?前麵有處可休息的驛站。覃二爺的督營在那,”


  “也好,去問問他。怕他也是參與了,小北能計劃這麽周全,應是有外援的。”


  李靖等人發現馬車,仔細查看,通常馬車上有印記的。


  尋到馬夫家,家人說馬車頭一天租借了,沒回來呢。倒是有件事沒理清,今個兒傍黑時,有個古怪口音的人在牆外說了句話,馬夫就著急的喊:“你們不能這樣,說好隻是幫忙的。我要告發你們,你們是突厥人。”那個古怪的聲音笑著說到別處看看,後來就沒聲音了。因為隔著牆,又不是特意想去聽什麽,所以也是學的不清楚。


  家人等了半天,出門看看沒有人了。想著是不是又去幫忙了,也就沒往心裏去。


  李靖他們分析,可能是想讓馬車夫去王府虜人,車夫不幹。所以他們隻好自己動手了,結果一句話漏了口音。


  馬車是在胡同裏尋到的,翻過牆就是傅濟敏的宅院。


  屋裏的藥香味,人是擄到這消失的。


  黑羽人養了雕鷹,這一路緊緊追上。


  如今知道小北是故意的被擄走,還有那個俊俏的小戈哥。齊玉琛眼睛到心裏都是笑笑的,小北,你什麽時候做的計劃呢?米露也是喝的快些。


  司庫的驛站冷清清的,大帳裏幾個人靜靜的不說話,仿佛誰先說誰就輸了。


  覃辛城把玩手裏的算盤,嗆嗆的響,笑眯眯看著齊玉琛,等。采薇看著架勢,多有些腿軟。這些年她知道,隻有覃辛城敢動齊玉琛的逆鱗。


  “哎,那個覃將軍,您能說得清楚些嗎?”采薇恭敬著彎下腰。


  覃辛城慵懶的窩進暄軟的座椅,眉不抬的回她:“我不是將軍,覃葉城是。”


  “啊!那您怎樣才能說呢?這條路是出城必經之路唉!”采薇一臉的黑印。


  齊玉琛鼻子一哼,坐在他身邊,眼睛依舊冷冷的看著他。“你敢說你不知道,你若說你不知道就是你的失職。這些糧草都是你親自督管,你說你不在這會去哪裏?”


  覃辛城依舊懶懶的笑看手裏的算盤,:“哦,你是誰呢?問我罪的不該是你,問我的人呢也不是嫁你的,問我軍糧呢,你是有何窺探嗎?”


  采薇看了一眼李靖,倆人心說:“完了,今個兒撂這啦。”


  從小他們就互爭誰是哥哥,結果至今無果。齊玉琛平時威嚴論事簡潔,覃辛城嬉笑頑劣敲打。這些年他們都知道覃辛城說需要屯糧穀的數字,齊玉琛都會準星準鉚的。他們就是稱杆上的錢,精準,還要精準。


  黑羽嗶哩啪啦的進來,拉著李靖說:“出事啦。”


  話音剛落,就被幾人按在地上。齊玉琛和覃辛城異口同聲的問:“誰出事啦?”


  一口土沫的黑羽,眼睛裏的驚詫比帳裏的燭光還賊。結結巴巴的說:“雕鷹傳來信,發現了一個人在前麵山崖處。”


  誰也沒攔誰,就聽聲音落下,帳裏的軍士才敢抬頭。啥都沒啦,除了他們的氣味。刀劍的氣味,冷!


  幾匹快馬直奔前方,齊玉琛說:“你耽誤的是我的命,我會討回來的。”胄甲磨的兢兢響。


  覃辛城不示弱的回他:“我喜歡的,也是我的命。”


  李靖跑得最快,他使著眼色給黑羽,快馬加鞭飛馳。先看到人在說,否則都沒命啦。黑羽蒙到心停的狀態,他都不知道得罪誰了。自從想在陽光下活著,都還沒懂啥呢,怎就活不了了。還真不如殺個人痛快,啥事直接說嘛。


  采薇此時很清閑,馬車裏啥都有,也很暖和。小北呀,你可是命大的人,我就知道他們是關心則亂。


  樹立寒風林,笑聽馬擊琴。默學古人醉,賢友三五群。


  黑羽人打著手勢,眾人停下,繞著一處密草下了馬。齊玉琛一個踉蹌,奔向那抹黃色。


  小北的衣服裏有一套淺黃色,她喜歡坐在桂花樹下的石台上,搖頭晃腦的讀書。當然都是被迫的,因為聲音都是小小的。背錯時,就那抹淺黃站在石階上,侃侃而談的講條件。


  黑羽報仇似的站著看熱鬧。常年在死亡線上跳舞的人,早發現那不是女孩的屍體。他就不想說,因為他也不知道這些人聽啥話不生氣。


  這是一個稻草人,臉上還畫了鼻子眼睛。衣服是小北的不假,就那兩筆都看出來是小北的手筆。紅紅的嘴唇,逼真的像一個女孩。笑看幾人的狼狽,幾人的窘態。


  齊玉琛哭笑不得的看著,轉身看著先到的黑羽和李靖,倆人退後一步。雙手急搖,甚至加上搖頭,無語,也是不敢說話。


  覃辛城倒是笑的開心,好好的說:“這下好了,又耽誤了倆個時辰。”


  齊玉琛眉毛挑起,手中扇子打開,邪魅的看著他,嘴角微起:“你是故意的氣我呢,還是真的喜歡。”


  覃辛城騎上馬,問他:“你想知道什麽?你願意聽什麽?”接著拉長音,“表弟,你不走嗎?”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