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魚目混珠
傅子睿爆喝一聲後,屋內幾個人靜止。
小北揉揉手腕,順手輕輕的理理有些淩亂的發絲。隨便自然地把頭上的發簪子拿下來,把玩在手裏。那是一個小巧精致的像鈴鐺的東西,玲瓏精巧的在兩個手指尖彈跳。
突厥王子吃驚的看著傅子睿,心裏道:這也太馬虎了吧,人剛抓來,人家夫婿就找來了。
他麵上微露玩笑神色,像是很久相識的老友說道:“哦!慶王啊,來得好巧,我們剛好請來王妃,敘舊敘舊。”自以為自己了解大周,學得言語中的技巧。可聽在小北和傅子睿的耳朵裏,滑稽可笑。
傅子睿淺淺的笑笑,背著手問道:“你的敘舊請法還真新鮮,是你們突厥人特色呀。巧不巧的我也來了,你說怎樣的敘舊呢!”
幾個人看著玉娃娃似的兩個人,一時也是不好說話。看看彼此的粗糙,看看人家的精細,這就是某處皮癢,伸長了手,怎麽也夠不到地方的難耐。
活著的方式有很多種,舍不下的自己習慣,鄙視的是心底深處的向往。
幾個人的眼神裏的抓癢是撕碎,心底裏的向往是要握進手裏揉碎。
突厥王子用手指著小北,訕訕笑道:“我們想請她去大周,幫我們說服大周皇帝,恢複我阿史那家族。慶王可有疑議?”
“哦!那真是個好想法,閣下的稱呼?”傅子睿也是一片陽光向上的看著他。
突厥王子驕傲的看著傅子睿,眼睛藍藍的閃,英俊的臉上露出微笑:“我的漢字名,劉斯古。”
小北笑笑,露出小牙。挪了下位置,看他們聊天。
傅子睿倒是神情一定,知道劉斯古的來路啦!敢情她們兩個挖了個大寶,賺了!
“劉斯古?很有趣的名字,聽著就有分量哦。然後你們得了好處,我鳶都可有?”指指小北,接著問道:“我的王妃可還有然後?”
“這?……嗯……然後呢?”又是無語。
壞人被戳破皮相時,流出來的水都是臭的,行事就也是氣急敗壞。壞人的皮相隻戳個白點,壞人麵上都會盡力的賣好,掩飾內心裏的齷蹉。
“然後我們就請大周武帝給突厥一個說法,我們不想打啦。回草原後,安分守己的。鳶都嘛,也不涉及鳶都半步。在然後嘛,我們會把她完好的送回來。”幾個人也是一臉的附和,看著傅子睿的眼睛,呲牙咧嘴的點著頭。
這個慶王如打聽來的一樣,幹淨俊美。此時看著文氣柔弱裏透著狡詐,也是不大好對付的呢。
“哦,完好的送回來啊,這樣啊,那我得和我的愛妃商量一下,這山高路遠的,她若是受了啥蛇鼠蛙嚇的,怕了可就不好了。”說完在袖裏拿出一塊帕子,帕子上金絲秀的一對喜燕。細細的給小北擦汗,又是眉目傳情的笑著問道:“嚇著了沒?人家請你來,你回我一聲呀。這黑天摸地的萬一是個柴狗竄來,咬了你呢。哎!你怎就自己個兒來呢,幸好我把你的傷藥帶來了。要是再傷著可不好,叫人心疼。”慢慢悠悠說著,在腰間取出荷包。
眾人眼睛不眨地看著她們,傅子睿撿了一個藥包,把藥包打開,挑一些抹在小北的手腕處。小北乖乖的,豔麗嬌媚的看著她一邊上藥,一邊似有似無的抖。
藥香四溢,幾個人崇拜著看著眼前的人。
突厥王子劉斯古覺得剛剛好像被罵啦,可是眼前的美景也真是有些醉了。
一個黑衣雋秀,膚白眉清。一個翠綠素裙套了件月牙白的夾衣,芙蓉般的粉潤皮膚,一雙媚眼如絲。
郎才女貌的璧人,瑩白的臉上笑的醉人。舉手投足間你儂我儂,衣袖翻飛如蝶翼。
咕咚一聲,身邊侍衛翻倒了一個。另一個歪斜的靠著桌子,手扣著脖子說不出來話。剩下的人離門口近些,看著倒地的人吐著沫子,知道著了道。心裏後悔嘀咕,這是什麽樣的人都有,看熱鬧也會陪命。立身手起刀落的砍過來,早已看準的小北一揚手,鈴鐺射出一根針,這個人踉踉蹌蹌倒地,伸了伸腿死了。
王子看看自己的腿腳,已是動不得了,看看倒地的人有一個還在抽搐,眼裏的狠辣恐懼混合不清。
那天突厥王子帶人遛出淄洲侯府,卻被一群黑衣人追殺。幾個活下來的人渾身是傷,對方是拚命混殺就是不留活口的追逐。
一路狼狽奔波鳶都附近,抓來幾個人泄憤殺掉,換上衣服,窩進臭水溝等天黑進城。進了城抓人細打聽慶王府方向後,入夜時在附近伺機行動。
鳶都的警戒森嚴,對外來人盤查仔細。膽戰心驚的混進人群,發現鳶都人一致對外的警惕不可小覷,告發和檢舉接連二三的發生。崩潰加上陌生如同米鼠,見洞就鑽。就這樣被人懷疑幾次,追問幾次,逃殺幾次,十幾日裏都是惶恐。白天語言不通,夜裏也是不敢睡實。幾天下來,麵黃肌瘦。
幾個人蹲在草叢裏對著月亮虔誠凶狠的發誓,誓死殺回草原去。
後來記起傅濟敏說的話,索性破釜沉舟的賭一把。蹲守傅濟敏家外,看看可有機會。
終於守得小北坐著馬車回來傅家,劉斯古影影綽綽覺得小北像是畫裏的人。他們感謝月亮,準備搶人!
等到天黑溜進馬廄,在馬槽裏撒些蕁麻籽。不騎馬了就要文明些,也學著城裏人尋了馬車,著人等在城外,剩下的就是虜人。
也許感謝月亮的心誠,陰差陽錯的賭對了,小北要出城送靈,幾個人念叼月亮是最好的,幫了他們省了些麻煩。
可是到了次日早上發現隨從多了,傅府一下跟出來幾個黑衣人,每個人頭上都戴笠帽,衣著很像那些淄州城裏追殺自己的人。身在異鄉,多有些打怵,一時也是不好下殺手,搞不好自己都陪上了,況且彼此身上的刀傷還有些化膿。
劉斯古使了錢給那趕車的人,教他怎樣說話。又在路上扔些蕁麻籽刺激馬匹,自己就坐在馬車上笑眯眯等,手上習慣的畫著。
小北的馬兒聞著路上的蕁麻籽,打著響鼻有些慌亂躲開。馬車出事啦!機會就來了,劉斯古派了雇的人去哄了小北換了馬車,約好了過些天去府上取車。幾個人居然因為順利而沒有在殺人,又一次的虔誠的跪拜月亮。洪亮的在心裏發誓,要回草原去!
此時的王子劉斯古迷糊得看不清眼前,就覺得有個人影晃蕩到跟前兒,手腳利落的把自己捆個結實,又給他喂了一顆苦苦的東西。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耳邊有個男聲說了句什麽,已是不知。
覃葉城接到傅子睿的信,想起那個俊美的女孩。這些天家裏的變故她會怎樣了?
一個美麗的女孩為了父親的名譽,犧牲的太多了。他心裏有了悸動,想要再次看到她。
德武將軍上回就警告他,對傅家的女娃不可有逾越的想法。
慶王的妹妹齊玉嬌已是長大,已到了婚嫁年齡。雖然病歪歪的,也有人問討的。隻是不多人知道,郡主也是與覃家有婚約的。
覃葉城還沒有見過郡主,聽齊玉琛說過是個很好的孩子。父王突然離世,母親受到驚嚇,出生時很是驚險。這些年和麗妃住在小喬居,知道的人很少。
覃葉城把突厥王子劉斯古拖到傅宅地庫,撿了準備好的竹筒套在他頭上。又把另一個人捆得結結實實的,塞進已準備好的箱子裏。拍拍手,瞧著眼前的兩個人。笑了,臉上有些佩服。
小北的馬車出了事,她站在那發了呆。幾粒小種子精精神神的卜靈靈赫然而立,荒郊野外的怎有此物,嗬!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小北看了眼黑衣的傅子睿,傅子睿放下手裏的暗器。
小北靜靜等人放餌,漫不經心的把玩手裏的發飾。
果不其然,遠處的馬車下來一個人,虔誠的說:“我家主人恰好路過,看到您有不便,問可以幫忙嗎?”
幾番客套,小北留了信物,淚漣漣的說:“過些天去王府取吧。”
一身黑衣的傅子睿在馬上看著,帽簷下的眼睛也露出狡黠。
倆人一邊上山,一邊計劃著。
魚兒上鉤了!
覃葉城把劉斯古兩個人處理好,幾人來到傅府大堂。看著小北她們,覃葉城的心裏旖旎,笑問道:“小王妃,我們用你的名字設了三個機動隊,七人一組。青、紫、白三種令牌。青隊擅長輕功,傳信。紫隊擅長審訊,判斷。白隊擅長武功。他們都聽從你的調配。你覺得如何?”
小北笑眯眯的聽完,拉著傅子睿的手笑看覃葉城。
覃葉城心裏有些毛毛的,小北那種高貴與生俱來。這是皇家獨有的巍峨,似笑非笑,莫測左右。
“哎……這是我二弟辛城吩咐的。他說是你吩咐的要建一支隊伍,以你的名字。別人不知,別人啊你是知道的。”他有些結巴,看著傅子睿,臉上紅了。
傅子睿拍拍小北的手,三個人坐下來商議。
大周雖是把突厥逼進沼澤地,卻也僵持不下。一是不熟悉地形,再者南北溫度差異大。
朝中有人議論,說武帝的一舉殲滅成了口號。
武帝見原來的計劃有些失策,心裏不免有些急躁。稱帝這幾年裏,不服她的人一直在尋找她的錯處,借機打壓。這股力量,多少影響了她的地位,疑議也是一直由淺入深的滲透。
武帝站在廊前,看著樹葉上的晶珠,天涼的快些了。衣衫薄了,心裏升起濃霧,想起曾經。
即便是多勞累,回到寢宮都會有一個人在燈下等她。笑意款款,會問她:今天累嗎?那雙鳳眼有溫暖,有微惱。他走的早了些,心裏還是很想給他看看如今的大周。
恍恍惚惚中,眼前又有一副精湛的麵容,臉上有不屑有悲傷。
武帝兩隻手扶額,讓紅紅的眼睛裏落下的淚滴下,她不想臉上有淚痕,多年的習慣了。
這日有人傳信,問她是要突厥滅亡,還是撤回大周人馬。武帝很是惱火,看著信上的地址,吩咐去見見這個說話的人。
齊玉琛把問題聚集車夫身上,心裏知道了那個人有可能是誰。
去昆陽殿要來黑蛇,要他有一事做好,允他自由。
幾人坐下來,齊玉琛問了黑蛇還有誰來鳶都城。
黑蛇搖搖頭,不確定的說:“到了昨個也沒有看到啥記號,因為一直沒有王子的下落,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齊玉琛麵上焦慮,聲音緩緩的問:“你家王子可是草原上的阿史那家?”
黑蛇點點頭,阿史那家族在草原上赫赫有名,身份尊貴。
齊玉琛明了,旋即命李靖尋來暗衛,報來馬車的方向。
黑羽也被帶來,覃霈說過傅濟敏的黑羽軍。所以,黑羽說自己來找一個人,是要保護她。齊玉鉞想可能是小北,他卻說要找傅子睿。
王府也在找傅子睿,隻是沒人看到傅子睿。黑羽自己也是說得不明白,他不知道傅子睿是去了北營,還是來到王府。黑羽隻記得下山時,傅子睿要他自由,便和小北一車一馬離開。
齊玉琛穿上甲胄,微風下清冷孤傲。他要小北好好的活著,死對於他來說就是解脫。
小北坐在馬車裏,掀開一點布幔,看著傅子睿和覃葉城的並肩騎馬背影,聽著馬蹄聲裏的和諧。心裏笑眯眯的,真是般配。
傅子睿說:“小北,你要回王府,我來幫你。”
小北和顏悅色的說:“那可能是我唯一死的值得的,我想死的明白些。死,是我生來就逃不過的。”
傅子睿一臉的敬佩,握著小北的手說:“我陪你!”
那天,傅子睿和她講了小時候,講了一個小男孩的故事。講了父親的悲傷,講了心裏想要問的一句話。
人活著不求誰會懂你,而是自己懂得自己要做什麽。
淄州的風涼,是因為落葉掃起了漩渦。卷到壽山附近的一個客棧,有些年頭的客棧,坐落在青竹林旁,風吹過時葉子莎啦啦的說話。